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便宜老爹】
徐善初那混蛋說到做到,果然,第二天凌霄就被派到倉庫去下苦力。
偌大的倉庫各種藥材以及器具堆積如山,作為庫房總管,牛大早得到了徐大醫師的指令,瞪著狗眼,挺胸凸肚,對著凌霄頤指氣使,完全把他當成牛來使喚。
面對這樣的苦差事,凌霄沒有絲毫退縮,反倒把原該做足十分的活兒,做夠十二分,這讓那牛大十分的意外,以至於很多時候,想要抓凌霄的小辮子,硬是抓不到。
看著眼前「任勞任怨」的凌霄,牛大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是怎麼忍下來的。
他想不明白呀,依他的智商實在想不通,凌霄為何對著如此重活,不僅不抱怨退縮,還如食甘飴,沒看到嗎,那小子扛著重重的麻袋,竟然還哼起了歌。
傻傻的牛大不明白,凌霄自己卻最清楚。
原本那個「凌霄」的身子骨實在太弱了,在自己下了藥方大補以後,還必須根據藥方的藥性,讓身體血氣活絡起來。而下力氣搬運東西,無疑是一種最好的運動。何況作為醫生,凌霄深通「五禽戲」「十段錦」等健身之術,偶爾把這些融入到搬運整理貨物中,那是事半功倍。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不要忘了,這所藥材倉庫可是裝滿了整個「杏林醫館」的各種藥材,凌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一些放在嘴裡嚼一嚼,或者揣回去一些不起眼的何首烏的皮,靈芝的葉,亦或者人蔘的須……
因此幾天下來,凌霄的身體不僅沒有被這樣的重活搞垮,反而變得更加結實,精神頭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看到凌霄如此「龍精虎猛」,最無奈的就是牛大了,他可是向徐大醫師打過包票的,一定要把凌霄這個短命鬼摧殘不成樣子,可是現在-——
牛大不知道該怎樣向徐善初交代。
……
就算這牛大再怎麼討厭凌霄,還是要管他一日三餐的,早中晚各兩個饅頭,中午時分,還必須要有稀湯和鹹菜。
牛大也想過直接剋扣凌霄的伙食,但那樣做就太顯眼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凌霄的湯食稀一點,饅頭硬一點,鹹菜餿一點。
中午,當凌霄取了食物正準備吃的時候,阿丑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對他說:「凌霄,你父親來了。」
凌霄一愣神,一種怪異的感覺從心中升起。所謂的「父親」凌霄腦海中還殘留著一些印象,可是始終無法把那個才三十幾歲叫「凌文」的男子當成是自己的親爹。因此凌霄就有意避開此人,可是現在那個人竟然主動找了過來。怎麼辦?
見凌霄發獃,阿丑還以為他因為太高興的緣故,就推搡他道:「快去吧,你父親就在醫館門口等你呢——唉,我那老爹也不來看看我,是不是把阿丑給忘了……」語氣中忍不住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凌霄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先把饅頭揣在懷裡,然後謝過阿丑,朝那門口趕去。
……
今天沒有風雪,算是個好日子。
就在那醫館的大門口,守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物,表情焦急,翹首以盼。
那個年紀大的正是凌霄的父親凌文,才三十齣頭的年紀,額頭上已經出現了深深的抬頭紋,鬢角更是斑白,看模樣比實際歲數大了差不多十歲。大冬天,他只穿了一襲單薄的青色長衫,許是太冷的緣故,時不時地跺著腳,讓腳底板暖和一點。
那個小的只有七八歲,是凌霄異母同胞的妹妹,名字叫凌雪兒。她面帶菜色,營養不良,一頭髮黃的頭髮,隨便紮成雙犄角,原本俏麗的小臉蛋生滿了凍瘡,凍瘡結痂,露出那粉色的嫩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她穿著一襲紅色的小棉襖,棉襖雖然很厚,卻很舊,胳膊處也不知道打了多少處補丁,破爛處甚至露出裡面的棉絮。因為天氣太冷,膽小的凌雪兒就使勁兒把身子貼緊自己的父親,希望能夠從大人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看到凌霄,原本依偎在凌文身上取暖的小凌雪兒忽然跳了起來,歡快地指著凌霄對父親說:「你看,哥哥來了!哥哥來了!」
凌文也看見了兒子,不善言談的他急忙找著措辭,思忖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實際上,對於凌霄,凌文是十分愧疚的。凌霄的親娘去世的早,凌文耐不住寂寞,就娶了隔壁賣豆花的花二娘做了續弦。
一開始的時候,還沒怎麼樣,花二娘對待凌霄還算不錯,至少有吃有喝,冬天有衣服穿。
然而時運倒轉、造化弄人。凌文本來是讀書人,奈何才運不濟,考了數次全都名落孫山。大宋朝本就人才輩出,詩詞歌賦,文理文章,大學士層出不窮,科舉上更是藏龍卧虎,想要在此出人頭地,東華唱名,簡直比登天還難。
名額有限、競爭殘酷。像凌文這樣的讀書人,即使使出渾身的力氣,不斷學習,最終還是做了更優秀者的陪襯。
年復一年,原本還算不錯的家業,就在這不斷嘗試不斷失敗的科舉中沒落了,如今更是經年吃糠咽菜,見不到一點葷腥。
那花二娘原本就是個妖嬈婦人,又比凌文小很多,苦日子一來就有些受不了了,時不時地抱怨凌文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而在家裡白吃白喝的凌霄更是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加上女兒凌雪兒出生以後,一家四口的生計全靠她那豆花店支撐,她就更不把凌霄當人看,在三年前直接攛掇凌文把凌霄趕到了這醫館打雜做苦力。
凌文本性懦弱,再加上一家子都要花二娘來養活,就更沒發言權,雖然覺得兒子可憐,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因此就把小小年紀的凌霄丟到這醫館,經年不來看望一次,因此父子感情著實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