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渣爹
原來阿雲現在這具身子,今年七歲,是淮州牧守的嫡女。因著尚未成年的緣故,沒有正式取名,平日裏也就喚著小名阿雲。
淮州牧守薛青山,原本是進京趕考的舉子,放榜時被商戶出身的阿雲娘親榜下捉婿。
二人成親後,秦家使了些銀兩,為薛青山謀得了外放的差事。
在阿雲兩歲的時候,齊國起了戰亂,原淮州牧守被亂民打死後,淮州群龍無首,很是亂了一陣子。
誰也沒想到,在齊國主君自顧不暇時,身為淮州小官的薛青山站了出來,開倉放糧安撫百姓。
亂軍離去之後,淮州倒是成了戰亂的幾州中,最先平定下來的州府。
齊國主君便順勢給了旨意,讓薛青山做了這淮州牧守。
戰亂持續了五年,除了沒有兵權,薛青山這牧守的位子坐的倒是安穩的很,這你來我往的軍閥竟是沒有衝著他下手的。
這其中,除了薛青山本身長袖善舞之外,也離不開阿雲娘親的影響。
秦家是商戶,往上幾代做的都是糧食的生意,一代代積累下來,竟隱隱成了齊國最大的糧商。
雖說家中豪富,但商戶的出身畢竟上不了台麵,秦家老爺的心思,便從賣糧掙銀子,轉到了改變自家門庭上來。
到了秦氏這一代,秦家從主母到各院妾室,不知怎的竟隻有秦氏這一個孩子。
這便成了秦家老爺的一塊心病,平日裏也沒少長籲短歎的。
直到那年放榜之時,秦家老爺在酒樓裏瞧熱鬧,聽旁人多嘴說了“榜下捉婿”的典故,便立即起了心思。
秦家老爺派了得力的管事,將擠在人群中看放榜的年輕後生,也就是薛青山給捉了過來,問明了家中並未娶親,便強按著與秦氏拜了堂,成了親,很快又有了阿雲。
這薛青山雖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在阿雲看來,比後世的鳳凰男還要不如一些。
薛青山和寡母張氏二人相依為命,為了供薛青山念書,薛家的房屋田產,早就變賣一空。
張氏又不是個會料理日子的,在秦家老爺榜下捉婿時,薛家隻剩下一間茅草屋子勉強度日,家中的米缸也隻剩下最後一把米。
見秦家豪富,薛青山與張氏一臉倨傲地應承下這門婚事時,內心是狂喜的。
秦家隻有秦氏這一名女孩,待日後秦家老爺歸了西,秦家偌大的家業,可不就姓了薛麽。
因此在戰亂四起之前,薛青山對秦氏還算過得去,雖說做不到事事躬親,至少表麵上的噓寒問暖還是能做到的。
薛青山自從外放之後,又有秦家的財力支撐著,日子過的倒也是有滋有味。
直到戰亂四起,作為齊國最大的糧商,秦家便遭了殃,運糧的車隊便接二連三地被亂軍給裹挾走,損失頗巨。
秦家老爺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在病榻上蹉跎著,對薛家的支持也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薛青山自從得了牧守的位子,見秦家給予的錢財日漸減少,對秦氏便流露出不耐來。
隻是淮州地處偏遠,原本就沒什麽經濟支撐,除了產糧,並沒有什麽地方能撈著錢。
加上外頭戰亂不斷,秦家雖說敗落了,但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多少還是能沾到一些油水。
因此薛青山還是忍了下來,並未與秦氏翻臉。隻不過與頭些年小意溫存相比,牧守府裏的鶯鶯燕燕多了不少,府裏烏煙瘴氣地生了不少事端。
秦氏不知怎的,從薛青山的主院裏搬了出來,自己住了一個院子,對此眼不見為淨,倒是也不去管他。
府裏的丫鬟仆役見狀,雖說不敢到主母麵前張揚,但暗地裏的輕視和疏忽越發地多了起來,流白便是其中的一個。
雖說流白是跟在阿雲身邊伺候的,但她的心思可一直都在薛青山的身上。
薛青山原本就相貌上佳,做了這麽些年的牧守,自然又養了些上位者的氣度出來,加上秦氏並不在意,因此暗地裏想著爬床的婢子可不在少數。
阿雲想明白了這些,心裏不由地冷笑了一聲。
包括薛青山在內,都隻看見了表麵,以為秦家的糧食生意受到了重創。可是阿雲知道,這隻不過是秦家放在外麵做給旁人看的。
俗話說得好,兵馬未至,糧草先行。齊國眼下戰亂不歇,無論是哪家軍閥,都缺不了糧草。偏偏為亂軍提供糧草,會被視為謀逆,抄家滅族不在話下。
眼看著這一筆筆白花花的銀子掙不到,糧商出身的秦家老爺能不急麽。
秦家雖說隻生了秦氏一個女娃娃,但架不住人家聰慧,自小就打理著秦家的生意。
見秦家老爺長籲短歎的抓撓,秦氏便給秦家老爺出了個假裝糧車被劫,實則交易給了亂軍的主意。
這樣不僅掙了賣糧草的錢,不但不會被齊國君主問罪,還省了好大一筆送糧的成本。秦家規避了風險,反而還多掙了一些。
而淮州身處亂世卻能偏安一隅,自然是因為秦氏將淮州產的糧食暗中轉賣給了各方軍閥的緣故。
便是當初薛青山開倉放糧,也少不了秦氏的推波助瀾。
薛青山雖說是舉子,家中也過了幾年辛苦的日子,但是他心高氣傲,不通庶務,又怎會發現秦氏做的這些事?
阿雲覺得秦氏之所以會搬離主院,為了操持秦家的生意而放棄了薛青山才是主因。
淮州現在明麵上的牧守是薛青山,但暗地裏,秦氏發話可比薛青山的公文管用的多。而薛青山對此毫不知情,仍舊做著他升官發財的美夢。
薛青山自從做上牧守後,便將母親張氏也接到了淮州奉養。張氏原本就心高氣傲,見兒子官運亨通青雲直上之後,對秦氏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明裏暗裏沒少擠兌秦氏生不出帶把的來。
秦氏原本對薛青山就沒什麽感情,隻當做搭夥過日子罷了,見張氏上躥下跳地為薛青山張羅著納妾選通房的,更是懶得理會,除了打理秦家的糧草生意外,便是教養阿雲這個女兒了。
秦氏為阿雲請了夫子習字授課,學習各類經義,府裏還養了幾位教養嫲嫲。以致於阿雲小小年紀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針線女紅也拿的出手。
張氏對此很是不以為然,嘀咕著什麽丫頭片子日後嫁出去也不知便宜了誰,還真當自己生了個公子麽!
因著張氏的態度,薛青山對阿雲這個女兒也很是疏遠,放在後院的心思也不過是想著哪房妾室或通房能給他填個帶把的罷了。
至於阿雲,日後若是能嫁給哪家貴人來抬高薛家的地位,才可能被薛青山高看一眼。
阿雲對這渣爹和渣祖母也沒什麽親情存續的指望,這府裏真正關心自己的也隻有母親秦氏了。
而渣爹和渣祖母這點心思和手段,在秦氏麵前還真不夠看的。因此對於這些年薛青山留戀後院卻連一個崽都蹦不出來,阿雲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想到這裏,阿雲便想起了先頭秦氏派人來請,卻被流白擋了回去的事來。
隨手拿起擱在床頭的衣裳,隨意地披上後,阿雲便開門往外走去。
阿雲住的院子離秦氏的院子並不遠,唯一讓阿雲不喜的是,去往秦氏的院子時,要路過薛青山住的主院。
雖說牧守府裏綠樹成蔭,各色四季花卉花期爭豔,按理說也是景色怡人的好地方,但是阿雲對此一點興致都沒有。
且不說阿雲後世見多了人間盛景,便是這具身子能感受到的牧守府中,這陳腐而又功利的氣息,便讓阿雲足夠厭惡。
阿雲在後世原本就是隨遇而安的性子,這會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對這牧守府卻始終沒什麽歸屬感。想著去尋了秦氏問問,能不能以探病的名義,去外祖父秦老爺子那裏小住幾日。
待阿雲走到主院外的回廊處時,聽見前麵廊下有人正在說話。
又往前幾步,聽出其中一道男聲,正是渣爹薛青山的。
而另一道又芊又嗲的聲音,雖說分辨不出是誰,但總歸是薛青山的妾室沒跑了。
阿雲見他倆卿卿我我地有些厭煩,便想轉身離開,卻是聽見了二人提到了秦氏。
左右打量了身邊的環境,見身旁有一叢竹子正好能遮住自己的身形,阿雲便輕步走到竹叢後,蹲下聽聽他倆要說些什麽。
“若非是哥哥打了勝仗使人傳了信來,老爺怕是不記得奴家姓甚名誰了吧。”嬌滴滴的聲音妖妖嬈嬈地說道。
阿雲隱約瞧見薛青山攬過那妾室的細腰,往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忘記誰也不能忘了我的茹娘,隻不過是擔憂與茹娘親近了,引來秦氏不快,反倒讓茹娘過的不安穩。”
“便是如此,老爺又來找奴家作甚!”那名喚茹娘的妾室,扭捏著抗拒與薛青山親近。
阿雲隔著竹叢,倒是看出了茹娘欲迎還拒的味道。偏偏渣爹被茹娘這一激,反倒多出幾分急色來,將茹娘抵在廊柱上,便將手掌往茹娘的懷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