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波未平
行不行?
當然是可以的了!
李淑妃含笑對兒媳婦點頭,前太子妃也是個大家閨秀, 與梁玉曾經見過的陸誼還是同族, 只是血緣已經遠了。陸氏見婆婆首肯, 也不含糊,低頭對女兒小聲囑咐了幾句, 小姑娘便乖乖地走到梁玉身邊來。
梁玉大喜, 先問她一句:「我可不可以抱你呀?」
小姑娘點點頭。梁玉抱起她, 向李淑妃笑道:「多謝啦。」
李淑妃笑道擺擺手:「去吧去吧。」
梁玉抱著小姑娘,低聲問她叫什麼, 小姑娘也小聲說:「我叫阿鸞。」
梁玉現在充其量是個半文盲,大概能猜到這是個什麼字,寫是不會寫的,只好含糊的說:「不錯不錯,挺好的。」
將人抱到棋盤前, 桓嶷緊張得「刷」地站起來了, 他僵硬得像個雕塑, 想伸手又怕侄女不肯,想說話,喉嚨里又發不出音來, 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梁玉笑道:「站起來做什麼?你坐下來先。」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桓嶷坐了下來,還眼巴巴地看著阿鸞。梁玉問道:「會抱么?」叫桓嶷坐下也是因為這個, 不管會不會抱, 他坐下來了, 把小姑娘往他膝蓋上一放,就不至於因為抱不好而摔到了。
「會的會的!」桓嶷終於找到了聲音,雙手已經伸出來了,小心地說,「以前抱過的,她小的時候。真的!」他哥給他抱過侄女兒,還約定過,等侄女長大了,叫弟弟代為主婚,做弟弟的當了真一直記到現在。桓嶷眨了眨眼睛,可惜大哥看不到了。
梁玉將人往他懷裡一放,還想給他調個姿勢,他已經很小心地讓小姑娘在自己膝上坐好了,兩隻手將人圈了起來。桓嶷被貼了定身符,穩穩地充當侄女的座椅,嘴巴倒是動,絮叨道:「你別怕,我護著,不會叫你掉下去的。」
桓琚嘆一聲:「阿鸞長這麼大了呀……」
他鐘愛長子,對長子的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如果是個孫子,他甚至有可能考慮立太孫。但是孫女的話,在種種事務面前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孩子有母親、祖母撫養,他認為也不需要他操心。何況,桓琚是個喜歡熱鬧、性情爽朗的人,不愛看哭哭啼啼,也不愛看酸臉,就喜歡開朗的人。看到孫女難免會想到早逝的兒子,又是一番傷感。身邊的人知道他這脾性,漸漸也就不提了。
一看孫女長這麼大了,頗為感慨,再看兒子,眼睛都亮了。桓琚心道,他倒是還記得他哥哥。父子倆一個跟孫女兒下棋,一個就抱著侄女看不夠,場面十分溫馨。
梁玉趁機溜了,去李淑妃那兒蹲著去了。
李淑妃笑道:「我話少,小娘子們會憋壞的,那邊她們活潑,跟她們玩吧。」說是這樣說,一點趕人的意思也沒有。梁玉反正已經蹲這兒了,也笑道:「寶貝兒借走了,就拿我來做個抵押吧。多咱寶貝兒還回來了,再把我放回去就是了。」
李淑妃笑了:「那好,說好了,我這裡可沒得輸的,只有兩卷舊經。」
梁玉來了興趣,問是什麼經。得知是佛經,高興地道:「我家裡也才得了兩本,還沒開始讀呢。您看先從哪裡開始的好?」
李淑妃笑道:「這是看緣份的,又不是要考學問。」
「那咱倆這麼一提,可見我和這些經書的緣份也是到了。」
李淑妃拍著梁玉的膝蓋說:「到了到了,是緣份到了。」
兩人正說間,那邊棋盤上一陣驚訝,又是騷動。兩人一齊看過去,只見桓嶷正教阿鸞行禮。李淑妃驚訝道:「這是怎麼了?」陸氏一旁試淚,語帶喜意:「聖人給阿鸞食邑了。」
桓琚哪能贏孫女兒呢?隨她怎麼玩,桓琚就陪著,完了投子認輸。他一認輸,便發現兒子眼睛更亮了,還直勾勾地看著他,也不躲閃了,居然直接說:「阿爹,彩頭呢?」
桓琚希望桓嶷能跟他多說話,問道:「什麼彩頭?」
桓嶷居然梗起脖子來討價還價了:「您還沒封阿鸞呢。」
桓琚高興了起來:「封號是她該得的!這就給!」
「那彩頭呢?」
桓琚更高興了,兒子居然學會順竿爬了:「你說呢?」
「食、食邑,可得多些。阿鸞與別個不一樣的。」
「就依你,你說多少?」桓琚含笑看著兒子,越看越覺得有趣。
桓嶷被親爹看得滿心不自在,抱緊了他的小侄女。想了想,報了個數:「五百,這得是另加的,比旁人多的。」
桓嶷道:「就先五百,我給的。再多,你去想辦法。」就給了孫女兒一個郡主的封號,外加五百戶的食邑。即使是皇室子女,也不是生下來就有封地封號的,一般是按得寵程度,越合心意封得越早,也不是所有人的食邑都一樣的,越討皇帝喜歡,食邑越多。
阿鸞是前太子的女兒,照例是個郡主,但是她才五歲,親爹死的又早,當時一團亂,大家爭儲位。她年紀還小,還沒到迫切要封她的時候,李淑妃與陸氏擔心的就她一個。就怕人走茶涼,等她長大了,處境尷尬。
五百戶的食邑對郡主而言已是不少了,公主們封個千戶的也不算很委屈,遇到朝廷提倡節儉,公主甚至也可能只有幾百戶。桓琚還與兒子有約,這五百是額外的,以後還得有。
桓琚做完了這一件事,頗覺了了一樁心病,也是心情舒暢的,對李淑妃和陸氏道:「阿鸞還小,不要過份拘束她。宮裡難道不是她的家?要多出來玩耍。」
李淑妃與陸氏連忙稱是。
桓琚又問:「你們又說什麼呢?」
李淑妃笑道:「與三娘說佛經呢。」
梁玉開始往後躲,不想再惹人注目。她將阿鸞小郡主推出去是一件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事情,將桓琚的目光集中到阿鸞身上,孤兒寡母得皇帝重新關注,是能改善她們的條件的。同時,自己也從剛才大贏特贏里抽出身來,不至於繼續招搖。這殿里的人的目光,都是隨著皇帝轉的,只要她別再在皇帝面前冒頭,后一段就沒她什麼事兒了。這樣她姐姐的好事也就圓滿的落幕,起承轉合都齊了,啥時拿出來說,都不算土氣。
桓琚封阿鸞的時候,她雖與李淑妃說著話,其實已經聽到了,但是沒有動。她當時是想,如果順著桓琚問「說什麼」,回一句一語雙關的「說你小氣。」再進一步說「佛經不算經么?上次沒給。」會怎麼樣?思之再三,以為不妥,索性就躲了。
總之,當桓嶷戀戀不捨地將侄女還給嫂子的時候,整天的儀式從面上來看,是圓滿的結束了。
皇帝父子在延嘉殿呆得已經夠久的了,桓琚便帶著兒子去東宮,這還能趕得及見上樑滿倉他們一面,然後讓梁家男丁回家。桓琚這也是有他的盤算在內,這會兒回去,應該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酒後散德行,看看梁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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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父子離開,種種看客也都漸次離開,李淑妃臨走前對梁婕妤說了一句:「別總悶在屋裡,有空到我那兒坐坐。三郎現不在你眼前了,阿鸞倒可解頤。」
梁婕妤忙說:「那敢情好。」
李淑妃拍拍梁玉的肩膀:「我看你舉止比她們還強著些,別總悶在家裡,既有門籍,多來看看。我那裡別的沒有,經書還是有幾本的。」說完,帶著兒媳、孫女,揚長而去。又有了幾分當年太子之母神采飛揚的模樣。
延嘉殿只剩自家人了,梁婕妤說一聲:「淑妃娘娘,好人吶!」待要說什麼,李吉、君華為首的眾宦官、宮女又湊上來,要給梁婕妤再道個賀,再好好謝謝三姨的厚賞。梁玉並不受他們的大禮,避開了,又還了半禮,笑道:「三姨沒錢,都是桌上贏來的,見者有份,何必再謝?前前後後你們受累,也該開心開心。下回我要手頭緊,別說我窮摳門兒就行啦。」
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梁婕妤道:「你們三姨說了,就都收下吧,都不容易。」
李吉等人這才退下。延嘉殿上下,不免說些梁家人其實也挺好的話。
直到此時,梁婕妤才得了點與娘家親人說私房話的機會。梁婕妤久離家鄉,聽到鄉音便覺親切,其實嫂子們、侄女們,能與她說的東西也不多,講的都是瑣事。梁婕妤自己做事不大出挑,經得見得倒是多,囑咐家裡最多的還是要家裡不要張狂:「擱老家裡說,咱就是外來戶,外來戶不張揚且要受欺負,再惹事兒,真叫人抱起團兒來對付,日子就要難過哩。」
這個例子舉得特別好理解,南氏等都明白了。梁婕妤又想起衣服來:「我去換上,還有三郎的衣裳,我明天叫人給他送過去。」
進了內室,梁婕妤除了厚重的宮裝,換上自家做的衣服,連贊:「好好,我就愛這樣的。」又問侄女兒們在幹什麼,學了什麼。梁大嫂道:「三娘給請的先生哩,頂好頂好的,就是丫頭們自己不爭氣,腦子笨,聽不大懂呂娘子的,黃娘子先湊合著教。」
梁婕妤道:「學點好,學點好。識字總比不識字強些。」
娘兒們說的都是家常,梁婕妤還問了嫂子們可還習慣,又問了侄女們可知道京城現在的流行。她開始犯愁,妹妹是比自己能幹的,可是侄女們比起妹妹來就不行了,少不得為侄女們操心,拿出了些布帛、首飾,叫她們拿回去分了。
梁婕妤到李吉過來催促說:「那邊梁翁他們已領了宴出來,等回家哩。」才對梁玉道:「有空就來陪我坐坐。」做了婕妤,有了自己的地方,梁婕妤估摸著這件事是行的,她也想家。有個妹妹往來通消息,她也能有人說說心裡話。梁婕妤心道,賢妃娘娘總叫她妹妹來,我看我妹妹比她妹妹還強些。
梁玉道:「我一準兒來。」她打算回去跟呂娘子商量一下進宮的頻率,再請教一下宋奇,如果有可能,最好能請教一下袁家的老夫人。掐准了點兒,既不叫人說她把皇宮的地踩得不長草,也不叫姐姐在宮裡眼巴巴的瞅著牆沒個娘家人照應。
君華捧了一隻螺鈿的黑漆盒子過來,在梁玉面前盈盈一拜:「三姨,金錢裝好了。」梁玉也不打開看,順手拿了:「還挺沉,有勞,多謝。」又拿了梁玉拔下來的金簪還她。梁玉笑道:「你留著吧,拿下來的東西,還有往回摟的么?」
君華收了簪子,道:「當不得三姨謝。奴婢送諸位出去。」引著一行人出了延嘉殿,到宮門口與梁滿倉會合。
梁滿倉等人身上帶著酒氣,神色倒還可以,顯見沒有在至尊父子面前丟臉。因喝了酒,梁滿倉就不騎馬,而是上了南氏的車。宋奇騎馬隨在車邊:「我送諸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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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呂、黃二人已帶了未能入宮的小孩子等候著了。宋奇看人都回來了,一拱手:「梁翁,好生歇息,明日下官再來。」梁滿倉連聲說:「虧得有你虧得有你。」蕭司空當然是個大官兒,梁滿倉也不是個笨蛋,兩次「教導」的人能幹不能幹,效果如何,他看在眼裡,今天還得了皇帝誇讚幾聲,所以對宋奇格外的親熱。
梁玉說一聲:「且留步。」打開螺鈿的匣子,裡面滿滿一匣的金錢。梁玉就手抓了一把出來,將匣子給了宋奇:「想來宋郎是不缺的,不過是今天贏的彩頭,討個吉利。我也得留點吉利,不能都給你,就這些。」
宋奇作出點驚訝的樣子來:「三姨,宋奇還真沒有這個!」
呂娘子上來給梁玉解釋了一下,這金錢是宮裡鑄來玩樂用的,就不是流通的,它們最出名的用場,是年節等等的時候,帝后在台上往下拋灑,須得官做到一定的品級才得有幸在台上揀。宋奇現在的品級,揀錢都不夠。
梁玉笑道:「那就更得送了,再晚就不用我送了。宋郎,朱紫之貴。」
宋奇這是郎官,其實是個員外郎,從六品,還穿著青衫呢。能穿朱、紫二色,才是高官,才能揀錢。真是個好彩頭!宋奇心裡未嘗不是以此為目標,也認為自己的才幹是配得上這個品級的,但是得人肯定,總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如果肯定他的人還是一個聰明人,那就更讓人開懷了。
宋奇也從匣子里抓了把金錢出來袖了:「謝三姨。這些足夠啦。三姨,下官明日還來,還有事要說。今日有酒了,容下官回去仔細想想。」梁玉將手裡的錢往匣里一扔:「成,我等著。」
梁滿倉被金光招了來,尖起耳朵聽了,在金錢與宋奇之間,還是選了宋奇:「宋郎,要不在家裡歇一晚?有酒了,路不好走。」
「風一吹就醒酒啦,梁翁,明天一早我准到。」
送走宋奇,梁府大門一關。梁滿倉將人往廳上一招,不用他說話,黃娘子先說了:「今日他們功課都照舊,奴做主,給小郎君們也一道念了念詩。天也晚了,奴也該回家了。」學生要進宮,黃娘子今天本來有假的,發現梁家大人都進宮了,還有幾個毛孩子,便主動承擔了照看的任務。
梁滿倉忒滿意,道:「路上小心。」
梁玉又捏了幾枚金錢給黃娘子:「帶給孩子們玩吧。」不等黃娘子推辭,已塞到了她的手裡。接著,每個晚輩都分到了一枚,又塞給沒成家的哥哥幾枚,剩下的連著匣子塞給呂娘子,然後才看梁滿倉,等他說話。
梁滿倉清清嗓子,道:「都說說,今天咋樣?」
兩邊經歷對了一遍,不外是見到了什麼什麼樣的人,有什麼什麼樣的事。呂娘子站梁玉身後,默默聽著。梁滿倉他們由宋奇陪著去東宮領宴,招待他們的是太子司直蕭度,也是認識的人。吃到後半場,皇帝父子來了,還說了幾句話。延嘉殿那裡呢,南氏說,吃飯,聽歌看舞還做遊戲,梁玉贏了不少錢,然後皇帝跟太子還下棋了,還帶一道帶太子他侄女玩了。
兩下都說完了,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梁滿倉道:「都聽我說!這個宋郎君比先前那些個都頂事兒!明天他要再來,都得更客氣才行!」
南氏又說:「三娘今天就帶這些錢出來,把大頭賞了,是給婕妤做臉,都不許說閑話。咱家啥都是婕妤掙來的,給她做臉是應該的。」
這才放眾人回房換衣服,回來吃晚飯。
呂娘子與梁玉回房,看她拆了頭髮洗了臉。隔著架屏風,看著裡面影影綽綽的,抱著胳膊笑道:「我看必不是令堂說的那樣,是也不是?」
梁玉冒出個頭來:「殺機四伏呢。」腦袋縮了回去,套了件衣服又跑了出來:「徐國夫人跟叫人換了魂兒似的,可好相處。賢妃跟叫人踩了尾巴似的,就想下套,可惜被大長公主堵回去了,她憋了一整天。還有淑妃,真是個人物。」
頭梳好,呂娘子也聽完了梁玉本人的敘述,笑道:「才說薦人要謹慎,三娘先推出一位郡主。是我低估了三娘。」
「這個不算的,我要試探,也不拿她試。就是看三郎可憐,那麼想哥哥。阿鸞也可憐,打小沒了爹。巧了,就推一把,又不費我什麼事兒。還能叫她們別盯著我,多劃算吶?」
呂娘子但笑不語,心道,有些人就是天授。低聲道:「宋郎君是否有朱紫之貴不好說,確有朱紫之才,要是能與他結交就好了,我看他對三娘也是另眼相看的。不過呢,這些做官兒的人,你與他們沒有利益勾連,恐怕也就是個面子情,別太信他們的保證。只有斬不斷的利益,沒有斬不斷的情份。一榮俱榮未必可靠,一損俱損的才是死黨。」
梁玉道:「就是那句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
「也可以這麼講。那是《戰國策》里的話,」呂娘子想了一下說,「三娘,咱們不必太急。宋郎君一時半會且不走,府上有什麼事,會有他提醒的。該著急的,是皇后和賢妃。她們會有動作的,不必擔心婕妤,她現在是最安全的。徐國夫人的改變,一定是有人干預了,能干預徐國夫人的人,至少能讓她再忍一陣,也會讓她更忌憚府上。凌賢妃是最急的,一旦山陵崩,她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她的賢惠在婕妤身上快要裝不下去了。三娘有門籍,時常進宮看看吧。」
「多久一次合適?」
「十天半月就夠了。想起來抬腳就去的,那是徐國夫人。時日長了小娘子就知道了,宮禁森嚴不假,但是只要聖人發話了,就算是住進去陪著后妃,也不是沒有先例。不過小娘子不能被困在宮牆裡面。」
「明白了。」
兩人又將今天的事情分析一回,都得出一個結論——皇帝對梁婕妤是真沒什麼感情,但是他現在會培養太子。呂娘子道:「太子不妨與淑妃走得再親一些,聖人會喜歡一個對自己親人寬容的兒子的。太子是個寬厚的人啊!這世間,人在人情在,人一旦不在了,還能念著舊情的人就格外珍貴。」
說著,嗤笑了一聲,道:「他那樣的老男人,心疼小媳婦心疼小兒子,就怕誰對他們不好。唉,《史記》還沒講到栗姬呢。明天就講這一段,得吃飯啦。」
這頓飯梁玉吃得還挺順心的。
金錢灑下去,人緣收回來。先前因為梁玉太凶略有微詞的人,又覺得那個做學徒省幾文錢給家裡買糖的梁玉又回來了。感情一好,話也就多了起來,又說起了自己眼中的皇宮。梁家一眾男丁在東宮也算吃了飯,也算吃了苦,梁九郎說得最形象:「在東宮那哪是吃飯?那他娘的是吃書啊!」
忒不幸,他們裡面沒有一個梁玉這樣的人吸引火力,好叫別人喘口氣。東宮官員何其風雅?為了做好陪客,也是拿出渾身的本事。這下樑家男丁更慘了——官話的音聽懂了,話的內容還是鴨子聽雷。兩撥人冰炭不容,受刑一樣的吃了一頓飯。梁滿倉聽兒子報怨,非常不滿:「你們都是豬!也讀書,咋就什麼都聽不懂哩?你咋不跟你妹學學?」
梁九郎唯在反抗讀書上不怕死:「那你咋不把我腦子生得跟妹一樣呢?怪我咯?」
梁滿倉抄起筷子就鏢了過去:「你他娘的……」
南氏慢騰騰地說:「他娘怎麼你了?」
轟!全家都綳不住,一起笑了。梁滿倉也氣不起來了,笑罵:「你這小王八蛋,給你老子等著,明天宋郎君來了,我頭一件就請他把先生給我請了來!大竹板子我給先生備好了!再制不了你叫你妹拿菜刀來!!」
梁玉聽梁滿倉提起菜刀,心道,你還有臉說?小先生給我的刀你還收了呢!你等著,先前忙沒來得及,這兩天不把刀弄回來我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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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奇早起往禮部點了個卯,再回到梁府,就看到梁府又是一派和諧了。他見梁滿倉,先不說事,而是讓梁滿倉把梁玉也一塊兒叫來:「這件事情,頂好叫三姨也知道,免得下官再說一遍。」
梁滿倉如今對他言聽計從,派人去找梁玉,梁玉正等著宋奇來呢,與呂娘子二人相偕而來。見到梁玉,宋奇先瞄一眼呂娘子,再說話:「梁翁、三姨,長話短說。今日下官原本打算提醒梁翁,經過昨天婕妤的事情,除非聖人發話,否則再沒有人能攔得住趨炎附勢之人登府上的門了,府上準備好了嗎?」
梁滿倉眨了眨眼:「啥?」他以為,一個外來戶,還是個不大叫人看得起的土包子,到了京城就得苟著,哪會有人來上門呢?
宋奇低聲道:「這裡面有無數的圈套陷阱,梁翁不可不防。趨炎附勢尚不可怕,可怕的是當面巴結,背後出賣。」
梁滿倉吸了一口涼氣:「這些人心眼兒咋這麼多呢?我當這些歪壞點子只有咱們窮得吃不上飯,為一口食能殺人的人才會想呢。」
宋奇道:「不過是些套路,梁翁,頭一樣,你得立個規矩,不能什麼人的錢都收,也不能給多少就收多少……」他又說了許多注意事項,並且保證會幫忙多盯兩天。然後,又看了梁玉一眼。
梁玉正琢磨著刀的事兒,與宋奇對上眼,問道:「宋郎君?」
宋奇道:「三姨可知,今天早朝上,有人向聖人進諫,也算是諫太子。對,這不算什麼,進諫的多了。可是太子,生氣了。」
梁玉對眼前朝局還啥都不知道,呂娘子的本事里沒有灌頂大法這一招,她連官制都還沒弄明白。但是太子這個人,她自認還是知道一點的。桓嶷那個人,三針扎不出一個響兒來,有事就憋在心裡,他會生氣?生氣也不叫你看出來,因為他平常就是一張生氣臉。
梁玉問道:「為的什麼事?」
「豐樂郡主。」
阿鸞封的就是豐樂郡主,為了她的事,梁玉就不擔心了。還饒有興趣的問:「你怎麼看出他生氣來的?」
宋奇無奈地抹了一把臉:「什麼事都瞞不過三姨,太子他,說話了。」
「我姐說他周歲就會說話了。」
「把諫官給罵了。」
「em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