67.角色晉級小推手

  陸嶼這是把白亦陵的話堵死了,堅決要替他去村子里查找當年胡蓬和盛小公子的下落, 以及那個神秘女人的身份。


  他雖然平時看著散漫, 其實要論辦正經事的放心程度,可以在白亦陵認識的人當中排個首位。


  白亦陵笑著看了陸嶼一會, 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


  陸嶼被他這樣一看,這樣一謝, 心裡十分高興,微微地笑著想說什麼, 卻在目光無意中落在白亦陵身上時,忽地一頓,變色道:「你受傷了?」


  白亦陵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傷?」


  陸嶼「嗐」了一聲,人已經站了起來,氣道:「肩膀!」


  白亦陵剛才一番折騰, 把肩上的傷口掙裂了,兩人說話的時候, 鮮血逐漸滲到了外面的白衣服上,把陸嶼嚇了一跳, 白亦陵自己反倒沒有察覺。


  陸嶼徑直出了門, 向值夜的小二要來了熱水和乾淨的毛巾白布, 親自端著回來,關上門道:「給我看看你的傷。」


  他真的有些急了, 口吻中帶著幾分命令式的強硬感, 白亦陵明智地沒有推搪, 將上衣脫下來了一半, 露出胸口和半邊削瘦的肩胛。


  從背後看去,他優美的蝴蝶骨帶著單薄而剛強弧度,白皙的皮膚上鋪展著不少傷痕。陸嶼會因為一個親吻而心猿意馬,患得患失許久,但是看到面前這些傷,他渾身僵硬了片刻,卻彷彿感到了相似的痛徹周天。


  陸嶼在心中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柔聲道:「忍一下,我給你上點葯。」


  白亦陵姿態放鬆:「嗯,隨便抹一點就成,快好了。」


  陸嶼面對面地沖著白亦陵彎下身子,在他肩膀處的傷口上小心地塗抹上了一層藥粉,卻發現他的肩膀上除了這道傷痕之外,還疊著一片淺淺的舊傷。


  這出現在白亦陵身上本來不算稀罕,但是陸嶼最近正在暗中調查謝家,心裡本來就正存疑著,見到傷口不由敏感了一些,眼睛忍不住往白亦陵的胸口上瞟了一眼,發現那裡果然也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白亦陵身上的傷不少,要是平時看多了的話,這兩道淺淺的痕迹簡直不值一提,但若是有心去瞧,就會發現,肩頭和胸口兩處的傷痕都像是用同一種器具劃出來的。


  陸嶼心中念頭翻湧,本來就存疑的答案呼之欲出,手中的動作不由越來越慢,白亦陵察覺到不對,抬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接觸,陸嶼回過神來,掩飾地笑笑,幫他把傷口包上。


  然後他假作漫不經意地問道:「阿陵,你胸口上的傷是怎麼弄出來的?那個地方正對著心臟,很危險啊。」


  白亦陵低頭看了看,道:「沒印象,這也不是刀劍傷,大概無意中在什麼地方劃出來的吧。」


  他說的沒錯,如果是刀、劍,或者箭這樣稍大一點的兵器,絕對不應該只留下這樣小的傷口,陸嶼的心中隱隱萌生出一個十分驚人的想法,但還差最後一步驗證。


  在此之前,他也不想把不確定的事情告訴白亦陵,否則如果結果不像料想當中的那樣,只會惹他煩心。


  陸嶼壓下心底激動,幫著白亦陵把衣服披好,在心裡默默地想,阿陵啊,說不定等過上幾天,我是真的能送給你一份很大的禮呀。


  但願能讓你開心一些。


  天亮之後,白亦陵沒有跟陸嶼一塊離開,而是順著客棧的後窗戶直接跳了下去,以免那個店小二看見女子變成男人之後,又要絮絮叨叨地饒舌一番。


  這個時候天雖然已經亮了,但時辰還早,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當白亦陵看見自家門口的石階一側著個一身素白的少女時,還愣了愣,特意抬頭看看是不是走錯了門。


  系統告訴他:沒有。


  透明的任務框彈出——


  【遭遇「目標人物」琥珀。角色地位晉級小推手觸發。】


  【每一個重要角色都應該擁有與過去決裂的勇氣。小推手使用功效:將計就計,以殺反殺,成功在加冠禮上脫離永定侯府。】


  【請問宿主,是否投入使用?】


  底下有兩個選項「是」和「否」。


  聽到系統提示,白亦陵站在原地,一時沒有上前,沉默著打量那名少女。只見她容貌清秀可人,身姿裊娜,也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了,神色凄苦,臉色憔悴,真是要多可憐就多可憐,而且看著依稀還有點眼熟。


  然而這可憐和憔悴,卻絲毫不會折損她的半分美感,反倒更加顯得讓人憐惜。明明是一身毫無裝飾的孝服,穿在身上,細節處卻是剪裁合體,正好凸顯出了那美好的身形——根據白亦陵多年跟傅敏打交道的經驗,能夠展露出這樣一副形象,實在是門學問。


  以他的目光之毒辣,就算沒有系統提示,大體也能看出來這個女人絕對有問題,再經過這個對話框一說,白亦陵猛地想到,「琥珀」……不正是之前他們抓人的時候衝出來,被當成兇徒的那個女人嗎?


  當時她親爹不敢認她,還被自己呵斥了一頓,常彥博看她可憐,給了她一些銀子。但她今天卻摸過來,坐在了自己的家門口,而系統又發出那樣的提示。


  這些信息連綴在一起,白亦陵幾乎是眨眨眼睛,就梳理出了一條大致的脈絡。這女人如此精心裝扮一番,跪在這裡,肯定是有所圖謀,被人指使。


  而既然她是「脫離永定侯府」小推手的觸發者,毫無疑問,背後的主導者也只有可能是謝泰飛或者傅敏了,傅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琥珀是傅敏的棋子,但運用得宜,就可以成為徹底在眾人面前揭露她陰謀的關鍵,與侯府決裂,斷絕關係。這大概就是系統「將計就計,以殺反殺」的意思。


  白亦陵自從離開永定侯府之後,姓氏改了,平常也不來往,但是他卻始終無法擺脫與這一家人之間的關係。畢竟生身父母就是生身父母,在別人眼裡,即使謝泰飛夫婦所為不妥當,白亦陵也始終是他們的兒子。


  也正因為如此,就連陸嶼做出的選擇都是幫助白亦陵成為侯府世子,掌握實權,讓他最大程度的不用受到限制,而不是幫著他徹底甩掉謝家。


  因為陸嶼心裡也清楚,就算是皇上不守孝道,都有不怕死的言官上書彈劾。白亦陵現在這樣,是侯府理虧,但是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絕,有損的卻是他的名聲,這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這樣看來,這次傅敏派琥珀來做的,肯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到事發之後,所有的道理都站不住,人人都會覺得,傅敏不配做一個母親,白亦陵跟他們徹底斷絕關係,完全合情合理。


  白亦陵的目光在那個「是」字上面停頓了一會,沒有點下去,暫時選擇了隱藏對話框。


  正在這時,白府的大門開了,清奴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冷不防見到外面坐著個人,嚇了一跳,驚訝道:「這位姑娘,你、你這是……?」


  琥珀轉頭看見她,兩個女人互相打量,還沒有說話,白亦陵已經走了過去,揚聲道:「清奴!」


  清奴一轉身,看見他之後很高興,嗔道:「六爺去哪裡了,一晚上不回來,也不捎個信,奴婢擔心了一宿。」


  白亦陵淺笑道:「當然是辦差掙錢,養活你們。幹什麼去?」


  他又轉頭看看琥珀,一臉驚訝:「這位又是誰,你家中的親戚嗎?」


  清奴道:「奴婢也不認識。宋嬤嬤說天氣逐漸暖了,想給六爺做幾件衣服,讓奴婢出去選幾塊布料,結果一出門就看見了這位姑娘。姑娘,請問你坐在這裡,有什麼事嗎?」


  白亦陵便也隨著清奴的目光看向琥珀。


  琥珀第一次見他就是在一片兵荒馬亂當中,白亦陵同人動手的模樣她記憶猶新,面對對方的時候其實是很有幾分害怕的,但是看他此時淺笑自若,溫文爾雅,再加上對待清奴的態度十分和氣,又讓琥珀的緊張消減了幾分。


  她站起來,畏縮地低著頭,小聲道:「我、我是來找白大人的。」


  白亦陵道:「找我做什麼?」


  琥珀看他似乎對自己完全沒有半點印象了,心裡還挺失望,將懷中的一個小包袱打開,包袱裡面只裝了寥寥幾件衣服,還有兩塊干饅頭,看上去分外寒酸。白亦陵頗有耐心地等著她翻了一會,把饅頭展示夠了,又見對方從包袱裡面掏出來一個布包,一層層打開之後,裡面是幾塊碎銀子。


  琥珀咬著嘴唇,見碎銀子遞到白亦陵面前,柔聲細氣地說:「大人,民女是那一晚上被當成兇犯的女子。後來大人們為了證明民女的身份,又去找了我的生父……這銀子是當時一位官爺給的,民女想把錢還了……」


  白亦陵心裡暗暗稱讚。


  這借口不錯,當時夜晚天黑,雖然錢是常彥博給的,但是一大幫侍衛當中,最容易得知身份的肯定是作為長官的白亦陵。她過來,請白亦陵把這錢轉交給常彥博,即找到了搭訕的借口,又體現出自身堅強獨立,不貪慕錢財的美好品格。


  她要表演,白亦陵也索性就順著說了下去。他沒有接過銀兩,而是說道:「這錢既然是他給你的,自然是希望你拿著銀子好好生活,怎麼就不要了呢?」


  琥珀低下頭,眼中的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順著尖俏的下頦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白亦陵看著面前這一幕,只是微笑。


  清奴卻忍不住了,皺眉道:「我家爺不過就問了一句話而已,又沒打你沒罵你,哭什麼哭啊!有話就快說,不想說就走,誰有功夫站這裡看你流眼淚?」


  琥珀沒想到這個婢女的性格如此潑辣,惶然扭著手指,去看白亦陵,見白亦陵笑吟吟的,並不阻止責怪,顯然沒有向著自己的意思,意識到對方可能不太吃楚楚可憐這一套。


  她心思轉動間,不由想起了傅敏的話:「……我本來不打算給你機會了,不過算你這丫頭運氣好,昨晚竟然遇到了白指揮使,還讓他看見了你的生父。這樣吧,你去為我做一件事,是流落街頭還是榮華富貴,就看你這差使辦的如何了。」


  「先去白府取得他的信任。不需要考慮太多,也千萬別在他面前玩你那點心眼,只要在言談之中透露出來你是被父母厭棄的孩子,自然會引起他的同情。你只需要想辦法讓他把你留在府里當個丫頭,就算是完成第一步了。」


  她不由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聽傅敏的話,習慣性地做出那副柔弱無依的模樣,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引發白亦陵的厭惡,如果是那樣的話,事情辦雜,她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想到傅敏那張臉,琥珀的心裡不由哆嗦了一下,這位夫人的心計和狠勁都讓她十分畏懼,再加上重金誘惑,她一定要進入白府!


  打定了主意,琥珀連忙沖著清奴道歉:「這位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上個月我的哥哥剛剛去世,未婚夫另娶,繼父與母親更是很早就不在了。現在我無依無靠,沒有生活來源,卻又被親生的父親視為累贅,一想起來,實在是心裡難受。對不住對不住,我不哭了。」


  清奴見她認錯的態度很誠懇,說的又慘,倒有了幾分歉疚,訕訕道:「算了,也沒什麼關係……那個,那你現在是不是沒有地方去了?」


  琥珀強笑道:「是啊,最起碼京都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回鄉下老家去,也用不著這麼多的銀子,所以就想請白大人幫忙把錢還給另一位大人。」


  她這樣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要帶著那麼一點簡陋的行李回到鄉下,路上還不知道會遇見什麼危險,因為白亦陵的緣故,清奴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厭惡甚深,聞言不由惋惜道:「那……那你路上可一點要小心點啊,最好和人搭伴回去。你的父親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連親生女兒都不管!」


  別說「路上小心」,好歹也挽留她一下呀!琥珀心裡著急,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苦笑道:「這世上有願意為了子女付出一切的父母,自然也有隻顧著自己的父母,都是命該如此。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白大人,這銀兩……」


  白亦陵將銀子接過來,痛痛快快揣進懷裡,說道:「放心吧,我會轉交的。琥珀姑娘一路順風。」


  琥珀:「……」


  她低著頭,溫婉地沖白亦陵福了福,轉身慢慢下了台階。


  這可把系統給急壞了。


  剛才它詢問白亦陵,「角色地位晉級小推手」是否投入使用,白亦陵雖然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點「是」,現在看樣子他又沒有把琥珀留下的打算。


  這樣琥珀雖然不會得逞了,但是他也就沒有辦法趁著這個機會將傅敏的陰謀徹底揭露在人前了呀!難道他心軟了?難道他不想擺脫侯府了?難道他不願意晉級了?!!!

  【嘰——請宿主注意,小推手線索人物即將離開使用範圍,即將離開使用範圍!請宿主珍惜機會,善用綠茶婊,早日擺脫無良父母!】


  【嘰嘰嘰——請宿主理智行動,不要感情用事,好看的宿主不應該被腐朽的家庭拖累!】


  【角色地位晉級成功后,宿主會擁有更好的角色福利待遇,系統也會隨之升級,請宿主善待自己,可憐系統!!】


  【嘰嘰嘰————————】


  實在是太喧囂了,白亦陵被它吵的頭都大了,扶額道:「安靜!」


  他對快要哭了的系統說道:「你先沉住氣看著,她馬上就要暈倒了。」


  這種事堂堂系統都不知道,區區人類怎麼能預料出來呢?


  系統:【為什麼?】


  白亦陵道:「因為我不留她,她不會甘心,但又得保持識大體懂禮數的良好形象,所以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式不能用,除了暈倒,我想象不出第二種更加合適的方法。」


  他說著,唇邊噙起一絲促狹的笑意:「而且暈倒之後,如果我不去扶她,她會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裝死到被抬進我府上為止。如果我去扶,她會很快清醒過來,倔強而堅強地告訴我,自己不過是一時不適,還可以走,就此別過,大人保重。然後視我留或者不留她,決定要不要再暈。」


  系統:【……】


  琥珀在清奴同情的目光中下了石階,走出幾步,身子一晃,暈倒在地。


  系統:【……】


  清奴驚道:「哎呀,這是怎麼了?」


  白亦陵過去,將琥珀扶起來,很不走心地叫了兩聲:「姑娘?姑娘?」


  琥珀「悠悠轉醒」,白亦陵繼續棒讀:「你怎麼了?」


  琥珀發現自己被他扶著,臉上飛起一抹紅暈,連忙掙扎著起身,說道:「多謝大人,我沒事,剛才只是一時不適而已。這就走了。」


  她說著就搖搖晃晃地要走,系統嘆為觀止,白亦陵嘆氣,繼續念台詞:「我看你的身體很虛,一個人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的,不如先來我府上養上幾日,再作打算。」


  琥珀連忙道:「怎好這樣,太麻煩大人了!」


  白亦陵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實在覺得麻煩我,那可就算了?」


  琥珀:「……」


  他也聽不清楚對方是在逗自己還是說真的,這個男人實在不按常理出牌,極難打交道,怪不得傅敏要那樣慎重地叮囑,看來也是很了解白亦陵的脾氣了。或許只有傅夫人那種心機,才能自如地應對得了他。


  好在旁邊還有個清奴,見到琥珀僵住,笑著說道:「我們六爺就是這樣,愛開玩笑,琥珀妹妹,那你就快隨我進去吧。」


  三個人這才總算進了府,清奴自己還惦記著給白亦陵挑選衣料的事情,將琥珀交給別的小丫頭安排,又對白亦陵說道:「六爺,這個姑娘的身世挺可憐的,要不等過幾日我帶一帶她,看看能不能在咱們府上安排個差事?」


  她倒也不是突發奇想提出的這個要求,府上的門房和幾個小廝都是無依無靠流落街頭的時候,被白亦陵「撿」回來的,等到白亦陵加冠之後,就可以正式娶妻,府上的人手早晚也要添加。


  白亦陵聽了這話,卻一下子笑了。


  他搖頭道:「小丫頭,你還挺可愛的啊,真不像我。」


  清奴一愣,就見他背著手,閑閑向自己的書房裡面去了。


  白亦陵回到書房,翻了兩本書,一本是《訓蒙文》,一本是《夜航船》。


  系統再次詢問:【請問宿主,是否將小推手投入使用?】


  白亦陵翻著書,頭都沒抬,依舊將對話框隱藏了。他彷彿看的認真,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卻一個都沒進到眼睛裡面來,在這扉頁上,他好像看見自己小的時候,懵懵懂懂被母親抱在懷裡,讀著書上的文字。


  讀的什麼早已記不清了,那時具體是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間,也是一片模糊,唯獨忘不了的是當時那種感覺。母親的聲音柔軟悅耳,身上有淡淡的香氣,陽光暖洋洋灑在身上……


  那是娘的感覺,和善可親,溫柔美麗,被她抱著,什麼都不怕,心裡真高興。


  白亦陵將書「啪」地一聲合上,想把席捲而來的回憶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可是他失敗了。


  他又看見離開侯府的時候,自己扒在門框上泛白的手指,傅敏將他的手一點點掰下來,卻說過得一段就來接他;幾年後重逢,她已經不認識自己了,吩咐下人把弟弟吃剩下的點心施捨他一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母子之間只有厭惡、只有算計……


  到底是誰做錯了呢?到底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白亦陵疲憊地把頭後仰,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眼睛,一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下來,沿著臉頰浸入了鬢髮。


  他終於選擇了那個「是」字。


  從此之後一切了斷,互不相干,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白亦陵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他今日休沐,府上其他下人也不敢打擾,直到中午的飯點已經過了,書房裡面還沒有動靜,苑奴才過來小心地敲了敲他的房門。


  白亦陵道:「進。」


  苑奴進門之後,就覺得整個房間都涼颼颼的,抬頭一看,見窗戶半開著,屋子裡的炭盆也熄了,不由驚道:「我的爺,您就這樣坐了一上午啊!」


  白亦陵素來怕冷,這幾天倒春寒,他的書房卧室平常也都是燒著炭盆的。苑奴急急忙忙把窗戶關上,又找了件大氅給他披。


  白亦陵神情一如尋常,笑了笑說道:「看書一時入神,就忘記了。看把你慌的,沒關係。」


  他的壞心情向來不容易被人看出來,苑奴便道:「春天的風還是刺骨,您坐在這裡看書,也該多穿點才是。六爺,小廚房已經把午膳做好了,不如奴婢先給您端碗熱湯,您暖暖身子。」


  白亦陵將手中剛剛看完的兩本書都扔進了剛剛重新點好的炭盆里,跟苑奴一同出了書房,正好看見已經從外面回來的清奴端著一個托盤走過去,白亦陵心中一動,叫住她道:「手裡端的什麼?」


  清奴轉身看到他,連忙行禮:「六爺。」


  苑奴見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一個湯盅,笑著說:「原來姐姐都已經把湯給六爺熬好了,還是你仔細。」


  清奴連忙說:「不是,這個是今天剛剛來府里的那位琥珀姑娘做的,我這是要給端走,你再去幫六爺燉一盅。」


  白亦陵道:「她不是來養病的么?怎麼還露起廚藝來了?」


  清奴道:「躺了一會就起身了,說是身體好了很多,奴婢便跟她說了來府上當差的事情,她非常感激,說是沒什麼本事,只有廚藝拿得出手,便去廚房給您熬了這湯。但是奴婢知道六爺您一向不是外人做的東西,所以就也沒打算端給您。」


  白亦陵帶著微笑聽她說完,伸手將湯盅揭開,裡面的湯水還熱著,散發出一股甜香。


  他聞了聞,說道:「味道不錯。」


  清奴摸不透白亦陵話里的意思,試探著問道:「六爺,這湯您要喝嗎?可是……」


  白亦陵笑道:「有什麼可是的,難道還能有毒不成?給我端過來吧。」


  他當先走了兩步,又轉身道:「哦,對了,苑奴,你一會把出府的牌子給琥珀姑娘一塊,人家現在算是客人,出入也應該隨便點。」


  清奴和苑奴面面相覷,白亦陵已經走了。


  清奴忍不住道:「我還是頭一次看六爺對哪個女子這樣……特別。那個琥珀,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她實在太驚訝了,說完這句話,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以白亦陵直來直去的性格,要是看誰不順眼,當時根本就不會讓琥珀進門,早就直接給轟走了,所以現在唯一的解釋,似乎只能是——


  清奴忍不住脫口說道:「六爺不會是看上琥珀了吧!」


  苑奴趕緊說:「你小聲一點,亂猜的事情別瞎說。」


  雖然同情琥珀的遭遇,但是在她們兩個的心目中,這個女子自然是配不上白亦陵的,說句實在話,即便是六爺要納妾,如果把這個消息放出去,都不知道會有多少名門閨秀趨之若鶩,說什麼也輪不到琥珀呀。


  但是想歸想,她們終於沒有權利阻止或者詢問白亦陵的一切決定,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辦了。


  琥珀的廚藝確實非常好,她得到了白亦陵的收留,也像是一副非常感謝他的樣子,每天都變著法子給白亦陵做些湯羹點心一類的東西送過來,白亦陵照單全收,來者不拒。


  小推手已經啟動,自帶有專門的測毒功能,每天在琥珀將東西送來之後,白亦陵都會聽見系統【叮——】的一聲,向他報告:


  【經檢測,本品無毒,請宿主放心食用。】


  白亦陵不由笑道:「你放心,琥珀進府,絕對不是想毒死我這麼簡單。湯水是她端來的,闔府上下又只有她一個外人,在裡面下毒,不單很容易就會被揪出來,就連她背後的人都有可能受到牽連,我死了他們也別活。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三千的方法,太蠢了。」


  系統:【宿主可以使用1000積分,兌換「追蹤小助手」,掌握目標人物進入侯府監控範圍后的一切行動。】


  白亦陵道:「我現在有多少積分?」


  因為近期積分增加的過於頻繁,他已經將系統的語音提醒關閉了,現在聽說「追蹤小助手」還挺貴,心裏面也不由得好奇起來。


  【恭喜宿主,您目前的積分總額為:6779,請宿主再接再厲!*★°*:.☆\\( ̄▽ ̄)/$:*.°★* 】


  白亦陵:「……怎麼那麼多?」


  系統查了一下:【最近增加的大額積分項目有:狐狸的親吻。積分值:+3000。


  ——幸福的親吻,使您的暖身毛毛狐心花怒放,贈送心形煙花彈一枚。請問宿主是否觀賞?】


  「心花怒放」這個詞用的太過讓人意外,白亦陵愣了愣,系統又「嚶叮」一聲,嬌羞地提醒他:【您目前的生命時長非常穩定,請宿主及時消費積分餘額,以免達到積壓上限。 】


  這個大額積分增加的實在讓人迷茫,白亦陵頓了頓說:「那就換一個『追蹤小助手』吧。」


  【「追蹤小助手」兌換完畢,請問宿主是否要獎勵系統零用錢,以便您的系統心情愉悅,繼續竭誠為您服務?】


  白亦陵:「……請問我的系統是否能夠少喝假酒,避免在關鍵時刻出現差錯?」


  系統:【……再也不喝了。QAQ】


  白亦陵給了它500積分,系統非常雀躍,殷勤詢問他是否要觀賞贈送的煙花。


  「放來看看。」


  話音一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隱約傳來「砰」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一朵金紅色的心形煙花陡然在漆黑的背景色下面綻開,由一個璀璨的點盛放成了千朵萬朵,五彩繽紛的華光在半空中狂歡般地躍動,又劃出一道道流灧的弧跡,在墜落中消失不見。


  一夕盛放,一夕凋零。


  白亦陵仰頭凝望著這一幕,忽然道:「系統。」


  他猶豫了一下:「陸嶼,真的很開心?」


  系統:【開心指數:五顆星!~\(≧▽≦)/~】


  白亦陵:「……」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有點不對,總之不是系統不對,就是陸嶼不對。具體情況,還有待冠禮結束之後仔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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