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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誰能逃過

  紀申與盧會產生了分歧, 繼而爆發激烈爭執。


  酷吏審出來的案子可信度不高, 唯一一個審訊結果能夠得到認可的酷吏是崔穎。盧會一貫的作風是無事生非、小事化大,這樣的人拿出來的供詞尚且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竟然還要這個酷吏再來斷案嗎?


  連帶的, 紀申對提出這個動議的蕭禮也產生了不滿,認為他出了昏招。


  蕭禮八風不動地站著,心道, 當然需要教訓一下生事的人!凌氏如果不被反噬死,焉知沒有後來者再借這類案子生事?


  紀申堅持自己的原則:「巫蠱、謀逆, 自有科條定罪, 盧會何人?怎麼敢擅自改動刑律?」他認為十四歲以上的都殺是不對的, 本朝成丁的的年齡是十八歲,嚴苛一點殺到十六歲也就可以了。以及參與詛咒的人是凌母, 兒媳婦如果沒有參與, 就不應該殺掉。凌家的小兒媳婦出賣了自己的公婆、丈夫,應該依法重判。【1】


  按照律法,紀申給出的方案是,凌家十六歲以上的男丁處死, 凌母參與詛咒, 處死, 其他人流放崖州。同時, 高陽郡王也不能忘了, 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回來是幹什麼的, 他涉嫌詛咒的案子有凌慶的手筆, 難道凌慶事發就沒有他的手筆了嗎?紀申認為高陽郡王也應該得到懲罰。他的家人犯法,家裡烏煙瘴氣的,他也有責任,具體怎麼判,請聖人給個裁決吧。


  盧會假惺惺地道:「您是看著二王的面子上保的凌氏嗎?」


  紀申坦然道:「我依法而已。」


  兩人爭執不下,程為一身為宦官,不參與討論,黃贊、蕭禮都裝聾作啞。唯有崔穎站在了紀申一邊,將眉微皺,面無表情地掃一眼盧會:「依法而斷就好。」盧會與紀申爭執只是想表現一下,崔穎加進來之後激起了盧會爭強好勝之心,愈發不肯往後退一步。


  官司打到桓琚的面前,桓琚道:「盧會判得就很好。」


  紀申不肯讓步,當廷爭辯道:「聖人是打算以此案為後世垂範嗎?以後凡是這樣的案件都要這麼判罰嗎?如果有比詛咒更嚴重的罪行,到時候聖人打算怎麼處罰興兵謀逆呢?」


  桓琚對凌氏是恨的,這種恨甚至比對杜、趙還要深,他對杜、趙嚴格說來談不上恨,削弱兩家是為了政治上的需要。凌氏依靠他而起,桓琚對他們隱約有一種看玩物的心態。玩物的天職是讓主人高興,則凌氏不爭氣、下了他的面子、背地裡居然不是完全依附自己、還有許多小算盤,乃至於算計到了國家大計上,這就絕不能容忍。


  桓琚一直以來界線劃得很清楚,正因如此,紀申提到垂範後世。桓琚被憤怒沖得發熱的頭腦便冷靜了下來,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不能因為凌氏不堪而壞了朝廷法度。」


  盧會也爭辯道:「正是為了警醒世人!留著犯人的餘孽生生不息,好家學淵源繼續詛咒嗎?若是以後這些人再犯法怎麼辦?京兆要為他們做保嗎?聖人,如果沒有人告發,臣是看不出來凌氏有做詛咒這等天賦的。啊!聖人,臣還忘了說了,凌氏犯法,當籍沒其家。」


  桓琚的心往盧會這裡偏了一偏,又收了回來。【紀申才是大臣的作派,盧會看事情還是太小氣。】


  桓琚道:「著大理、御史與政事堂依法論罪。」


  盧會不敢與桓琚爭辯,伏在地上口裡含糊著承旨,心裡將紀申也給恨上了。這個胖老兒真是塊大大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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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桓琚把崔穎放到了御史台,御史大夫一直隱形,此時倒是律法精熟,他認為紀申的提議是對的。凌氏依法判罰,高陽郡王也不能給忘了!


  蕭禮雖想重罰凌氏以儆效尤,又以為紀申也是君子之言,心道:【也罷,就聽你的吧。只是以後要多付出些代價才能遏止酷吏了。等等,高陽郡王?我得想想。】


  這個意見提出來,政事堂內部又暴發了一場爭執。蕭司空近來沉默,其他幾人都得到了發言的機會。趙侍中妹妹犯法,他自己先主動避嫌,如今正在家裡「養足疾」。杜、趙兩家在政事堂還有別人,姻親、同僚、好友、先君的下屬等等,一則要重判凌家,二則有人提到了凌賢妃與她生出的二王、二公主,這些也是需要判罰的,他們不罰,也得提醒桓琚審一審。又有一些人認為,徐國夫人犯法,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安,為什麼不安?皇帝過於寵信賢妃。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凌賢妃「構陷皇后」,蕭禮不得不發言:「諸位,徐國夫人認罪,還需要有人『構陷』嗎?諸位一事一議,勾連其他是酷吏作派,大臣不取。」


  「這又豈無干係呢?若不是賢妃不賢,皇后何至於被逼勒至此?」


  一群二十年來從來沒關心過皇帝後宮的老男人們,開始跟蕭禮扮扯起皇帝的後宮來了。


  黃贊越聽越不像話,心道,我怎麼跟你們這群老媽媽混到一起來了?清清嗓子,道:「諸位,既然我等不決,不由交由聖裁。」


  一群人又往兩儀殿求見,桓琚極不樂意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凌家在他心裡從來不算一件「大事」,他還想盯著廢后的事情使勁。聽到黃贊彙報,桓琚道:「公等是國家大臣,怎麼一件案子人證、物證、供詞、律法都有了,竟判不下來嗎?」


  兩派又爭執了起來,蕭司空越聽越生氣,不得不站了起來:「諸位,如果不依法,還要法何用?徐國作法自斃,又有什麼好憐惜的?」


  好幾個人彷彿第一次認識蕭司空一樣,驚愕地看著他,用眼神指控他的叛變。之前你袖手旁觀就算了,大家都知道你目標大,為什麼現在還站到對家去了?


  蕭司空與蕭禮對此事早有定論——又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結論,那就沒必要為這件事費心爭吵了,直接同意就完了。留著點人情、面子,跟皇帝死磕其他事情的時候用不好嗎?還以為你們人多就能拿捏聖人嗎?徐國夫人還覺得自己勢力大呢?現在她在哪兒呢?


  蕭司空道:「如今發生這般的慘劇,諸位還有心情效仿無知婦人歪纏不休嗎?巫蠱、投毒兩件大案,一旦處置不當,千載史筆,你我誰能逃過?!聖人登臨天下二十載,勵精圖治,就是為了現在這個局面的嗎?諸位!諸位!就是這麼給官員百姓做表率的嗎?朝廷體面不要了嗎?!」


  他與桓琚固然有著許多的分歧,然而如今這個天下是君臣共同付出了無數心血打造出來的,桓琚要祖宗的江山永固,蕭司空也不想自己的心血到頭來一場空。案發不由他控制,處理的時候至少可以不顯得那麼酷烈,以後寫在史書上也能好看一點,不是嗎?

  桓琚對蕭司空這個表現滿意極了,在兩人疏遠了許久僅靠蕭禮傳話之後,桓琚第一次正眼看蕭司空,真誠而肯定地道:「司空真中流砥柱。」


  蕭司空叩首,連稱不敢。


  皇帝同意了,蕭司空也支持了。判罰終於被定了下來,凌慶夫婦及五子、年十六以上的孫子悉數棄市。凌家的小兒媳婦本身也參與了部分詛咒事項,所以判處的是絞刑。又有凌家的長媳,也參與了厭勝姚氏等事,她也有罪責,流放的地方與別人不同,要更偏遠一些。其餘的兒媳、凌珍珍、未滿十六歲的孫子、孫女統統流放。籍沒家產,原先狀告凌慶的那一位開鋪子的,也拿回了原本自己的鋪子。【2】


  另一位當事人高陽郡王,今年剛好七十歲了,本該有的刑罰也給減免了。桓琚剝奪了他的封號、食邑,改由他的孫子做新昌縣公,食邑是原本高陽郡王的一半。由新昌縣公奉養祖父,但是不許高陽郡王再出現在京城裡。高陽郡王那些鬧出事兒來的糟心內寵,桓琚也幫他操一操心,都砍了算完。


  與此同時,賢妃貶為庶人,關押在掖庭秘獄里。昭慶殿舊有的宮人一律賜死,因為有了君華血濺東宮的事情,延嘉殿里各方眼線也被桓琚一同賜死。馮宮人等掖庭舊人也不許留在宮中,統統放了出去。


  一件大案就此結束,為了不再節外生枝,桓琚將魯王、齊王的上書沒有打開就投入火中,以示決絕之意。又下令將合浦、安泰二公主繼續禁足,不許她們與外界聯繫,什麼時候「明白道理了」,什麼時候再說。


  【下面就是徐國夫人的案子了。】所有人的神經驟然繃緊。


  桓琚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如許多人所希望的那樣,桓琚沒有再將此事往杜皇后的身上引。牽連杜皇后,就必須用酷烈的手段才行,那樣會引起更大的動蕩。蕭司空說得對,「千載史筆」,是得注意的。


  桓琚將投毒案止於徐國夫人,將她也剝奪了命婦的品級身份,以庶人禮下葬。同時,罷免了徐國夫人所有子孫的官職,同時將杜尚書也免了職,讓他以散官在家反省。昭陽殿的宮女、宦官也被處死,另換了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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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件大案看爭議時的態勢,彷彿會拖個一年半載,在蕭司空提醒,桓琚有意之下竟很快結了案。人們議論紛紛,凌家沒得講,是遭了報應,人們說起「寵妃」來羨慕里總是會帶一點輕蔑的。杜家就比較複雜了,一方面不相信杜家那麼大的人家、那麼好的名望,竟會做這種事。另一方面又覺得太子是慘的,杜家以後說不定要倒霉。


  被議論里的太子心情很平靜,這樣的結果他早有預料。他也不急、也不怨,桓琚削弱杜氏的勢力他看在眼裡,一時的放下不等於會一直放過。【若是阿爹治不完他,我接著治就是了。】桓嶷情緒穩定。


  讓他不穩定的是,案子判得差不多了,梁玉也該走了。


  由於判罰的內容里有將馮宮人等都逐出宮出的說法,東宮也不免關心一二。


  桓嶷做趙王的時候,在仁孝太子的關懷之下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以及一些產業、勢力。這些東西在他立封太子的時候也沒有收回,桓嶷便將馮宮人等安置在原先的趙王府里,讓他們在那裡生活。


  梁玉頭一回知道外甥還有這安排,【也對,當初就是他給的家裡不少田。】


  梁玉寫了張條子給馮宮人:有事求告不及,無塵觀尋我,我不在,找呂師。


  馮宮人等叩頭啼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宮廷。


  桓嶷與梁玉對望一眼,都知道下一個案子才是重點。徐國夫人是死了,杜皇後會怎麼辦呢?梁玉搖了搖頭,杜皇后一時半會兒大約是死不了的。廢后是一件大事,目前的理由還是不夠的。且杜皇后在朝野的聲譽很好,以梁玉自己的感受而言,杜皇后在後宮的風評並不差,桓琚會遇到的阻力將會很大。相信現在宮裡還有不少人在為杜皇后喊冤,為她遭遇的不公平而哭泣。


  梁玉寫道:我該走了。


  桓嶷一個坐不穩,向前一撲:「三姨?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梁玉又寫道:你要好好的。


  「我當然會好好的,可是三姨你……」


  梁玉飛快地寫著:我留下來無用,你要當杜、凌。


  「哼!她們!」


  梁玉搖搖頭:不要小瞧女人。


  「是,」桓嶷答應了,急切地說,「三姨,你能不能不走?」


  梁玉笑笑,寫著:不合理。


  「可。」


  梁玉又寫:會有機會見面的。過兩天給你做新衣服。


  桓嶷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案子結了,梁玉再留在宮裡是沒有正當的理當的。桓嶷哽咽著說:「我如果是六歲就好了。」這樣死了親娘就能被姨母撫養照顧了。


  梁玉忍不住笑了,寫了一個字:乖。


  梁玉要離開東宮,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見一見桓琚,向他辭行。桓琚正在醞釀著新一輪的對皇后的打擊,有一個不合適的人佔據著皇后的位置,想想就為兒子擔心。【如果再不成功,只好動用盧會了。】


  見到梁玉之後,桓琚為自己的決心找到了理由:太子沒了母親,三姨好好一個小娘子成了啞巴,這也是「母儀天下」該做的事情嗎?必得廢了她!

  桓嶷又代梁玉奏上:「阿爹,三姨口不能言,只好用寫的。」


  桓琚柔聲道:「三姨近前來坐吧。」


  梁玉尚未近前坐下,先伏地痛哭一回。她哭得極其痛苦,帶著無限的委屈,喉嚨里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人伏在地上卻哭得抽搐了。桓嶷往前邁了兩步,別過頭去悄悄試淚。桓琚想到這一番慘變,也是惻然:「程為一,攙起來。」


  梁玉被兩個小宦官架起來,宮女奉上了熱水,重洗了臉,才得以在桓琚右手邊坐下。


  坐得近了,才不用宦官宮女跑來跑去的一張紙一張紙的遞給皇帝看。梁玉坐下了,先寫了一個謝字。


  桓琚道:「三姨回去好生靜養,程為一,你記得提醒我,常給三姨派御醫去診治,我就不信治不好了!要用什麼葯,只管從庫里取。」


  梁玉又寫了一個謝字。


  桓琚看看兒子,感慨地道:「都不要著急,我終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


  梁玉盯著他看了一陣兒,彷彿在想什麼,低下頭疾書了七個「恨」字,字字力透紙背。桓琚連說:「我知道,我知道,誰能不恨呢?」


  梁玉搖搖頭,寫了很長的一段:不要恨,寫完了我也儘力把恨忘了。惡人已害了我的親人,還要折磨我,使我寢食難安抑鬱暴躁,我絕不會讓惡人得逞的。回去讀書、行善、平安、喜樂,使身邊人常歡笑,令盼我痛苦的人不能如願。


  桓琚贊道:「不錯,是這個道理,她們對我有什麼要緊的?!我要關切的事情且多著呢!」


  【你哄鬼!心裡要不在乎才不會這樣說呢,不在乎的人早忘了,怎會提出來表白一番自己的大度?我說不要恨,是因為我一直恨著,一定會記到死的。賢妃這一刀捅得您心肝兒都疼了吧?可也比不上皇后害死我姐姐的疼!】


  梁玉心裡想著,手上寫著:不要有戾氣,父子都不要有戾氣,不好。


  桓琚道:「我答允你,三郎,你也答應你的姨母。」


  「是。」


  梁玉笑笑,接著寫:我該回去啦。


  桓嶷失聲道:「不能不走嗎?」


  梁玉無聲笑著,看他一眼,寫:得看看莊稼收成。


  桓琚心道,梁氏這一番真是無妄之災,喲,忘了給他們些賞賜了。便說:「怎麼能讓三姨為生計操心呢?」他手裡剛好有籍沒了的凌家的財產,順手賜給了梁府一座大莊園,想想梁玉出家了,另賜了她一座,又將還真觀也賜給了她。此外又有藥材、錢帛等,不可勝數。


  梁玉又寫了個「謝」字。桓琚含笑道:「好好。」


  梁玉最後寫了一張紙給桓嶷看:不要有戾氣。


  桓嶷認真地答應了:「您放心,我一定做到。」【我當然不會有戾氣啦,為母報仇需要有什麼戾氣?為了國家安定,要有什麼戾氣?我只要有一腔正氣就行啦。】


  桓琚,也是這樣想的。


  梁玉前腳離開,至尊父子後腳就各有打算了。桓嶷在桓琚面前哭了一場,不好意思地說:「兒這些日子以來荒廢了功課,這便回去讀書。還請阿爹為社稷保重。」


  桓琚道:「讀書的事情也不必太急,將要正旦了,歇一歇也好。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還有我呢。」


  「讓阿爹擔心,是兒子不孝。」


  桓琚擺擺手:「你去吧,歇一歇,或是賞雪也好,或是品茶也罷。若是願意呢,出宮走走,去看看你三姨也行。或者乾脆回去蒙頭睡一覺。」


  桓嶷跪下道:「阿爹,您關愛我,我心裡明白。聽您這樣講是要將所有的事情自己挑了嗎?兒已經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兄長,請您保重自己。」


  桓琚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回:「知道,知道。去吧。累不著我。」


  見桓嶷還是不信,親自將兒子拉了起來,握著兒子的手說:「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什麼事情不需要費心呢?為君者要知人善任,但是不能什麼事都不知道,該操心的時候也不能偷懶啊。我習慣啦。你還小,回去緩緩精神吧。」


  「是。」


  「去吧,休息一下。」


  「是。」


  桓琚對太子越來越滿意,挑剔他仁弱是一回事,一個不愛搶班奪權的兒子再仁弱,父親也是能多加容忍的。何況桓琚感受得到,兒子是真心希望他好的。桓嶷恭恭敬敬地離開兩儀殿,心道,大哥,阿爹今天依舊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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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依舊不錯」的桓琚沒有停歇,停下來他都不知道幹什麼好了。


  桓琚環顧四周,兩儀殿威嚴依舊,兩列宮娥、宦官排得整整齊齊,人不少,他卻覺得孤單極了,喃喃地道:「孤家寡人。」不該放三郎走的,留下來說說話也是好的。


  程為一小心地說:「奴婢再請太子回來嗎?」


  「不用啦,皇后在幹什麼?」


  程為一道:「近來都在昭陽殿里。」


  「我知道她在昭陽殿,我問的是她都做了些什麼。」


  程為一道:「關懷新進的宮人。」


  巫蠱一案,凌賢妃被關進了掖庭秘獄里,投毒一案,杜皇後置身事外。徐國夫人用自己的死暫時保住了女兒的后位,杜皇后依舊是皇后,一直想踩下她自己上位的凌賢妃沒了,太子生母死了,杜皇后依舊是全天下最貴重的女人。


  宮人全部被處死也沒關係,自有新的進來,再重籠絡就好。反正現在後宮裡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美人、小才人之類,凌賢妃推薦了不少人給桓琚,桓琚對她們的寵愛卻比較有限,現在誰也跳不出來。


  杜皇后在宮中的聲望其實不錯,她從不主動出手欺凌誰,雙方相爭,她都能主持公道。唯一的缺點就是「軟弱」,聽徐國夫人的。徐國夫人也有一樣好處,她盛氣凌人不假,卻有著「世家的氣度」,給宮裡普遍的提高待遇一類的事情她還是肯做的。這些好處也被記在杜皇后的名下。


  可以想見,如果杜皇后與桓琚琴瑟和鳴,兩人育有一個還算合格的嫡子,那麼整個後宮將是一個和諧的樂園。


  通過宮人,杜皇后已經知道了徐國夫人吞金自殺,伏案痛哭一場,問及徐國夫人的身後事,得知以庶人禮安葬,又是一場痛哭。


  宮女、宦官一齊安慰她,杜皇后擦擦眼淚,低聲道:「罷了,此時不宜再生事。我不哭了,你們都別擔心。」復又低聲問及宮人各人的名字、籍貫、年齡等等。


  繼而問:「聖人如何?」


  宮人答道:「聖人一直在兩儀殿,奴婢們不知。」


  「太子如何?」


  「德妃殯后,一直在東宮,奴婢們也不知。」


  杜皇后又問凌賢妃的下場。


  宮人小聲說:「廢為庶人,現關在掖庭秘獄里,二王的上書聖人看也沒有看就燒了,兩位公主也被關了起來。凌庶人的父母兄弟都處死了,家人也流放了。」


  杜皇后重複了一句:「掖庭秘獄啊,你們有能通消息的人嗎?」


  「沒、沒有。」


  「唉,都是可憐人,」杜皇后摩挲著手上的一個戒指,輕聲說,「一個母親,不知道兒女的現狀,不知道有多麼的擔心呢。一個女兒,不能知道父母的噩耗,不能為父母守孝,是多大的不孝呀。你們去掖庭的時候順便走一趟吧,告訴她,她的兒女現在還活著,讓她為她的父母儘儘心吧。」又給他們金帛,使他們在掖庭里出入方便。


  宮人們原本有一樣擔心:如果皇後接著倒霉,自己再被順手賜死怎麼辦?一見杜皇后如此溫柔,連對凌賢妃尚且如此,對別人更不在話下了。


  一齊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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