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離家別】
凌霄酒量不錯,雖不是千杯不醉,卻也能喝很多。其他人興緻高昂,更是喝得衣襟盡濕。
見此,媳婦秀娘便不許李老實飲酒了,小聲道:「喝喝喝!喝歪了看你怎麼辦!」
李老實果然很快喝高了……在酒場上發揮了自己做人老實實在的特色。十分豪爽、十分沒數,別人向他敬酒,他便來者不拒。儘管凌霄示意人每次都給他倒一半,可一圈下來,十幾碗黃酒下了肚,整個人登時就飄了……
李老實喝醉酒也不哭也不鬧,就是坐在那裡嘿嘿直笑。起初大家覺著著實有趣,可聽久了也覺著瘮得慌。凌霄只好起身道:「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晚了就進不去門了。」
眾人見此,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也不好挽留,趕緊跟著起來,將凌霄一直送出老遠去。
後面,幾位大叔又自告奮勇,將酒醉的李老實扛到了床上。
李老實床上哼寧著,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說些什麼夢話。
旁邊李鐵蛋不知從哪裡摸了一把木刀,插在腰間,挺胸凸肚地踱著步,對老娘說:「你看我啥時候能當將軍啊?」
「當你個頭!快去睡覺!」
李大將軍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
當凌霄回到家時,父親凌文還沒睡,站在大院門口東張西望,不用說,在等凌霄回來。
看見兒子平安歸來,凌文這才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凌家也該買一些傭人僕役,像這種事兒就可以讓僕役陪同凌霄一塊出門。再說,兒子就要去大遼國,若大的庭院沒人照看怎麼成。
實際上自從凌家發達以後,很多周邊窮苦鄰居想要投名來做下人。奈何凌文過意不去,就沒接納,現在搞得更不好意思去外面買一些婢女佣人來用。
「回來了,快進屋,雪兒還在等著你呢!」凌文拍打了拍打凌霄肩膀上灰塵,熱心地說。
說起小妹凌雪兒,凌霄心中就是一熱。
如今妹妹也懂事許多,尤其去了私塾上學。在凌文看來,女孩子多少也要知書達理才行,尤其現在家大業大,未來搞不好兒子官越做越大,自家人更要努力。
客廳內,身穿翠色小褂扎著雙丫髻的雪兒困的不能行,用小手支著下巴,眼巴巴地盯著火燭,時不時用手拍拍嘴巴,打著哈欠,耐心地等著哥哥歸來。
當凌霄出現的時候,小丫頭先是愣了一下,揉揉眼睛,發覺這不是做夢,眼前真是哥哥,這才跳起來撲到凌霄懷裡,嘴裡喊著「哥哥」。
凌霄將她抱起里,小丫頭貌似又重了許多。凌霄掏出給她買的糖果,遞給她說:「想我沒有?」
「想。」小丫頭剝開糖果舔了一下,快樂地說。
「怎麼個想法?」
「這裡想,這裡也想。」小丫頭歪著腦袋,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還有這裡對吧!」凌霄指了指她饞嘴的嘴巴。
凌雪兒咯咯一笑,「人家沒有啦。」
這時凌文進屋,咳嗽一聲對雪兒道:「哥哥一回來你就讓抱著,成何體統?快點下來。」
「不要麼,我就要他抱!」雪兒在凌霄懷裡扭了扭。
凌文只得搖頭,忽然說道:「霄兒,你真的要去遼國嗎?不去不行?」
「嗯,不去不行。」
「為父讀書少,卻也知道那遼國乃荒蠻之地,民風彪悍野蠻,極不通情理,以前又與我大宋勢同水火,為父擔心……」
凌霄不等他說完,就笑了,說道:「父親大人休要擔憂,現在大遼國不同往日,據說那裡也科舉取士,並且也有很多人熟讀四書五經。」
「當真?」凌文瞪大眼睛。
實則,遼政權從後晉搏燕雲十六州地之後,為了安撫和統治新附之區,遼國急需選用漢士,曾舉行科舉考試,這是一次為選拔漢官治理漢地的權宜之計。976年,才正式建立了主持科舉考試的常設機構。988年,「詔開貢舉」,科舉漸成定製。統和六年至重熙元年,大抵每年舉行一次,重熙後為三年一次。前者為沿襲唐制,後者則是受宋朝的影響。
遼代的科舉專為選漢官、取漢士之用,只有漢人、渤海人可以應試。對契丹人參加科舉限制甚嚴。遼國契丹人中雖不乏文學之士,但他們卻多不是進士出身。後來契丹人參加科舉考試的限制逐漸放寬。在實行科舉的同時,遼代設立學校培養人材。五京州縣設有學校,頒《五經》傳疏,置博士、助教,契丹、渤海、漢人子弟皆可入學學習。
凌文一直惦記著讀書應試,又哪裡有機會行萬里路去了解周邊國家環境,因此聽凌霄說大遼國也有科舉,不禁詫異不已。在他看來,那些茹毛飲血的契丹人,又怎會熟讀聖賢書。
凌霄抱著凌雪兒坐下,寬慰老父親道:「因此這次出使遼國並無大礙,相反,很多朝廷命官還擠破頭皮想要去遼國鍍一鍍金,孩兒得此機會,也算是得了聖眷。」
凌文對鍍金新鮮辭彙不甚了解,卻也大體知道意思,只是對兒子所說半信半疑。沒辦法,大宋朝一直以來都把遼國契丹人當成是洪水猛獸,想要一時間改變他們對遼國的看法還很難。
「霄兒,我知道當今陛下對你聖眷,要不然也不會給你陞官這麼快,現在問題是,我實在不放心你,路途遙遠,又不安寧,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凌文忙又呸呸幾聲,「看我這烏鴉嘴,我兒命大福大,又怎麼會出事兒。」
凌霄笑了,「父親大人請放心,不要忘了,我可是大夫來著,何況大隊人馬護衛,又豈會不安全。」
「嗯,看起來是我多心了。」
凌霄不語,忽聞鼻息聲,再看妹妹凌雪兒不知何時早已在他懷中睡著,紅撲撲的小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手中依舊緊握那顆甜美的糖果。
……
當天晚上,凌霄和凌文父子倆抵足而眠。
兩人隨便嘮著嗑,說著以前的閑話。
當凌霄沉沉睡去的時候,凌文卻還毫無睡意。
他起身,數次幫凌霄蓋好被子。這麼大的人了,睡覺怎麼還踢被子。
走到窗前,外面月光灑了進來,凌文想起自己三十幾年來一事無成,反倒靠著兒子才有了今時日子,又想起那背棄自己改嫁他人的後妻,凌文心中不禁酸楚,又想,倘若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也不一般了,會不會後悔?
一聲嘆息,月光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