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純情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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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這位仁兄, 我見過你。」
白亦陵叫住了他, 語氣平和:「據我所知,你真名是丁王八, 你爹姓丁你娘姓王排行老八。俞州人士, 三天前剛剛到的京都,怎麼這一轉身又變成了什麼……丁大健了, 還親眼看見我辦案?那時候你人還不在京都吧?」
他這可完全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莫名其妙變成了王八的丁大健一臉懵逼,以為白亦陵是被自己給氣瘋了,才會在這裡胡言亂語。
「你說什麼呢?」
不料,身邊的人聽了之後, 竟沒有一個提出質疑,一開始被白亦陵踩在腳下的那個年輕人一臉驚訝,失聲道:「你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丁大健沒想到還真有人附和, 大吃一驚,指著同伴怒道:「你竟敢誣陷我!」
他轉向其他幾個一桌吃飯的人, 說道:「我長這麼大都從來沒有出過京都,更不是什麼丁王八, 你們幾個知道的吧!」
那幾個人猶豫地看著丁大健。自從白亦陵說出那句話開始,他們也似乎隱約記得, 面前這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叫丁王八, 剛到京都不久。
都是一起辦事的, 他們不想揭發自己的同伴, 但是真相人家官老爺已經說出來了,不承認能怎麼辦?
丁大健看到他們的眼神,心都涼了,沖著麵館的老闆吼道:「我他媽在你這裡吃了一個月的面,你說句話!」
麵館老闆茫然地詢問店小二:「你見過這位……丁王八嗎?」
丁大健咆哮:「是丁大健!」
小二道:「小的可是在這裡端了三年的碗了,丁……客官只有今天和昨天來了啊!」
其他的百姓們頓時明白了——這個丁王八真是卑鄙無恥,竟然敢誣陷白大人!
「快報官把他抓起來,這樣的無賴放任了還了得!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件案子有什麼隱情,怕不是他們瞎掰的吧!」
「可是別人也這樣說……」
「總之丁王八滿口胡言亂語,實在是太可恨了!」
在眾人的聲討聲中,丁大健汗濕後背,現在已經不是他有沒有誣陷白亦陵的問題了,而是連他自己都有點懷疑人生——
到底是丁大健,還是丁王八?
啊啊啊太恐怖了!
這禮包的作用不是永久性的,頂多也只能持續十天半個月,但只要在失效之前徹底澄清流言,證明了這些人全部是誣陷,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也根本就不重要了。
眼看剛才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旁觀者又紛紛去痛罵丁大健,白亦陵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將飯錢放在了桌子上,掃了那幾個造謠的人一眼,向外面走去。
他的目光中彷彿帶著冰碴一樣,被看到的人無不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倒是一個看熱鬧的人鼓起勇氣,上前叫了聲「白大人」。
白亦陵停步,那人說道:「小人剛才本來已經聽信了他們的話,但是見到您之後,小人卻覺得大人您不會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你!」
白亦陵挑了挑眉,淡淡道:「相信與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和我說。」
對方本來還有幾分邀功的意思,不想對方會這樣回答,他愣了一愣,白亦陵已經走了。
白亦陵到了衛所的時候,正趕上常彥博他們說的熱鬧。
常彥博在那裡神情激動地比劃著,面對著門口的盧宏看見他,猛地提高嗓音,打斷了同伴的話:「啊,六哥啊!」
眾人被他突然高亢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見白亦陵頂著幾片雪花進來,紛紛站起來招呼。
「六哥!」
「指揮使,您來了。」
白亦陵一邊答應著,一邊脫去斗篷:「別裝啦,你們說什麼我都聽見了。」
常彥博聽他這麼說,也就沒有了顧忌,憤憤道:「這幫人簡直有病,說什麼的都有,將王小姐搞大了肚子又設計退婚、愛而不得,有意用一樁無頭懸案來陷害王家……這些說法不是矛盾的嗎?就算傳出去了又怎麼樣?公文都發了。」
閆洋道:「他們不是想怎麼樣,而是謠言一傳,關注劉家的人就會減少。能搏一搏同情,順便挽回些面子罷了。」
盧宏道:「六哥,你別搭理那幫人,就會胡言亂語。」
白亦陵道:「晚了,已經搭理了——我來的路上把造謠的揍了一頓。」
「……啊?」
閆洋剛剛還勸他們別衝動,就是擔心給白亦陵添了麻煩,沒想到人家正主倒是更勇猛,直接把人給打了。
白亦陵看著他們幾個,奇道:「幹什麼這麼驚訝?不該揍嗎?」
閆洋立刻道:「六哥說得對,打一頓那些人就老實了,你也能痛快痛快。自己憋著,對身體不好。」
常彥博:「喂……」
閆洋不看他,咳嗽一聲又道:「但要是一個個揍過去,也不是辦法啊!」
白亦陵壓低聲音,湊近他們道:「對,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所以我都打算好了,等過倆天我騰出時間來,直接去砸了將軍府。」
閆洋:「……」
白亦陵道:「他們不是愛造謠嗎?可以。只要謠言一天不平息,我就一天不罷手,管教他每日睡下時一片祥和,早上起來后遍地狼藉。實在不行,還可以考慮在被窩裡塞幾隻死耗子,飯菜中拌上點瀉藥——再找上幾個人輪班來,我看他們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閆洋乾笑道:「跟你比狠,恐怕沒人能撐過三天。」
——這招雖然簡單暴力,但倒也真的是個辦法,他六哥果然還是那個六哥。
夜裡去人家家裡串串門而不留痕迹,正是白亦陵的老本行了。到時候劉家天天都不安生,就算能猜出來是誰幹的,也拿不出證據。
吃了個啞巴虧,只能自個咽下去,白亦陵這招正跟他們暗戳戳散布謠言帶節奏一樣損,劉家算是輸定了。
聽到這個主意,大家放下心來,盧宏四下看看,總覺得身邊缺少了一個鄙視的眼神,這種有尊嚴的生活讓他很不習慣。
盧宏問道:「六哥,你的小狐狸怎麼好幾天都沒帶來了?」
白亦陵頓了頓,道:「大概養好了傷之後,跑了吧。」
案子了結之後的第二天,他就發現小狐狸不見了,四處尋找了一番沒發現血跡,應該是自己離開的。白亦陵習慣了他陪在身邊,心裡還有點空。
——當然,積分沒得掙了也是一個原因。
很快就在衛所里過了半天,日至中空,將近退衙,一群年輕人也早已經飢腸轆轆,正商量著中午吃什麼,外面就傳來一聲高呼。
一個瘦小的少年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門來。
「六爺,出、出事了!」
白亦陵一看,來得是李全,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副著急的不得了的樣子。
白亦陵以為是他們家中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眼看李全手裡拿著本小冊子,便一把搶過來翻開,問道:「怎麼了?」
李全哭喪著臉道:「您、您被寫進話本裡面去了……不對,我要說的是,咱府上,被、被媒婆佔領了。」
白亦陵:「……」
他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翻開了手上的冊子。
常彥博就站在旁邊,聽到李全提了「媒婆」兩個字,立刻知道不會是什麼不得了的慘案,擔憂放下,八卦之心就起來了。
他悄悄掃了一眼白亦陵手中那本冊子的封面,名字叫《陰鬼火得滅又逢冤》,作者是鼎鼎大名的京都才子筆墨齋。
常彥博是筆墨齋的忠實讀者,知道此君向來擅長創作□□,用詞香艷華麗,言情悱惻纏綿,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寫了這麼一本冊子,看名字的風格……很獨特。
白亦陵拿著這本小薄冊子,翻了幾眼之後臉都青了。
他「啪」一聲將小冊子合上,指著李全道:「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李全也是非常凌亂,哭哭唧唧地說道:「小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開這麼一本冊子,之前從來沒見過。是早上您剛離開府不久,家裡忽然陸續來了幾個媒婆,都說聽說您的親事……那個,黃了,要來給您說親,甚至還有的女子是自己提著包袱來的,說是自願給您做小,只要管口飯吃,有張床睡即可……」
白亦陵:「……」
李全道:「啊,您別害怕,她們已經被宋嬤嬤請走一批了。」
他指著白亦陵手裡那個已經被捏皺了的冊子,說道:「臨走時宋嬤嬤問這些人,為何會突然提起親事,好幾個人都拿了這本冊子,還有姑娘說是從說書人的口中聽來的,可、可憐您身世凄慘,被生父退親之後,還要蒙受謠言的冤枉,所以特意跑過來嫁給您。」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她們在門口等著的時候已經商量好了,要是等進了咱們府里,一定好好相處,不會打架。」
白亦陵滿頭黑線,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如果這就是輿論,那麼輿論,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晉國民風開放,文化發達,話本作者筆墨齋的影響力,在晉國京都不次於現代的微博大V。他的話本圖文兼備,文字優美,所有的人物皆配有相應的畫像和評點,更是吸引了大批擁躉。
《陰鬼火得滅又逢冤》中的人物雖然都用了化名,但明眼人只要稍稍一翻,就能看出來所講的正是近來發生的這樁案子,也就更加感興趣。
就像之前芳草所說的那樣,各位青樓女子尤其熱衷於收集京都中各位美人的畫像服飾作為審美參考,她們聽說這本書中講述的是白亦陵辦案的故事,裡面還有大量插畫,於是紛紛購買回來翻閱。
這樣一看之下,大夥頓時都覺得,這書的內容喲,可不得了了!
——比如陸嶼會為了文中白亦陵炮灰角色的死吐血昏迷,在關鍵時刻沒有把握好成功奪位的機會,這怎麼想也不可能啊!聯繫在哪裡?
白亦陵想,可能陸嶼最大的倒霉之處就在於他不是主角,所以高開低走,這麼高的優化配置都沒能坐上皇位。就像文中自己那個角色,慘就慘在寫出來就是個炮灰,所以人物過的好了,還得特意派個穿越者過來攪和攪和,兩人很是同病相憐。
這些事白亦陵不可能跟別人說,他也沒指著有誰能聽懂,本來就是一個人在心裡憋久了想隨口說說,因此說完就算了,沒有詳細解說自己這番複雜的心理活動。
說完之後過了一會,肩膀上的小狐狸湊過來,輕輕地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
王尚書府被再次搜查的消息傳來時,劉勃正在清道書院品茗玄談。
晉國賞美論道的風氣非常盛行,常常有文人雅士在茶樓書院等地方聚會,很多王公貴族一方面為了向皇上展示自身醉心文學,無意權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獲得良好的風評,常常也會參與其中。
這場聚會正是臨漳王陸啟發起的,不得志的文人們為了在他面前展示自己,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有意討好很受他青睞的劉勃。
「……劉公子文采出眾,卻沒有文人身上的那股酸腐氣,果然要讓人稱讚一句虎父無犬子。看你今天這身裝扮,實在是英氣逼人啊!」
劉勃平時通常都是一身寬袍大袖的儒生打扮,今日穿了一身銀白色的武生服,別有一番風采,可是聽了對方的誇讚,他卻沒像以往那樣顯出欣喜之色,而是微微一怔,這才略顯冷淡地說了一句:「謬讚。」
這態度讓誇他的人忍不住偷偷撇嘴——不過是仗著臨漳王的寵愛,又不是他自己真的就有本事了,傲氣什麼呀。
就在這場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劉勃的護衛悄悄來報,說是王尚書府被北巡檢司給封了。
這個消息讓他大吃一驚,連忙去找陸啟告狀。
陸啟默然聽他將小廝說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沒有說話,劉勃又憤憤地說:「也不知道他們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發生了兇案不去好好地緝拿兇手,反倒總是跟我姐姐一個女人過不去!王尚書府就算沒有了依靠,再怎樣住的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說封就封,太過分了。」
上一次白亦陵他們去查案子時,就是陸啟給劉家撐了腰,劉勃本來是想得到他的贊同,不料陸啟道:「北巡檢司這樣做了,總的有個理由,他們為什麼突然封了王尚書府?」
這一問,卻把劉勃問住了——這個問題不光他不知道,就連前來報信的小廝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陸啟瞥他一眼,淡淡地說:「不明就裡之前,便不要胡亂說話。澤安衛權柄不小,成員中不乏勛貴出身,你這一句話說了,不知道就要得罪多少人。」
就連已經把姓都改了的白亦陵,名字也還寫在永定侯府一系的族譜上,是正正經經的侯府嫡長子。
劉勃聽他這話的語氣不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在慌亂中又透出來了一股隱約的羞惱。
他以前在陸啟面前說話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口無遮攔的,是陸啟每次見了他都態度溫和,百依百順,劉勃才會逐漸隨便起來。
現在可倒好,自從上回從王尚書府出來之後,他就表現的愈來愈冷漠了。
難道覺得這事晦氣,怕沾惹上髒東西?但王暢也不過是他姐夫而已,又不是劉家出了事……
劉勃將各種不靠譜的猜測壓下去,告罪道:「是我太擔心姐姐,一時忘形了。王爺,我現在想去尚書府看個究竟,您瞧……」
陸啟沉默了一會,說道:「一起吧。」
王尚書府中,王夫人脊背挺直,站在大廳中間,她面前的兩人各自端著一個托盤,左側放的是王尚書那件披風,右側則是一塊粉色的手帕。
盧宏向白亦陵解釋:「我們奉令前來王尚書府搜查,開始夫人頑抗不準,屬下便叫來了郭家的小廝,證明當天負責郭老爺和王尚書會面安排,及預訂地點的正是王夫人。王夫人說我等信口開河,捕風捉影,但也鬆口同意搜查了。」
他停下來,看了閆洋一眼,閆洋便補充道:「盧領衛在裡面搜查的時候,我等便在外面巡視,抓到了一個小丫頭鬼鬼祟祟地燒東西,燒的就是這塊粉色手帕,經過比對,上面的針腳跟王尚書死時身上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