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茶樓相談

  秦霽雲轉念想到了正在京州城內的墨家兄弟,抬眼瞧了瞧靳大公子,有些疑惑地問道:“既然墨將軍有心要反,為何又將兄弟二人送來京城為質?”


  “以墨將軍的特征,朝中會疑心於他的怕也不在少數,墨家兄弟二人的性命豈不危矣?”


  靳大公子聞言冷笑一聲,對秦霽雲說道:“所以說墨翟這廝近些年越發的不要臉麵了!一邊造著反,一邊還要立牌坊!”


  “隻要墨翟用著薛青山的身份一日,我那好外甥就沒有理由動那兩個小子,反倒還得好生看護著,免得惹來君逼民反的非議。”


  秦霽雲聽靳大公子這麽一說,頓時明白過來:


  墨翟早有反意,隻不過礙著沒有冠冕堂皇的名義,師出無名之下,隻好借用了渣爹薛青山的身份來作掩飾。


  “墨家兄弟進京與墨將軍起兵,間隔並無幾日,若是拖上幾日,待得墨將軍**而起,又何必冒這風險進京?”秦霽雲對此頗為不解。


  靳大公子有意提點秦霽雲,倒是也不瞞他,伸出兩隻手指,對秦霽雲說道:“隻能說明兩點。”


  “一來,墨翟那廝,留著蜀州守備的身份有用,此時尚不能公然與朝廷決裂。”


  “二來,他的兵力不足,尚且無法支撐他完成對朝廷的顛覆,若是起義軍北上受阻,尚且可以退回蜀州修整。”


  秦霽雲聞言,思索一番後,對靳大公子說道:“我覺得這兩點其實是一個意思,就是墨將軍起兵倉促,尚且未做好與朝廷為敵的準備。”


  靳大公子見他想到點子上了,讚許地點點頭,說道:“確實是倉促了。”


  “以我對他的了解,若無萬全的把握,他是決計不會做出如此大風險之事。”


  靳大公子說著,將桌上的茶壺杯盞果盤等物什皆盡挪開,露出光亮的桌麵來,用手沾著茶水,在桌麵上粗略地畫出一幅輿圖來。


  “從蜀州與淮州交界之處起兵往京州來,首先得拿下橫亙在兩州之間的青州。青州雖說官員腐弱無能,但以青州寬廣的地域來看,想要順利拿下青州,墨翟手上那幾千人的隊伍,壓根就不夠看的。”


  秦霽雲在靳大公子的啟發下,說道:“若是朝廷的援兵到的及時,與青州原有的兵力合圍一處,墨翟將軍手下這些軍士怕是難以脫身。”


  說著,也用手指沾了茶水,在青州的幾條交通要道上劃出了一個圈,問靳大公子道:“朝廷可派兵了?”


  靳大公子聞言,笑道:“京州以北是靳家軍的駐地,這些年靳家軍有了不少新鮮的血液,又被我那外甥好生優待著,早就想要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來證明自己的實力,自然早早地往青州去了。”


  秦霽雲聞言一驚,說道:“這就打上了?”


  靳大公子倒是沒給答案,隻是問道:“若你是墨翟,遇上了氣勢如虹的靳家軍,你會怎麽辦?”


  身為後世接受了多年愛國主義教育熏陶的秦霽雲,一時嘴快說道:“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靳大公子聞言猛地站起身,一雙杏眼死死地盯著秦霽雲。


  意識到自己失言,將後世毛概中遊擊戰爭的軍事哲學給漏了出來,秦霽雲有些瑟縮了,心裏不住地懊悔,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靳大公子抖抖袖子,掩飾住自己的失態,問秦霽雲道:“這想法是誰教你的?”


  秦霽雲這會不敢再抖機靈,又不能真的將太祖的遊擊戰論斷給搬出來說事,隻好搖搖頭,說是自己想的。


  違心地占用了太祖的論斷,秦霽雲有些忐忑地等著靳大公子的發落,卻是沒想到靳大公子瞧著越發地有些激動了。


  “可是有何不妥當的地方?”秦霽雲見靳大公子久久不出聲,隻好試探地出聲詢問道。


  靳大公子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隻好輕咳一聲,說道:“秦家後繼有人,想來老將軍在天有靈,一直庇佑著。”


  秦霽雲有些尷尬地想著:這分明是太祖有靈。


  “起義軍與靳家軍撞上後力有不逮,便從水路,又退回了淮州附近。靳家軍這趟出去的倉促,糧草等補給並未準備充分,擊退了起義軍後,便在青州駐紮下了。”靳大公子對秦霽雲說了青州的形勢。


  “墨將軍這是退了?”秦霽雲有些驚訝,竟是想不明白墨翟為何會這樣做。


  隱忍謀劃了這些年,真的**而起後,退也退的這般幹脆。


  “莫不是,就隻為了試探朝廷的虛實?”秦霽雲問靳大公子道。


  靳大公子點點頭,說道:“我那外甥雖說為人不怎麽樣,但是勝在內庫裏銀子多,養的起兵。便是外頭的官員如何貪腐,隻要沒鬧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單是他手上的軍士,也能穩住朝廷。”


  秦霽雲想了想,問道:“雖說墨將軍自身的身份未暴露,但是淮州既然有了這樣一隻起義軍,朝廷怕不會不管。”


  靳大公子聞言說道:“不錯,雖然不知道墨翟倉促起事是為了何事,但他過早暴露了自己的力量,我那外甥定是不會放過他的。”


  “若是墨翟能按照你說的做,想來以他的能力和蜀州的補給,在青州的地盤上與靳家軍長期周旋著,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雖說君上這些年一直鍥而不舍地往靳家軍裏頭塞入自己的人手,但是以靳大公子對靳家軍的了解,這並不是一支能夠與多支小股敵人持久作戰的隊伍。


  “靳家軍大開大合慣了,放在邊陲之地自是有用武之地,倒不適合與人糾纏。”


  秦霽雲聞言並不敢多說話,深怕自己又不小心暴露了什麽,隻好坐著小口地喝茶,狀似聽白先生說起書來。


  靳大公子瞧出他的小心思,想著是秦家秘傳的兵法,也不好追根究底,便也不打算多問。


  正在此時,外頭的隨從送了一封密信進來,呈給了靳大公子。


  “有你爹的消息了。”靳大公子瞧過後將密信遞給秦霽雲道。


  秦霽雲一時不敢去接,就怕密信上還有些其他不可與人分說的事。


  靳大公子倒也不難為他,將密信用火折子引燃,瞧著信箋燃燒幹淨後,對秦霽雲說道:“秦三爺避開了亂軍,尋著了前往蜀州落腳的秦家下人,趁著淮州防務空虛,又拿回了秦家原本的鋪子和生意,便是連糧食的生意也恢複起來。”


  秦霽雲驚訝道:“這是真的嗎!”


  靳大公子睨了他一眼,說道:“讓你看的時候你不看,這會卻又不信我說的。”


  秦霽雲趕忙擺手道:“並非不信大公子的話,隻是我爹失了音訊多日,這乍然間聽聞了好消息,有些激動罷了。”


  “秦小友怕是歡喜的早了些吧。”靳大公子道。


  秦霽雲聞言有些愣神,問道:“此話怎講?”


  “你說,現在淮州的地界上,誰最需要糧草?”靳大公子問道。


  “自然是墨將軍!”秦霽雲說完,心下一緊,忙道:“您的意思是,墨將軍會找我爹的麻煩?”


  靳大公子搖搖頭,說道:“以墨翟的為人,你爹想要在淮州安穩地做生意,怕是少不了要為他做事。現下是糧草,往後還會有金鐵。秦家怕是要被綁在墨翟的戰車上了。”


  秦霽雲知道靳大公子說的是實情,一時間不免有些沮喪。


  靳大公子瞧見秦霽雲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的,不免有些好笑,說道:“便是你將茶盞盯出花來,對你爹也是於事無補,還不如看看我。”


  秦霽雲聞言,還真的瞧向了靳大公子,想來是要進入今日的正題了。


  “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多多益善。秦三爺可以和墨翟做生意,自然也可以和我靳某人來往。”靳大公子往秦霽雲的茶盞裏續上水。


  端起茶盞,秦霽雲的手不免有些抖,好在裏頭茶水並不多,還不至於晃蕩出來。


  “大公子說笑了,姑姑離世前早就將淮州的生意轉手給了他人,雖說掌櫃的不同,但是聽說這些掌櫃的,可都是從大公子的產業裏出來的。想來墨將軍要做淮州的生意,越過誰也越不過大公子去。”


  靳大公子見秦霽雲有所防備,也不與他為難,隻是笑著說道:“你倒是小心,隻不過你我已是合作夥伴,既然在京州能成,在淮州自然也是能成的。”


  “秦家有著做生意的手段,加上靳家的人脈和權勢,便是這亂世的生意,也處處可以做得。”


  秦霽雲從靳大公子的話中聽出濃濃的軍商勾結之味來,隻是不明白,以靳大公子的權勢,為何非得拉上秦家一起。


  “大公子是君上的親舅舅,就不怕墨將軍對大公子先動手麽?”秦霽雲問道。


  “自從我那好外甥想要從靳家收回軍權開始,墨翟就明裏暗裏問我要過幾次人。我想著蜀州倒也是個去處,便也打發了一些人過去。”靳大公子說道。


  秦霽雲聞言有些不可思議,想不明白為何一個真的敢給,一個還真的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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