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各有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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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子弟讀書起步遲,天份也不頂好, 但是學還是能學的, 只是開頭艱難一些。梁滿倉有令叫他們上學, 要是沒人起頭鬧事,也就捱下去了。有人領頭, 他們就想造反。一把菜刀, 又把他們壓回去了。
梁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梁九一個懶驢打滾,滾到一邊。梁玉沒理他, 伸手提起了菜刀,又塞回了袖子里:「嚎啊,你接著嚎啊。」
梁九跟梁玉年紀最接近,兄妹倆平日相處還不錯,梁九聽她開口了, 被菜刀震懾住的內心鬆動了。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死丫頭, 你……」
梁玉繼續面無表情,又抽出了菜刀。梁九又閉嘴了。梁玉從牙縫裡擠出一絲聲音來:「坐下!」梁九懾於菜刀,繞過梁玉回到座席, 老老實實坐下了。
梁玉道:「這不坐得挺好?你可做個人吧!」
然後硬著頭皮轉過身去,僵硬地走到自己的坐席,僵硬地站在那裡。她的對面, 就是袁樵。
她知道自己的表現糟透了。亮菜刀, 擱哪兒都是個潑婦。沖自己親哥亮菜刀, 更加的不是做人的道理。可她別無選擇,她得立時穩住場面,不能使這場鬧劇鬧得更大,不能讓不該有的聲音傳出去。現在看來,她出手好像比梁九打滾鬧後果還要嚴重一些。
小先生會怎麼想呢?梁玉簡直想哭了。這麼好的機會,能得這樣一個小先生授課,就要這樣鬧黃了嗎?
【打盹當不了死!】梁玉梗起脖子,準備迎接袁樵的嫌棄。出乎意料的,他看到袁樵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袁樵道:「休息夠了,就接著寫吧。」
梁玉難得心裡犯怵,怯怯地:「先、先生?」
袁樵道:「快刀斬亂麻?不錯。」
這是被誇了?梁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袁樵臉上一紅,右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那個,你今天的功課還沒寫完呢,接著寫吧。」
但凡老師,對學得好的學生總是會另想相看,心生親近之感。好學生做什麼事,老師都樂於給她找借口。比如【這等愚昧無賴的行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真不知如何講理是好。原來,可以這樣「講道理」。】對有好感的人,人總是會心疼的。比如【哎,有這樣的家人,她有什麼辦法呢?太難為她了。】
袁樵反反覆復想了一想,都覺得梁玉干這事沒什麼大毛病。梁家眼下是個什麼境況呢?是一個不小心就得當炮灰的命。這個時候還不長點腦子,等著全家在地府團聚嗎?
唯一要說的是:「菜刀還是兇器,不要輕用。」
梁玉眼圈兒一紅,哽咽了一聲:「哎。」她什麼解釋都說不出來了,也沒法說出來,只能帶點哀求地看著袁樵:「先生,以後還教嗎?」
袁樵笑了:「以後怕是不成了,」看到梁玉眼淚下來了,袁樵嚇得又添了一句,「我只講好了在船上講書。」
梁玉破涕為笑,低頭繼續寫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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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袁樵這裡算結束了,因梁玉出手果斷,也沒來得及引來圍觀。但是這件事情顯然不大好瞞,對別處也得有個說法。
晚飯的時候,梁滿倉如同所有送兒子去上學的守財奴一樣,問:「你們今天都學了個啥?」一個石頭裡恨不得能榨出油的人,自然希望老師有灌頂大法,送過去個二逼,送回來個精英——當天能見效最好。但凡孩子學得慢了一點,沒能滿足他的無理需求,就覺得虧大發了。
可算見著親人了!梁六、梁九恨不得飛撲上去抱著親爹的大腿,一齊說:「玉又動菜刀了!」梁九還加了一句:「我是她哥!就跟我耍刀子!這死丫頭也太野了!」
他倆滿心指望梁滿倉教訓一下樑玉,不想梁滿倉若有所思,問梁玉:「他倆又幹什麼缺德事了?」梁滿倉對女兒是信任的,女兒雖然耍橫,但是她「會」耍橫,一定是有內情的。
梁玉陰著臉道:「咱們差點沒先生!那是個容易遇著的先生么?」
梁滿倉心說,來了。點點頭:「你說明白。」
梁玉也不含糊,掰指手指數了三條:「一、小先生親爹是知府,大家公子,這樣的人你能再找到第二個來教咱,我頭剁給你!二、他,滿地打滾說不想學了,想去鋤地,哪個先生樂意?三、要是沒了小先生,咱跟誰學?!」
至少這條船上,跟誰都不如跟這個小先生!幾天來,梁玉從袁樵那兒可套了不少關於京城、世家的事,都是陸誼等人從來不提的,她揀能說的都給梁滿倉講了。
梁滿倉是個精明鬼,一拍大腿:「你幹得好!」又瞪起眼睛來看兩個兒子,將梁六、梁九看得雙腿一軟,跪了。
在他們十幾二十年的人生歷程里,經歷了無數次:「老五,扛板凳!老大、老二,按住了!老四,拿扁擔來!給我打!」兒子生得多,打你個半死,梁滿倉都不用自己動手!
梁滿倉聲音像炸雷:「沒出息的東西!你外甥都當太子了,你他娘的還想著鋤地啊?!你那腦子裡裝的是黃泥啊?!」
梁六、梁九抱作一團,梁六道:「不是我!我沒說不學!是他!我說他來著,他不聽,別打我!」梁九鬆開了梁六:「還是不是親哥哥了?」
最後梁九被打了二十棍,梁六、梁八陪綁,每人十棍,理由是:「你們當哥哥的管不了九郎,還得要你們妹子動手,你們真是出息了。我叫你們看熱鬧!叫你們看著自己兄弟出醜不管!」
打完了,將小兒子捆作個攢蹄模樣:「老大、老二,拿扁擔抬了他,去給先生隨便打。」
處置完兒子,梁滿倉給閨女留了點面子,扯到一邊埋怨:「你還沒出門子呢,就動不動拿菜刀,還怎麼說親?怎麼騙……呸呸!你裝也給我裝個老實樣兒來!上回你砍你六哥我就說你,怎麼也沒記性了?你記著,成親以後再……還有!給你哥留點臉面!下回再這樣,我也罰你!」
兒女都教訓完了,袁樵那裡也來了一個「不計較」的答覆,梁滿倉才滿意地對全家宣布開飯。
他忘了問菜刀哪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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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滿倉忘了,陸誼等人可沒忘。船上船下都是他們的人,事出突然,被梁玉按下去了,當時沒驚動他們。等梁滿倉打梁九,又抬著去給袁樵道歉,陸誼等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三人這回倒沒有說太難聽的話,反而覺得他是個明白人。教訓兒子讀書,好事的。陸誼甚至說:「哎,梁翁還是有些見識的,一家裡但凡有一個明白人,就能少許多是非。咱們也能少操些心。」
蕭度贊同地點頭,又說:「菜刀又是怎麼回事?這容易傷人的東西,怎麼到梁小娘子手上的?」
三人都不清楚。梁玉在他們眼裡是比家裡人略像點樣子,卻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他們關注的是梁滿倉、梁滿倉的幾個兒子,南氏也要注意一下。接下來才能輪得到梁玉。畢竟要接受賜官的不是梁玉,出頭露臉確定梁家地位的也不是梁玉。
一個小娘子,漂亮點,有什麼稀奇?潑辣點,有什麼稀奇?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來呢?翻牆去看師傅出格了點,不過也是人之常情。她再橫,日後也就是個在宅子里橫的命。別說她的菜刀,就連她這個人,在陸誼等人的眼裡,都是可有可無可、以忽視的。
誰知道她突然就亮出一柄誰都沒見過的菜刀呢?親哥哥都能持刀威脅,以後會不會幹出別的什麼事來?梁玉第一次跳上危險人物的名單。
蕭度道:「菜刀得先收了。這樣,給梁翁說,讓他去辦這件事吧。咱們還是疏忽了,想要梁氏平安入京,還要多多上心。」
任務就派到了梁滿倉的頭上了。
梁滿倉想了一想,道:「我也說她,姑娘家,拿個菜刀不好。這刀我去收,郎君放心。」
梁滿倉的保證還是值錢的,陸誼頗為放心地告辭,臨行鄭重叮囑:「天子腳下不比別處,這樣做是要被恥笑的。不特小娘子,梁翁家中上下,都不要那麼急躁才好。梁翁昨日想是壓不住火?那也放緩些聲音,何必自己大喊大叫呢?」
說了一長篇教育的話,心都是好心,聽的人卻很不自在。
梁滿倉一不自在,就找閨女訓話:「我都忘了問你了,你菜刀哪來的?咋弄的?你咋這麼不像樣!拿來!」
「咋?」梁玉不幹了,「憑啥要我的刀?」
梁滿倉道:「學會跟你爹頂嘴了?我說拿來就拿來,你拿這個不像話!」
「你哄鬼!」梁玉才不吃這一套呢,「一定是有人叫你收我的刀的。親爹,你咋糊塗了呢?」
「你又哄鬼!我咋糊塗了?」
「阿爹,咱衣裳都是別人給的,就只有這菜刀是自己的東西了。叫咱滾蛋,連個傍身的物件就都沒有了。你就給我留著壯個膽,又咋樣?我啥時真砍過人了?」
「你懂個屁!陸郎君說……」
「他說出花兒來了!」梁玉寸步不讓,「阿爹,你說,他們瞧得起咱不?咱再咋也是太子外公家,他們就敢這樣。這不行,那不許,一句話就得照辦。他們當訓狗吶?!咱是比不上人家,可也不能上趕著叫人作踐瞧不起。該叫他知道咱不是任人揉搓的時候就得叫他知道。」
梁滿倉揚起手來,作勢要打:「上了三天半學,識得幾個破字。能耐了你!」
「我就能耐了,咋吧!」
梁滿倉抄起手來:「小先生講了不少?你心裡有數?」
梁玉抱起了菜刀:「反正我離了爺娘,也順順溜溜能接師傅的攤兒。您看著辦吧。」袁樵確實給講了不少事,又看了袁樵與陸誼等人相處,她便有了主意。她家是什麼都不懂,是兩眼一抹黑,可也不該任人這麼擺布。
要是依靠的人,總是瞧你不起,當你是個長不大的傻子,這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她家裡一家子畢竟不是傀儡,都是會喘氣的大活人。得告訴那些人,她一家是人,活生生的人。熱心換熱心,小先生開始看她也像看物件,可處沒兩天,就是在看人了。她就樂意聽小先生教訓,咋樣吧?
見梁滿倉還在猶豫,梁玉再燒一把火:「他們不實誠!擺明車馬說明白了,誰還非得自找難看是咋的?難道咱真聽不懂人話?他就是踩著咱,還要咱拉犁。要咱出牛力,行,那他們得眼裡有咱們。自己不把腰桿挺起來,別人可不會讓你。」
梁滿倉的賬算完了:「都說你老子摳,我看你也夠摳的!為把破菜刀,你說這麼多,你累不累?」
「這把破刀不用累著您,我自己頂著,行不行?咱得活出個人樣子來,不能在人面前一副牲口樣!」
梁滿倉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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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蕭度也想不到梁滿倉居然會拿閨女沒辦法!不是一家之主,打得兒子嗷嗷叫的嗎?再三確認之後,也只得到一個「兒大不由爺,我把她慣壞了。看她最小,身邊又只剩這一個閨女了,就疼了點。她都要抹脖子了,我有什麼辦法?閨女最要老爹的命啦!」
陸誼想讓奴婢去收繳,又覺得不大妥當——對方是個小潑婦,誰知道會再鬧出什麼事來?
沒奈何,朱寂出了個餿主意:「我這主意有點餿,要不叫她先生試試?」
蕭度道:「你又說胡話了!在他身上惹的禍還不夠嗎?罷了,我去罷。」
朱寂眉開眼笑的:「再沒有小娘子不聽你的話的。嘿嘿。」
蕭度喝斥道:「住口!不要說這樣有損小娘子聲譽的話。」
話雖如此,他還是有一點自信的。他是常年擲果盈車的主兒,且與梁玉短暫的接觸來看,她對自己也沒什麼惡感。最要緊的是,他講道理!
蕭度再沒想到,他也碰了壁。
小娘子的艙房他不好進去,只能在甲板上攔住了梁玉,耐心地說:「小娘子隨身帶著兇器,不好的。進京之後你們要見太子、才人,興許還要面聖,這些就更不能帶了。」
蕭度的臉還是好看的,眼睛還是明亮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梁玉只覺得臉頰又熱了起來。頭,還是要搖的。
蕭度道:「你要不安心,我拿金刀與你換,如何?」
梁玉還是搖頭。
蕭度依舊耐心:「小娘子,進京有進京的禮數,與在鄉間就不一樣了。你這樣,不止是你,梁翁也要被人恥笑的。」
梁玉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也知道他說得也是有道理的,然而……他不實誠!
「給了你,難道就沒人笑了?」
蕭度無奈地笑道:「當然。」
「你哄鬼!」梁玉一點情面也不打算給他留,「我就是個鄉野丫頭,也知道什麼是門第,除非立時死了投個好胎,不然還是要被瞧不起的。我知道的,你們是天,我們是地,仰斷了脖子也只能瞧著你們的腳底。我也沒說這樣不行!」
在蕭度詫異的目光里,梁玉接著說:「我們家十幾口,自己養活自己,我們葯人的不吃、違法的不幹,該納的糧不少一粒,該繳的布不短半寸,哪怕見著萬歲,我也敢說我們沒有對不起他!你們憑啥就當我們猴兒一樣什麼不懂?」
蕭度呆立當場。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哪怕她撒潑打滾呢?都比現在這樣好對付。
梁玉道:「不是我們哭著喊著要我姐拋家舍業十幾年,見不著爹娘面的,是朝廷征了她進宮的。她一個人也生不出孩子來。如今外甥做了東宮,我們又叫人蒙眼帶上路。這是好處,我們領情!可這是我們削頭了頭去爭的嗎?你們憑啥跟防賊似的看我們?啊?」
梁玉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就憑你長得好啊?你是長得好,看到眼裡就不想□□。可長得再好,也當不了我們的飯。我知道你說的都有道理,可你這個人不敞亮,你說半截留半截,誰也不知道你留的半截是神是鬼。」
「我就不一樣了,我有話從來直說——」梁玉慢慢倒退著走,抽出了蕭度想收繳的菜刀,「誰也別想從我的手裡,拿走我的刀。」
袁樵進門掃了一眼這一屋子的歪瓜劣棗,就知道朱寂安的是什麼心了。
屋裡一個老翁,看衣著是蕭家僕從。餘下都是十幾歲到幾歲的女娃娃,看著就知道朱寂這是作弄他了。幾個女孩子長得非但不醜,內里還有一個稱得上漂亮的——這有什麼用?人世間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呢?還得看儀態。
說到儀態,光是一個坐姿,就讓人不想看。最漂亮那個,坐得還算中規中矩,但也稱不上「儀態」,剩下幾個就更局促了。
別說是姑娘,就是一屋子這個模樣的男孩子,朱寂也是想讓他出醜的。
世人重姓氏,袁樵有一個非常好的姓氏。但是袁樵的父親早死,他守完孝之後,帶著母親、祖母和一個七歲的「兒子」,一同上京投親去。途中遇到陸誼等一行三人,這些人家多少代來互相聯姻,往上倒個幾代總能沾親帶故。他帶著家眷,當然是與人結個伴走路才好。
陸誼等三人也滿口答應了,陸、蕭二人與袁樵寒暄之後便忙梁氏的事情去了。二人知道朱寂沒耐心去理會梁氏,放他管待袁樵。
朱寂是個自己傲慢卻不許他人傲慢的人。遇到袁樵一個不大會俯身的少年,朱寂便要與他開個玩笑。假意激他,叫這小子說出「必有回報」之類的話,等陸蕭二人一離開,就帶他來「別等日後,現在就報」了。
雖然梁玉與袁樵都認為朱寂是個混蛋,但是朱寂這個「玩笑」還真是只針對袁樵一個人的。想事的時候,他就沒將梁氏的心情考慮在內。
十五歲的袁樵,個頭比朱寂略矮兩寸,斜著眼睛瞄了朱寂臉上的壞笑,依然保持住了平靜。出乎朱寂意料的,他沒有拂袖而去,而是將窗戶打開,指著門對朱寂與老僕道:「路帶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朱寂吃了一驚:「不是,你還真教?」他就是要開個玩笑,是萬不會想讓袁樵就真的教梁家幾個毛丫頭的,那多丟人?!傳出去,不不不用傳出去,讓蕭度知道了,就得打斷他的狗腿!
袁樵又斜了他一眼,往上頭的席上坐下,頭也不抬的:「給我把門帶上。」
朱寂這才慌了,這與他平素的認知是不符的!就像瞧不起梁氏也不能讓奴婢折辱一樣,他要整治袁樵,也不能讓袁樵降了身份。朱寂拖著蕭家老僕就一同去找蕭度,挨打也顧不上了,叫這個小王八蛋鬧下去,恐怕就不是挨打能了結的了。
袁樵冷笑了一聲,他忍辱前來,就是要讓朱寂有個教訓。這麼取笑他,做這件事的朱寂難道就會被誇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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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寂一走,袁樵便問:「你們講到哪裡了?」
侄女們照例是看梁玉的。梁玉將剛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袁樵帶著氣,師傅氣兒不順,當徒弟就得老實,這是生存的智慧。
這位小先生只要識字,就能當她們的先生,小先生還跟朱寂不大對付,更得值得好好相處。再說,這位小先生長得也不錯啊。雖然比起蕭度來是顯得嫩,臉上也不掛笑,但是也許把冷意都堆在臉上了,梁玉直覺地認為,小先生的肚腸比那三個還是要熱一些的。
梁玉非常禮貌地道:「還什麼都沒講呢。」
袁樵皺一皺眉:「也罷,我就教你們這一路。你們要上京?」
「是。」
「這樣啊,能叫蕭十九親自接,你們要見到的必不是凡人。你們小娘子么,最好學些歌舞音律,我先給你們說一些飲宴交際的做法,一些他們常用的詞曲,免得到時候你們聽不懂。」
梁玉傻了,啥玩兒?不是認字兒啊?
兩人原本的生長條件天淵之別,想法當然也是天差地遠。於袁樵,女孩子打小開個蒙,認些字,順便學寫詩著文,這些是默認的。現在要上京了,見到京城貴人,飲宴行樂就得學些技藝了。於梁玉,還一個字都沒學呢,學唱歌跳舞?我爹是讓我學管賬的啊!
可她不敢跟這位小先生辯駁,這位小先生看起來就是個上等人,且又說到了京城。京城的情況,梁玉是兩眼一抹黑的,陸誼等三人說得又很少。小先生就不一樣了,京城裡跟上等人相處,是要會這些的。
梁玉低聲跟侄女們講了。
袁樵皺了皺眉:「上課不許交頭接耳。」
梁玉道:「不是,她們聽不懂官話正音哩,我得跟她們說。」
袁樵瞋目——朱寂這個王八蛋,到底從哪裡扒拉出來這群貨?!
梁玉看他這樣子,好像也不大摸得清頭腦,又問了一句:「先生,您貴姓?」
朱寂跑得太快,居然沒有給他們作個介紹!兩人花了一點時間,互通了姓名、知道了彼此來歷,齊齊在心裡把朱寂又罵了一句「殺千刀」。
袁樵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朱寂這個混蛋,他居然!朱寂看不上樑氏,袁樵當然也是看不上的。掃了一眼梁玉,道:「那就開始吧。」
「那……還是學詞曲兒?」
袁樵知道這是東宮外祖家,根本沒一點開心的樣子,外戚,還是純種的。被羞辱的感覺更濃了一些。
「到京之後,你們要先學演禮,面聖的禮儀學會了,才能進宮。然後就是在京城安頓下來,這就要與人交際了,哪怕知道個皮毛,先將眼前應付過去,缺的課再慢慢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