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身世昔人非
本章會在一天半后恢復正常,給寶貝們帶來不便請諒解啊。 白亦陵想, 可能陸嶼最大的倒霉之處就在於他不是主角, 所以高開低走, 這麼高的優化配置都沒能坐上皇位。就像文中自己那個角色,慘就慘在寫出來就是個炮灰,所以人物過的好了, 還得特意派個穿越者過來攪和攪和, 兩人很是同病相憐。
這些事白亦陵不可能跟別人說, 他也沒指著有誰能聽懂, 本來就是一個人在心裡憋久了想隨口說說,因此說完就算了, 沒有詳細解說自己這番複雜的心理活動。
說完之後過了一會, 肩膀上的小狐狸湊過來,輕輕地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
王尚書府被再次搜查的消息傳來時, 劉勃正在清道書院品茗玄談。
晉國賞美論道的風氣非常盛行,常常有文人雅士在茶樓書院等地方聚會, 很多王公貴族一方面為了向皇上展示自身醉心文學,無意權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獲得良好的風評,常常也會參與其中。
這場聚會正是臨漳王陸啟發起的,不得志的文人們為了在他面前展示自己, 使盡了渾身解數, 也有意討好很受他青睞的劉勃。
「……劉公子文采出眾, 卻沒有文人身上的那股酸腐氣, 果然要讓人稱讚一句虎父無犬子。看你今天這身裝扮,實在是英氣逼人啊!」
劉勃平時通常都是一身寬袍大袖的儒生打扮,今日穿了一身銀白色的武生服,別有一番風采,可是聽了對方的誇讚,他卻沒像以往那樣顯出欣喜之色,而是微微一怔,這才略顯冷淡地說了一句:「謬讚。」
這態度讓誇他的人忍不住偷偷撇嘴——不過是仗著臨漳王的寵愛,又不是他自己真的就有本事了,傲氣什麼呀。
就在這場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劉勃的護衛悄悄來報,說是王尚書府被北巡檢司給封了。
這個消息讓他大吃一驚,連忙去找陸啟告狀。
陸啟默然聽他將小廝說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沒有說話,劉勃又憤憤地說:「也不知道他們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發生了兇案不去好好地緝拿兇手,反倒總是跟我姐姐一個女人過不去!王尚書府就算沒有了依靠,再怎樣住的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說封就封,太過分了。」
上一次白亦陵他們去查案子時,就是陸啟給劉家撐了腰,劉勃本來是想得到他的贊同,不料陸啟道:「北巡檢司這樣做了,總的有個理由,他們為什麼突然封了王尚書府?」
這一問,卻把劉勃問住了——這個問題不光他不知道,就連前來報信的小廝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陸啟瞥他一眼,淡淡地說:「不明就裡之前,便不要胡亂說話。澤安衛權柄不小,成員中不乏勛貴出身,你這一句話說了,不知道就要得罪多少人。」
就連已經把姓都改了的白亦陵,名字也還寫在永定侯府一系的族譜上,是正正經經的侯府嫡長子。
劉勃聽他這話的語氣不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在慌亂中又透出來了一股隱約的羞惱。
他以前在陸啟面前說話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口無遮攔的,是陸啟每次見了他都態度溫和,百依百順,劉勃才會逐漸隨便起來。
現在可倒好,自從上回從王尚書府出來之後,他就表現的愈來愈冷漠了。
難道覺得這事晦氣,怕沾惹上髒東西?但王暢也不過是他姐夫而已,又不是劉家出了事……
劉勃將各種不靠譜的猜測壓下去,告罪道:「是我太擔心姐姐,一時忘形了。王爺,我現在想去尚書府看個究竟,您瞧……」
陸啟沉默了一會,說道:「一起吧。」
王尚書府中,王夫人脊背挺直,站在大廳中間,她面前的兩人各自端著一個托盤,左側放的是王尚書那件披風,右側則是一塊粉色的手帕。
盧宏向白亦陵解釋:「我們奉令前來王尚書府搜查,開始夫人頑抗不準,屬下便叫來了郭家的小廝,證明當天負責郭老爺和王尚書會面安排,及預訂地點的正是王夫人。王夫人說我等信口開河,捕風捉影,但也鬆口同意搜查了。」
他停下來,看了閆洋一眼,閆洋便補充道:「盧領衛在裡面搜查的時候,我等便在外面巡視,抓到了一個小丫頭鬼鬼祟祟地燒東西,燒的就是這塊粉色手帕,經過比對,上面的針腳跟王尚書死時身上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樣。」
根據以往的經驗,盧宏和閆洋當著王夫人的面這樣說,白亦陵已經做好了在她咆哮甚至衝上來撕逼時控場的準備。不料對方的臉色雖然鐵青鐵青的,竟然還沉默著將這番指控聽完了,倒讓他有些意外。
白亦陵決定給她一個發揮的機會:「王夫人,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王夫人皺眉道:「針腳可以模仿,我若要動手,根本用不著親自縫衣。」
白亦陵道:「是嗎?楊准,你上次污衊我有心加害王大人,難道就是為了包庇他的夫人嗎?」
楊准被盧宏一併押送王尚書府,眾人說話的時候也就被綁在旁邊,字字聽的清清楚楚,聞言沉默了一會,顫聲道:「是。王尚書……是被王夫人害死的……我、我本來想幫著她把這事瞞下來……」
他指骨攥的發白,嗓音也劈了,說這句話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白亦陵的表情卻連變都沒變,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的話還真是一天一個說法呢。」
常彥博在旁邊呵呵一聲,一副合格的狗腿子相。比起他倆這幅流氓勁,殺人犯楊准倒像個良家男子似的。
楊准臉上一紅,低聲道:「屬下那樣說不是為了栽贓大人,我知道那樣絕對不可能成功,我只是想讓大人避嫌,不能插手這件案子。否則以您的本事,一定能很快發現真兇,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白亦陵道:「為何要幫助王夫人?」
楊准道:「她……知道我殺了郭偉河,我們互相威脅。」
「好了,不要再說了!」
王夫人猛地一閉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對,王暢就是我殺的!」
楊准繃緊的肩膀垮了下去,出了一口氣。
從王尚書府被圍開始一直木然坐在旁邊的王海雲聽了這句話,霍然站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
「娘,你、你真的殺了我爹?」
王海雲抬了下手,似乎想抓一下王夫人的衣服,但還沒有碰到,她就又把手收了回來:「你為什麼要殺他?」
王夫人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冷冷地說道:「王暢那個老畜生,當年不過是區區一個七品縣丞,貪慕我家權勢對我苦苦求娶,成婚之後,他卻反倒暗自在心中怪我性格強勢,不讓他納妾。人前親熱,人後冷落,我已經忍了他很久了!」
她冷笑一聲:「別人家都是夫妻一心,有難同當,他呢?居然趁著我做生意虧了錢要挾我,說是要娶幾個小老婆回來生兒子,難道他就不該死?」
楊准在旁邊證實了王夫人的話是真的。
王夫人對王暢本來就心存恨意,他則已經對王海雲愛慕許久。只是楊准知道自己比不上白亦陵,認識王海雲的時候也一直知道對方有婚約在身,所以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直到有一天,他竟然撞見了王海雲與郭偉河偷情,看見郭偉河那副尊容,頓時覺得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兩人發生衝突,楊准在憤怒之下,將郭偉河推進了河裡淹死。
這件事被王小姐告訴了王夫人,這才有了後面發生的事情。
兩人這一番話講下來,周圍的人也都凝神靜聽,沒有打斷。
王夫人說明白之後,環顧四周,冷冷地道:「我本來以為這種死法已經足夠隱蔽,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看破了。也罷,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白亦陵彷彿很感慨似的,嘆了口氣,慢慢地說:「確實,王尚書的死的不光慘,還詭異。剛才聽夫人所說,那件衣服的一針一線,都是由你親手縫製的,又趁王尚書換衣服的時候偷偷調換過來。唉,畢竟這麼多年的夫妻,難道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你心裡就沒一點愧疚?」
閆洋看了他一眼,有點詫異——白亦陵可不像是關心這種問題的人。因為他早就說過,所謂的愧疚後悔都是廢話,人都殺了,怎麼想都沒用。
王夫人有一個短暫的停頓,那瞬間的表情有點像是要哭,但她的唇角隨之又冷冷地一抿,神情恢復冷硬:「一針一線,皆是怨恨化成,我做那件衣服的時候只有欣喜。」
她到了這個地步依舊高高在上,不耐煩地催促白亦陵:「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了,你還在啰嗦什麼?」
白亦陵道:「我只是想看看,夫人代替別人頂罪的心是不是真的如此堅決。」
原本以為事情到了結局,卻突然聽到白亦陵冒出來的這句話,王夫人的表情幾乎是空白的。
震撼之下,她忘記了自己應該如何反應,反倒是從剛才開始一直半死不活的楊准激動萬分,猛地抬頭看向白亦陵,急急說道:「大人,我可以作證,剛才王夫人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沒有一句虛言!」
白亦陵搖了搖頭:「是不是虛言,你說了還真不算。王小姐,事到如今,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王夫人怒道:「你什麼意思,你——」
白亦陵淡淡地說:「夫人慌了。」
四個字,瞬間堵住了王夫人的嘴。
王海雲姿態嫻靜地在旁邊等著,直到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她才輕言慢語地說道:「我母親脾氣不大好,請各位海涵。大人有什麼事要問小女子,儘管問吧。」
她也不再叫白亦陵「六哥」了。
「好。」白亦陵道,「請問王小姐為何要殺害令尊?」
他這可完全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莫名其妙變成了王八的丁大健一臉懵逼,以為白亦陵是被自己給氣瘋了,才會在這裡胡言亂語。
「你說什麼呢?」
不料,身邊的人聽了之後,竟沒有一個提出質疑,一開始被白亦陵踩在腳下的那個年輕人一臉驚訝,失聲道:「你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丁大健沒想到還真有人附和,大吃一驚,指著同伴怒道:「你竟敢誣陷我!」
他轉向其他幾個一桌吃飯的人,說道:「我長這麼大都從來沒有出過京都,更不是什麼丁王八,你們幾個知道的吧!」
那幾個人猶豫地看著丁大健。自從白亦陵說出那句話開始,他們也似乎隱約記得,面前這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叫丁王八,剛到京都不久。
都是一起辦事的,他們不想揭發自己的同伴,但是真相人家官老爺已經說出來了,不承認能怎麼辦?
丁大健看到他們的眼神,心都涼了,沖著麵館的老闆吼道:「我他媽在你這裡吃了一個月的面,你說句話!」
麵館老闆茫然地詢問店小二:「你見過這位……丁王八嗎?」
丁大健咆哮:「是丁大健!」
小二道:「小的可是在這裡端了三年的碗了,丁……客官只有今天和昨天來了啊!」
其他的百姓們頓時明白了——這個丁王八真是卑鄙無恥,竟然敢誣陷白大人!
「快報官把他抓起來,這樣的無賴放任了還了得!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件案子有什麼隱情,怕不是他們瞎掰的吧!」
「可是別人也這樣說……」
「總之丁王八滿口胡言亂語,實在是太可恨了!」
在眾人的聲討聲中,丁大健汗濕後背,現在已經不是他有沒有誣陷白亦陵的問題了,而是連他自己都有點懷疑人生——
到底是丁大健,還是丁王八?
啊啊啊太恐怖了!
這禮包的作用不是永久性的,頂多也只能持續十天半個月,但只要在失效之前徹底澄清流言,證明了這些人全部是誣陷,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也根本就不重要了。
眼看剛才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旁觀者又紛紛去痛罵丁大健,白亦陵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將飯錢放在了桌子上,掃了那幾個造謠的人一眼,向外面走去。
他的目光中彷彿帶著冰碴一樣,被看到的人無不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倒是一個看熱鬧的人鼓起勇氣,上前叫了聲「白大人」。
白亦陵停步,那人說道:「小人剛才本來已經聽信了他們的話,但是見到您之後,小人卻覺得大人您不會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你!」
白亦陵挑了挑眉,淡淡道:「相信與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和我說。」
對方本來還有幾分邀功的意思,不想對方會這樣回答,他愣了一愣,白亦陵已經走了。
白亦陵到了衛所的時候,正趕上常彥博他們說的熱鬧。
常彥博在那裡神情激動地比劃著,面對著門口的盧宏看見他,猛地提高嗓音,打斷了同伴的話:「啊,六哥啊!」
眾人被他突然高亢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見白亦陵頂著幾片雪花進來,紛紛站起來招呼。
「六哥!」
「指揮使,您來了。」
白亦陵一邊答應著,一邊脫去斗篷:「別裝啦,你們說什麼我都聽見了。」
常彥博聽他這麼說,也就沒有了顧忌,憤憤道:「這幫人簡直有病,說什麼的都有,將王小姐搞大了肚子又設計退婚、愛而不得,有意用一樁無頭懸案來陷害王家……這些說法不是矛盾的嗎?就算傳出去了又怎麼樣?公文都發了。」
閆洋道:「他們不是想怎麼樣,而是謠言一傳,關注劉家的人就會減少。能搏一搏同情,順便挽回些面子罷了。」
盧宏道:「六哥,你別搭理那幫人,就會胡言亂語。」
白亦陵道:「晚了,已經搭理了——我來的路上把造謠的揍了一頓。」
「……啊?」
閆洋剛剛還勸他們別衝動,就是擔心給白亦陵添了麻煩,沒想到人家正主倒是更勇猛,直接把人給打了。
白亦陵看著他們幾個,奇道:「幹什麼這麼驚訝?不該揍嗎?」
閆洋立刻道:「六哥說得對,打一頓那些人就老實了,你也能痛快痛快。自己憋著,對身體不好。」
常彥博:「喂……」
閆洋不看他,咳嗽一聲又道:「但要是一個個揍過去,也不是辦法啊!」
白亦陵壓低聲音,湊近他們道:「對,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所以我都打算好了,等過倆天我騰出時間來,直接去砸了將軍府。」
閆洋:「……」
白亦陵道:「他們不是愛造謠嗎?可以。只要謠言一天不平息,我就一天不罷手,管教他每日睡下時一片祥和,早上起來后遍地狼藉。實在不行,還可以考慮在被窩裡塞幾隻死耗子,飯菜中拌上點瀉藥——再找上幾個人輪班來,我看他們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閆洋乾笑道:「跟你比狠,恐怕沒人能撐過三天。」
——這招雖然簡單暴力,但倒也真的是個辦法,他六哥果然還是那個六哥。
夜裡去人家家裡串串門而不留痕迹,正是白亦陵的老本行了。到時候劉家天天都不安生,就算能猜出來是誰幹的,也拿不出證據。
吃了個啞巴虧,只能自個咽下去,白亦陵這招正跟他們暗戳戳散布謠言帶節奏一樣損,劉家算是輸定了。
聽到這個主意,大家放下心來,盧宏四下看看,總覺得身邊缺少了一個鄙視的眼神,這種有尊嚴的生活讓他很不習慣。
盧宏問道:「六哥,你的小狐狸怎麼好幾天都沒帶來了?」
白亦陵頓了頓,道:「大概養好了傷之後,跑了吧。」
案子了結之後的第二天,他就發現小狐狸不見了,四處尋找了一番沒發現血跡,應該是自己離開的。白亦陵習慣了他陪在身邊,心裡還有點空。
——當然,積分沒得掙了也是一個原因。
很快就在衛所里過了半天,日至中空,將近退衙,一群年輕人也早已經飢腸轆轆,正商量著中午吃什麼,外面就傳來一聲高呼。
一個瘦小的少年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門來。
「六爺,出、出事了!」
白亦陵一看,來得是李全,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副著急的不得了的樣子。
白亦陵以為是他們家中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眼看李全手裡拿著本小冊子,便一把搶過來翻開,問道:「怎麼了?」
李全哭喪著臉道:「您、您被寫進話本裡面去了……不對,我要說的是,咱府上,被、被媒婆佔領了。」
白亦陵:「……」
他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翻開了手上的冊子。
常彥博就站在旁邊,聽到李全提了「媒婆」兩個字,立刻知道不會是什麼不得了的慘案,擔憂放下,八卦之心就起來了。
他悄悄掃了一眼白亦陵手中那本冊子的封面,名字叫《陰鬼火得滅又逢冤》,作者是鼎鼎大名的京都才子筆墨齋。
常彥博是筆墨齋的忠實讀者,知道此君向來擅長創作艷情小說,用詞香艷華麗,言情悱惻纏綿,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寫了這麼一本冊子,看名字的風格……很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