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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小人之態

  此為防盜章  是的!是他的錯, 他本就應該與梁氏劃下一個道道來, 確定彼此的立場。是他過於自信、過於自傲,擅自就決定了梁氏的角色, 引來了梁氏的反彈。知錯就要改,必須立即修正。


  再去信京中請示蕭范也來不及了, 蕭度已經有了腹稿,但是此次主官是陸誼, 他還得走一個過場,不能讓陸誼覺得自己凡事都自作主張。


  目送梁玉去上課,蕭度也離開甲板去找陸、朱二人。


  如此這般一講,陸誼也摩頭:「梁氏還真出人物了?那你看究竟是小娘子自己的意思,還是有梁翁的手筆在內?」


  朱寂心煩得緊,本以為是一趟出門遊玩兼混資歷以及與東宮搭個橋的差使, 不想卻出了這許多操心的變故。他不耐煩地道:「管是誰?這一家,傻的讓人生氣, 聰明一點的更讓人生氣。恐怕於東宮無益!」


  蕭度道:「不要說氣話, 且看眼下。七哥,誰的手筆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說的話是在理的。咱們得將這事處置妥當。七哥的意思呢?」


  陸誼哀嘆道:「你我這幾天,想的不就是如今令梁氏能夠不那麼愚昧嗎?現在梁氏有明白的人,不是很好?」


  蕭度若有所思:「梁氏也沒有根基, 明白一點是好。」不至於爭權, 想爭也爭不了。再者太子地位不穩, 梁才人無寵, 梁氏也爭不起權來。再能幹,也只是為人家的事業添磚加瓦。


  陸誼道:「既然這樣,就要讓梁翁知道。」


  蕭度笑道:「事因小娘子而起,就安撫一下小娘子嘛。」


  三人都不小氣,送了金帛來,說是給梁玉壓驚,並且絕口不提菜刀的事。這邊不提,梁家父女心裡就有數了,梁滿倉將金帛一收,鎖在自己床下的柜子里,讓梁玉照舊去上課——不許再耍菜刀了。


  陸誼也與梁滿倉開誠布公地談了一回,這次就直接指出來,我們是要跟危害太子的人頂牛的,梁家現在這個樣子進京,什麼用也不頂。除了干農活啥都不會的人,能指望你們幹什麼?而且進京一準會被笑話的,請做好準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還有些想害太子的人,指不定就會從梁家下手,也請做好準備。您閨女生了太子,但是太子有嫡母,請擺正自己的位置。再蠢下去,又不讓別人管,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個你就不用準備了,死都死了,一了百了,省心。


  梁滿倉心說,你們仨心裡不定笑話我們多少回了。有人會害自家,那就不好啦,最終結論,還得把兒孫們按著頭讀書。不但兒孫讀書,梁滿倉自己也開始認字,他拉不下臉跟兒孫一起上課,就讓閨女給他補課。頭天晚飯後,梁給他寫一句千字文,四個字,他就顛來倒去的念。不但自己念,將沒去上課的幾個兒子也叫了來:「又不用做活計,也不過是懶在那裡長霉,都跟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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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不快不慢的過著,梁家與使者客客氣氣當無事發生,袁樵卻不能當無事發生。


  無他,梁九郎真不是塊讀書的材料。有親爹的死命令,有妹子持刀監視,他也想踏踏實實的學,可實在是學不進去。比較起來,無論是梁六這些叔叔輩的,還是梁玉的侄子們,學得有快有慢,總體不算太快,也都能硬著頭皮啃下去。


  只有梁九,他崩潰了。一母同胞,梁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過目不忘,梁九,用梁滿倉的話說是「擱爪就忘」。天賦這東西,真是老天爺賞飯吃,順手點一下,點不著的你乾瞪眼也瞪不來。連偷偷學字的梁滿倉都識了幾十個字了,梁九的腦袋裡還是空空如也,彷彿南氏生他的時候在他脖子上生的不是一個人頭,而是一個篩勺。


  重壓之下,他又忍了十天。一旬!一點效果也沒有,他的功課還是被一個「地」字攔著,無法進行下去。


  這回他連乾嚎打滾都省了,直接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挺屍,恨不得立時斃命免受這等折磨。梁滿倉是想再打他一頓的,然而梁九郎是擺出了寧願被打死的架式。梁滿倉想了想,養這麼大個子了,打死不划算,只好舍下老臉向袁樵討情:「他是真箇學不下去。天生的賤命吶!」


  袁樵看在梁玉的面子上,問梁滿倉:「進京之後令郎總不能真去耕田吧?梁翁要先想一想怎麼安置他。」


  梁滿倉老臉通紅,極謙卑地問:「咳咳,先生,有啥指點不?」


  袁樵道:「我不知聖上有何安排,如何能有主意?梁翁看聖上旨意謹慎行事便是了。」他與梁滿倉兩個格格不入,站在一起都覺彆扭。話說完了,很有默契的互相道別。


  梁滿倉一身彆扭,越想越不大對勁,索性叫了女兒來:「玉啊,你先生還說過啥?」


  梁玉謹慎地問:「您說啥事哩?」


  梁滿倉道:「我是想啊,咱啥都不知道,這陸郎君他們現在待咱們客氣了,可也不大管咱們了。我這心裡呀,沒個底,想來想去,就只有這袁先生能問啦。你去問問去。」


  自己要擺明車馬扯旗單幹的,別人當然不會再多管。梁滿倉是旗扯出來了,架子沒搭出來,沒個幫手了。既然主意是閨女出的,出了事兒她得兜著。


  梁玉想了想,道:「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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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覺得,自己跟袁樵也是有點默契的,就像之前與吳裁縫一樣。袁樵用不著她養老送終,但是師生之間還算是比較親近的,袁樵看樣子也該是樂意為她解惑的。這就欠了袁樵的情,現在她也沒啥好報答的,只好等活出個人樣來再還了。


  又是一天活猴放風的時候,梁玉施施然往袁樵桌案走去,袁樵才起身想活動活動筋骨,一看她過來,便不想出艙透氣了。梁玉心道,果然先生是樂意為我解惑的。


  豈料她往前走,袁樵卻往後退,連退了三步,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袖上,問道:「刀,還帶著呢?」


  梁玉一怔,飛快地抽出菜刀,使刀背對著袁樵:「別怕,我不動你。」


  【聽起來怪怪的。】袁樵馬上說:「我沒怕!」覺得聲音太大彷彿心虛,感覺更怪了,又降低了聲音,「你是怎麼帶著的?」說著又瞄了一眼菜刀,不太大,顏色烏沉沉的。這是他此生見過的第一把菜刀,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把。


  梁玉笑道:「袖子寬嘛,我做了個扣兒。」


  窮的時候都是穿的窄袖短衣,布能省一寸是一寸。被接進縣衙換衣服開始,衣料的使用就闊氣了起來。襖是皮襖,外面還罩件大氅,襖袖窄而氅寬,就在這兩者之間,她割了兩道皮子、拗了點鐵片,動手做了個小機關,把菜刀就擱那兒了。


  袁樵驚異地道:「你自己做的?」


  「當然啦,您別不信,我們莊戶人家,什麼都是自己動手。除了繡花針和菜頭鋤頭,這些得找鐵匠,或者問人買,旁的但凡是針線衣裳、木工活計,粗淺的石匠活計,都是自家做的。我家蓋房都不用別人,我娘供的菩薩都是我畫。」


  袁樵梗了一下,匆忙點點頭:「你,先收起來吧。」


  梁玉利落地將刀收了回去,袁樵又看了一眼她的袖子,梁玉將左手往後一別,看得袁樵一陣心驚,就怕菜刀傷了她。梁玉還記著自己的任務,湊前一步先起了個頭:「我還在想先生要什麼時候問呢,既然問了……」


  靠得太近了!袁樵有點慌:「啊啊,問了。」


  「那……先生看我得怎麼辦呢?」


  「呃?」


  梁玉帶點抱怨的將自己與蕭度的衝突簡單說了:「我這是不是將他得罪得狠了?」


  袁樵大吃一驚,雖沒有蕭度剖析得那般分明,他也聽出這裡面味道不對。想了一下才說:「那府上須要早作打算,要有自己的打算。」


  就等著這句話呢,梁玉又湊近了一點,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先生就再教教我吧。兩眼一抹黑,只有先生可以依靠了。」


  袁樵僵硬得像塊被烘熱了的石頭,垂下眼就能俯視到梁玉側頰與鬢邊的細發。


  【摸一下一定很暖很軟。】袁樵心思正亂飛,念頭才動,手卻像灌了鉛,一下子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在想什麼?!我現在做她的老師!仗著為師的身份,就行輕薄之事,這絕不是值得炫耀的風雅□□,是無恥!師道尊嚴四個字都餵了狗了嗎?】袁樵知道,自己如果現在伸手就能摸到她的頭頂,就能知道那觸感,梁玉是絕不會反對,甚至因為他是「先生」而覺得此事就該如此。但是不行!他感謝自己及時清醒過來。


  袁樵對自己說,【她信你,是因為你是她先生。她帶著信任來聽你說的每一個字,你得做個人!你可做個人吧!門第有差,你能給她一個將來么?不能就管住自己的手吧。】


  袁樵想哭,還是忍住了。


  「各有各的做法,你得想好,自己要什麼,自己算什麼,又要與什麼人相處,」袁樵竭力讓自己冷漠起來,「誰也不能教你每一件事,得學會自己想。要是對你,我會說,多讀經史!一定要讀經史!去把外戚傳嚼爛了!」


  梁玉從未見過這麼嚴肅的袁樵,心裡沒來由有點慌,胡亂點頭:「自己想,弄明白,經史,外戚傳,記住了。」


  袁樵無心講下去,保持住了冷漠的外表,釋放了活猴們。在梁玉不解的目光中,舉止從容、內心狼狽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坐在榻上將臉埋在雙掌中,直到楊氏來尋她。


  楊氏一個寡婦,只有這一個兒子,關切得緊:「佛奴,你怎麼了?」


  小名佛奴的袁樵狠狠搓了把臉,站起來又是那個淡漠疏離的公子了:「快到京城了,在想些事情。」將楊氏扶到榻邊坐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開箱取出一柄短刀來,貼著楊氏的胳膊比了一下。


  楊氏奇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就看看,」梁玉現在比楊氏矮點,這刀長短合適,袁樵滿意地點點頭,轉移了話題,「阿娘看,上岸之後,咱們還與陸七他們一道走嗎?」


  這天一大清早,梁家全家就起來了,梳洗一新,換上了新裁的衣裳。鞋襪巾帽都是全新的,女眷的插戴也是新的。這些居然都是禮部給準備好了的,不消說,都是蒙了蕭司空的特別照顧才有的待遇。


  門前早停了準備好的馬車,也不是梁家那輛寒酸的車,梁玉一眼望去,長長排了一列。


  梁玉跟南氏一車,這回車上就沒有梁滿倉父子了。車夫甩響了鞭子,馬車緩慢的啟動,而後漸漸加速。南氏才低聲說:「玉啊,穩著點,別給你姐丟臉。」


  「哎。」梁玉心裡是緊張的。見識過了袁家的真·豪宅之後,她對「富貴」二字不敢有一絲輕忽了。皇宮,一定是一個比袁府更壯麗的存在。


  事實也是如此,他們沒能從正門入,而是從永安門入內。這門比袁府的門還要大!梁玉驚嘆一聲,皇宮裡的場院真大!大得讓從小在田埂上瘋跑的人都覺得詫異——土地這麼寬廣是應該的,怎麼人建的宅院房舍也能有這麼大的庭院?!

  宮殿座落在高高的台基上,檯子都比一般人家屋子還要高!神仙宮殿也不過如此了吧?


  從車簾往外看,不時有些穿著一樣衣服的宦官、宮女往車邊打量。走不多時,車便停下來了——他們需要步行了。引路的有禮部的官員也有宦官,禮部官員不停的叮囑:「依演練的行禮即可,不要慌張。聖上問的時候再說話,否則不要多言。」


  宦官則說:「聖上和娘娘們都在。」


  梁滿倉很想知道這個「娘娘們」都有誰,但是不敢問,他已經被皇宮的壯麗給震憾住了。好在禮部官員代他問出了問題:「都有哪幾位娘娘在?」


  宦官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皇後娘娘、賢妃娘娘、梁才人,都在的。」


  梁才人必得在的,來的是她的家人,皇后是後宮之主,出現也很正常。賢妃的出現就很值得玩味了,梁玉在心裡默默的評估。賢妃的兒子,不正是太子的有力的對手么?

  今天這事兒恐怕沒那麼好應會,梁玉暗暗警惕了起來。


  宦官答完話忘記過去不再多言,只管催促:「快些走吧,陛下散了朝就這一會兒功夫。」說話間,前面一隊人走了過來,宦官登時像只受了驚的鵪鶉,縮著手在一邊不敢動了。待到這隊人走近了,梁滿倉才大吃一驚:「蕭司空?」


  來的正是司空蕭范,他生得相貌堂堂,一部美髯,不經意地在眾人面前頓了頓,風輕雲淡地問了一句:「這是何人?」


  【你就裝吧!】知情者心中唾棄。


  宦官還是認真地答了,蕭司空淡淡地飄過來一句:「那就好生伺候著,不許裝神弄鬼!」


  宦官連聲答應,蕭司空已經走遠了。其實大家都沒有發覺,跟在他後面的,正是他的幼子蕭度。蕭度非常的不理解,打量左右都是自己人,才問道:「阿爹,先前梁氏反覆,如今何必再管?」


  蕭司空挑挑眉:「哦?真的可以不管嗎?」


  蕭度一時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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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宦官的引路下到了一處殿閣,依舊是高高的台基,上面一座壯麗的宮殿。梁玉抬頭一看,上面的匾額上三個大字——承慶殿。承慶殿是幹什麼的,梁玉並不知道,承慶殿在宮裡的位置,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很緊張的。這一次會面,關係到她全家能否在不受皇帝待見的前提之下,過得好一點。


  到了殿前,還不能入內,得先通報,得了允許才得以進入。


  大殿高挑,比家裡的宅子要敞亮得多。梁玉不敢抬頭,跟家人一道按照學習的行了禮,報了名。聽到上面宦官宣的免禮,才敢起身抬頭。她不會羞於承認皇宮的氣勢一時之間令她無所適從,好在她天生賊大膽,片刻之後膽子又回來了。悄悄抬眼往上首看去,心裡估摸著哪個是她大姐。


  上面正中坐的肯定是皇帝,她姐姐就在那三個坐著的婦人中間。


  皇帝是個四十上下已留了須的中年男子,相貌端正帶點英武之氣,顧盼之間自有一股氣勢。


  離皇帝最近的一個婦人看起來也略有些年紀了,很是雍容大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度其位次,應該就是皇后。比皇后略次一點位置的是一個美人!眼含秋波、眉如遠山,還笑盈盈的。末座的就是一個略顯憔悴的人了,不用懷疑,梁玉就認為那是她姐。


  作為親姐妹,兩人眉眼間還是有一點相似的,這種相似甚至延續到了太子身上。那個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眉目間還有兩、三分像梁玉,跟梁玉拿出去說是兄妹倆,也是有人信的。


  梁玉猜得並不錯,這幾個人正是皇帝與妻妾、太子。


  當今天子姓桓,諱一個琚字,今年剛好四十歲,在位剛好二十年。皇后是他的結髮妻子,伴著他由王妃而太子妃而皇后,是名門杜氏的閨秀,端莊嫻雅,不奢不妒,風雨幾十年,唯一的缺就是無子。凌賢妃則是皇帝現在的心肝寶貝,承寵十餘載,如今育有兩兒兩女,三十歲的人了,正在女人一生中最絢麗的年紀。


  梁玉的大姐今年三十二歲,比之凌賢妃卻差之甚遠,姿色不如,氣色更是不如。


  杜皇后固然是相貌不差,但是美貌已被歲月磨去了很多,非常遺憾的是,歲月磨掉了她不少美貌,卻又沒有為她增添魅力反而添了一點刻板。梁才人呢,長得底子不差,卻又不頂美,歲月也沒有給她增添好處,反而因為在夾縫裡求生存,整個人都沉默而無趣了起來。唯有凌賢妃,怎麼看怎麼可愛。一張臉哪怕不做表情,也讓人覺得鮮活。她一雙眼睛看著你,你就覺得自己已進了她的心裡,是她眼裡心裡的獨一無二。讓你想她永遠開心。


  梁玉心裡輕嘆:單看這個樣子,我也更喜歡賢妃些。就梁玉抬頭這會兒功夫,皇帝往梁家身上掃了一回,看了皇后一眼,已經跟凌賢妃眉來眼去三、四次了。


  梁玉打量他們的功夫,坐著的人也在看梁家這烏泱泱一群人,有皺眉的、有想笑的、有嘆息的。梁才人的眼神忽然活泛了起來,悄悄掩住了口,極力壓抑著不要馬上落淚。


  桓琚其實不想見梁氏的。他對梁才人沒什麼感覺,對梁才人的家人也不可能重視。但是凌賢妃勸他:「陛下不能為太子而忍耐一、二嗎?就算是為了妾,免得叫人說是妾從中作梗,攔著陛下。」


  桓琚想了一想,好像也有點道理,並且梁氏從民間來,或許可以問一些民間的事情,便答應了。


  本就沒有抱什麼希望,今日一見便也不覺得失望,意外之喜當然也是沒有的,桓琚頗有點意興闌珊的意思。梁家人里,已經有那麼幾個一臉的期盼,眼淚都要落下來了,桓琚不免掃興,他不大愛看人哭。


  凌賢妃對他連使眼色,桓琚一擺手,對太子桓嶷道:「你們先認個親,咱們再說話。」


  一句話彷彿解了禁,原本被禮部訓練得很好、循規蹈距的梁家人便解放了。南氏當先哭了一聲:「我的金啊!」把桓琚聽傻了。


  梁玉叫「玉」,不是因為「滿倉」斯文了,知道君子如玉了,而是因為梁玉的大姐叫「金」、死了的二姐叫「銀」,輪到她可不就叫「玉」了么?桓琚哪知道梁才人叫什麼名字啊?


  南氏一哭,梁才人也淚如雨下,梁才人一哭,梁家人便不能不跟著哭,大人一哭,把小孩子們都給嚇著了,攢一堆號啕了起來。桓琚面無表情地掩住了耳朵。皇帝有如廝舉動,看的人心裡都有了數,梁才人身邊侍奉的一個宮女忙上前提醒:「陛下、娘娘面前,小郎君小娘子宜加管束。」梁家上下又一陣忙亂,嚇唬住了孩子不叫哭鬧。


  一家人圍著梁才人,弄得梁才人手足無措,她很久沒有受到這樣的關懷了。兒子冊封太子,大家賀的是皇后,因為杜皇后才是太子的母親。她這個生母就得隱著,是個保姆一樣的存在。但是自己的父母兄弟,那是骨肉至親啊!梁才人的雙眼也模糊了,不停的說:「我很好,我很好,我一直都很好,就是惦記你們。」


  杜皇后見狀,大大方方地跟桓琚說了一句:「這是真情流露呀,想來十餘年未見了吧?不這樣才奇怪了呢。天下父母心。」桓琚放下手,「嗯」了一聲。


  梁玉平素在家裡有臉,但是排個次序,她得排嫂子們的後面。想湊都挨不上,心中只覺得奇怪,她心裡難過,但是一點也不想哭。直到南氏將她領到梁才人眼前,說:「銀命不好,早早去了,這是你小妹妹,玉。」梁玉才與梁才人打了個照面。


  梁才人哭得淚人一般,又不停的說:「好好好,你好好孝順爹娘。」梁玉忽地一陣心酸,這是一個十七年沒見著親人的人吶!也流下淚來:「哎,就是總淘氣,惹他們生氣。大姐好好的,娘才開心。」梁才人破涕為笑:「哪有這樣說話的?」一手拉著母親,一手拉著妹妹,又猶豫著看桓嶷:「瞧,這是太子。」


  南氏只管說:「好好,長這麼大了。」且哭且笑。


  太子的表情一向有些木,此時更是一丁點動動麵皮的意思也沒有。外祖家真的不能撐門面,且從未見過外祖,也沒什麼感情,整個梁家也沒有什麼特別惹人注目的優良品質,那位據說是大舅媽的婦人,一把鼻涕就甩在了地上,真是……慘不忍睹。他的目光在外祖一家的身上掃射,只在外祖母身上多停了一會兒,又在據說是自己姨母的小娘子身上多看了一會兒,心道,只有這個還能看些。瞥了一眼母親,不由操起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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