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變亂

  本章會在一天半后恢復正常, 給寶貝們帶來不便請諒解啊。  郭偉河其貌不揚,倒是繼承了郭家人的經商天賦,將幾處產業都經營的風生水起,他雖然還有三個高大健朗的弟弟, 但在郭家,郭偉河依舊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和財政權。


  他的死訊剛傳出時,很多人都猜測這是一起爭奪家產的大案, 結果哭的要死要活痛不欲生的反倒是郭偉河那幾個兄弟——大哥在的時候, 郭家日進斗金,他們只負責提籠架鳥,喝酒聽曲,現在壓力驟增, 簡直差點想跟著一塊去了。


  白亦陵默了默,將卷宗翻過一頁, 說道:「郭偉河也是個傳奇人物……嗯?他是在大溪橋那裡落水的,和咱們這邊距離不遠吧?」


  盧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的濾鏡之下,自己這位上司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這世間最完美的男子,人人想嫁。


  就算是郭偉河真的很能掙很有才, 那也比不上白亦陵官職在身,容貌出眾, 雅擅詩書, 武藝不凡啊!

  這王小姐的審美奇葩到這種程度, 只能感嘆一句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人瞎了雙目。


  他心裡直搖頭,聽到白亦陵這麼問了,於是說道:「不錯,穿過兩條街就到了,但我還沒有來得及過去。」


  郭偉河並非官身,他的死亡也沒什麼出奇之處,別說這案子用不著白亦陵過目,就算是盧宏都沒有參與,他調查出來這些結論之後,就先趕著給白亦陵彙報來了。


  兩人說到這裡,原本趴在桌角軟墊子上的狐狸忽然走了過來,旁若無人地往兩人中間一擠,爪子就踩在了卷宗上面。


  身為一隻系統認證的霸道總狐,他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一種坦坦蕩蕩氣勢逼人的勁,盧宏前一天試圖擼狐狸的時候被撓過,見狀「哎呦」一聲,連忙向後躲。


  不過這次狐狸對他不感興趣,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卷宗,就好像懂得上面寫了什麼一樣。


  「哈哈哈,他還想看看咱們說什麼呢!」


  盧宏反應過來,看的有趣,還是沒忍住手痒痒,極快地向小狐狸的尾巴尖上捏去。


  狐狸迅速轉身,「啪」地一爪子將他打開了,要不是白亦陵手快,恐怕又得給他添上三道血痕。


  白亦陵道:「你可別小看它,這狐狸都要成精了,說不定還真明白。」


  他說話的時候還給小狐狸順了幾下毛,盧宏眼睜睜地瞧著這狐狸沒躲,反倒將一雙眼睛彎起來,看著就像在笑一樣。


  他忽然有種微妙的、被歧視了的感覺。


  陸嶼讓白亦陵摸了幾下之後,一偏頭咬住了他的袖口,將他輕輕向著外面拉扯。


  白亦陵道:「咦,你要幹什麼?」


  陸嶼有話不能說,只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著他,也不松嘴,盧宏道:「好像是要帶你去哪。」


  陸嶼帶著他們去了方才說過的大溪橋——郭偉河淹死的地方。


  盧宏道:「咦,他真的能聽懂咱們說話!」


  白亦陵注視著水面:「所以他一定不會平白無故地帶咱們來到這裡。」


  小狐狸的絨毛在風中晃動,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盧宏道:「難道郭偉河的死有疑?可惜人死了有一陣子,只怕證據也不好找了。嗯……會不會這條河有什麼問題呢?」


  白亦陵打量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可能猜對了。」


  盧宏一愣,向他瞧了一眼,卻正好看見白亦陵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徑直順著河畔的斜坡掉了下去。


  此時只是初冬,河面雖然結冰,但並不牢靠,掉下去只會比平時更糟。


  他大驚失色,叫一聲「六哥」,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就要抓,結果雖沒抓住人,白亦陵的身體竟然在距河水不遠處的地方停住了。


  盧宏撲了個空,趴在那裡向下看著,小狐狸大搖大擺地從他身上踩過去,跑到了白亦陵身邊,尾巴從盧宏的鼻子尖上掃過去,怪癢的。


  盧宏:「……」


  白亦陵回身沖他招了招手,說道:「要不要下來體會一下?」


  盧宏還沒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見白亦陵都招呼他了,於是也沒有多想,學著白亦陵的樣子就滑了下去,然後恍然大悟。


  他自己親自實驗,不需要別人言語解釋也明白了疑點出自哪裡。


  原來這河岸看著陡峭,實際的坡度上陡下緩,如果是不小心掉下去,還沒落到河裡,就已經被卡住了。


  這就代表著郭偉河不可能自己失足落水!

  盧宏驚道:「這狐狸,還真聰明!」


  白亦陵道:「辦案子的連只狐狸都不如。」


  陸嶼:「……」


  盧宏道:「當初是誰辦的案子,竟會如此草率!這可不應該。是不是有人故意隱瞞了線索?」


  他說完這句話,立刻就想起了楊准:「六哥,我回到衛所之後立刻就查,多半就是楊准乾的!」


  白亦陵背著手站在岸邊,眺望著這片看似平靜的湖面,風將他的衣袂吹起,颯颯作響。


  他冷靜地分析道:「的確,除了他很難再想到其他人有這個嫌疑。但楊准這個人,從誣陷我,到疑似謀害郭偉河,他做的這些事總得有個原因,一開始我以為關鍵點在我,現在看來除了差錯,關鍵點應該在於王家。」


  盧宏被白亦陵說的愣了愣,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開始楊准當眾誣陷,大家都以為是他跟白亦陵有仇,才會往自己的上級身上潑髒水,而現在看來,或許他的行為目的不在於陷害白亦陵,而是跟王家有關係。


  盧宏道:「對!郭偉河是王小姐的情人,楊准殺了郭偉河,又扯進了王尚書慘死案,說明他跟王家郭肯定有聯繫!……難道這兩個人都是他殺的?他跟王小姐有仇?」


  白亦陵搖了搖頭,皺眉沉思,盧宏又道:「如果真是那樣,郭偉河也挺可憐的,他們家雖然有錢,但那些人身體上或多或少都有點不足,畏寒體虛,身材矮小……」


  白亦陵突然道:「等等!」


  盧宏嚇了一跳。


  白亦陵道:「畏寒?郭老爺怕冷嗎?我依稀記得你彷彿說王尚書是與他約好了,當天中午要去吃古董羹?」


  古董羹其實就是當時的火鍋,盧宏想了想道:「是我說的。現在是冬天,郭老爺怕冷,最喜歡吃那種熱氣騰騰的東西。他所在的包廂都要提前一個小時燒炭加暖……」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白亦陵道:「你也發現了吧?王暢的衣扣要著起來,一個關鍵點就是溫度高!他當天會穿那件衣服,會去見郭老爺,這樣就可以滿足死亡條件了,也就是說,這兩件事一定都在兇手的計劃之中!」


  盧宏悚然道:「這,這……因為跟郭家合作的起初畢竟是劉氏,他們的會面王夫人都知道的,你的意思是……」


  白亦陵緩緩點了點頭。


  盧宏咽了下口水,想起王夫人在王暢剛死時的哭泣,指認芳草是兇手的憤怒,以及表現出來那副好似莽撞暴躁的樣子,心裡忽然一陣發寒。


  他道:「六哥,那我現在帶著人去王尚書府,再徹底搜查一遍!」


  他們先前已經一一盤問過王尚書府中的丫鬟小廝,只是死者畢竟是朝廷命官,總不能連帶著將夫人小姐的卧房都一起搜查,現在倒是有了正當的理由。


  白亦陵道:「你回去帶人吧,那我直接從這邊過去。對了,楊准也押上。」


  盧宏答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白亦陵站在河岸邊上等了片刻,陽光綿密,湖面沉靜,岸邊枯草隨風輕搖,天邊的雲呈絲絮狀。


  陸嶼仗著自己這時候長得可愛,體型又嬌小,爬到了白亦陵的肩頭坐下,跟他一起朝著遠方望望。


  白亦陵道:「咱們也走吧,要不是為了這件案子,我還真是懶得再上王家的門。這人活著也真累,哪天少用了那麼點頭腦,說不定整顆腦袋都乾脆就保不住了。」


  陸嶼豎起的大尾巴拍打了一下他的後背。


  白亦陵帶著他轉身離開河岸,又嘆口氣:「想想我這幾個月來背過的黑鍋,更是數不勝數,無法解釋。比如我對臨漳王,再比如刺殺五皇子……」


  陸嶼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個人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是個刺客。打鬥中他無意中扯下了對方的面巾,沒想到露出的是那樣一副好樣貌。


  當時只覺得真是白瞎了。


  但是第二回再見,白亦陵卻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給他治傷,帶他回家,請他吃飯……


  還朝夕相處,動搖他心。


  陸嶼能夠察覺出這件事當中絕對有疑點,但到了這個份上,其實白亦陵是不是那個刺客對於他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了。


  ——畢竟立場不同,各為其主,他能理解。自己不是也派手下追殺人家來著嘛。


  結果都已經想通了不再計較,偏生白亦陵又冒出來了這麼一句話。


  陸嶼的尾巴不知不覺地豎起來,直直地立著,上面的毛都炸了起來。


  白亦陵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懊惱道:「那些事明明都不是我乾的啊!其實我對淮王這個人印象不差,他的人設看似紈絝霸道,實則胸有丘壑,如果一直好好活著,天下都能多太平幾年。」


  唯一知道真相的白亦陵偷偷擦了擦冷汗。


  可惜這不過是初級禮包,很快就失效了,楊准一頭栽倒,竟然當場暈了過去。另一頭,陸啟派去詢問那個小廝的人回來了,對方的回答證明了楊准說的都是真話。


  說了半天,本來以為案子有所進展,結果成了一場鬧劇,陸啟意興闌珊,起身淡淡道:「本王不過是湊巧碰上了這件事,做個見證。既然白指揮使實屬無辜,那麼這樁案子本王也就不多嘴了。白指揮使,你就好好辦案吧。」


  這件事還有許多線索需要一一調查,這個時候外面的天卻已經隱隱暗下來了,到了下衙的時候,大家又寒暄了幾句,除了劉博以外,其餘的人紛紛離開了王尚書府。


  這次,王尚書府里也沒有人再提想把王尚書的屍體留在家中的事情了,任由北巡檢司抬了回去。


  白亦陵跟他的屬下們簡單交代了幾句後續任務,不當值的澤安衛們紛紛散去,他把陸嶼從筐里掏出來,頂在自己的肩膀上。


  「遐光。」


  一人一狐,正打算離開,白亦陵就聽見後面有人叫了自己的表字。


  這兩個字語氣淡淡的,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陸啟。


  白亦陵轉身走到陸啟面前,拱了拱手:「王爺。」


  他身形挺立,翩翩如竹,傍晚的微風下,淺色的衣袖在抬手間翻飛拂動,翩然若舞。


  陸啟盯著他,想要從對方的眼中尋找到一絲前些日子的痴迷,但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冰涼。


  陸啟忽然有點想哄他一下,說道:「你今日怎麼在本王面前拘束起來了?可是因為生氣我方才向著劉勃說話,沒有幫著你?」


  白亦陵放下手,笑了笑說道:「王爺,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這一點,怎麼會生氣呢?您多慮了。」


  陸啟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你今天膽子倒是不小。白亦陵,本王警告你,管好你自己的嘴。」


  白亦陵道:「王爺不想聽,臣就告退了。」


  「……」陸啟沒好氣地道,「說一半留一半的像什麼樣子,講。」


  白亦陵也沒有脾氣,讓走就走,讓說就說:「只是突然想開了而已。上次王爺說的話,我這一陣子反覆思量,自覺先前行為乖張,實在慚愧。幸虧王爺大度,沒有跟我計較。現在已經知錯了。」


  陸啟見他說了軟話,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記得教訓,以後做好你的本分便是。」


  白亦陵卻幽幽地嘆了口氣:「唉,可惜我做不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聲嘆息輕飄飄的,像一根絲,無端地將陸啟的心提起一點,又重新放下來,撞在胸腔上,發出空洞的聲音。


  ——因為他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陸啟曾經對白亦陵說過,他對自己的愛慕是一種不敬與冒犯,自己看在曾經的情分上,可以原諒他,但如果白亦陵還想留在自己身邊,就不能再有這種心思。


  現在白亦陵跟他說,做不到。


  陸啟驀然抬眼,夜色朦朧,華燈初上,近在咫尺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稀彷彿深情。


  這一次,他的心裡沒有半分抵觸與厭惡,剛剛開口想說什麼的時候,白亦陵卻堅決地說道:「王爺放心,我不會在您跟前礙眼了,以後請王爺保重。」


  陸啟沒有說話。


  白亦陵心裡卻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想,這樣就算是完事了吧,以後扯不上關係了吧?

  好歹也草草翻了遍原著,陸啟那點算盤,他現在也算想明白了,什麼「可以留在身邊,只要不動非分之想」,這話……不就是扯淡么?

  如果他真的喜歡陸啟,那又怎麼可能說停就停?陸啟無非是覺得對自己心存愛慕的屬下忠心更有保障,捨不得放棄這顆棋,故意這麼說罷了。


  就像訓狗一樣,拿來骨頭不給吃,擱在半空中吊著。


  但他的話卻給了白亦陵一個很好的借口,白亦陵如果直接跟陸啟說不想給他辦事了,要走,那麼撕破臉的後果是陸啟把他當成心腹大患,平白樹敵,不划算。


  現在正好,你不是說我要是喜歡你就別留在我身邊嗎?那行,我喜歡你,喜歡的忍不住,你讓我走吧。


  這樣一來好聚好散,陸啟不用擔心白亦陵離開之後會反過來害他,他自己說過的話,也不能自己打臉。


  兩人一來一往,最後白亦陵把陸啟噎住了。陸嶼蹲在白亦陵的肩膀上,佔據最有利吃瓜地勢,他打量著對方冷沉的臉色,能夠感覺到陸啟呼之欲出的怒火。


  陸啟被噎的胸口疼,他不覺得自己的話說的不當,反倒覺得白亦陵十分不明白道理,惆悵過後,更加惱怒。


  半晌,他哂笑一聲,說道:「本王看見那個荷包你還戴在身上,本想是想提點一番,現在看來倒是多餘了。白指揮使很有自知之明。」


  這話說的還可以,逼格算是維持住了沒掉,但陸嶼分明看見自己這個皇叔腦門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簡直要對白亦陵刮目相看。


  他蹲在對方的肩膀上,這時候很想看看白亦陵的神情,角度卻有些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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