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周老三和馮三娘去上工后, 姜瑜睡了個美美的午覺,等太陽沒那麼熱的時候, 她出了門,先去了王曉家。
王曉家大門緊閉, 敲門也沒人應聲,姜瑜估摸著他應該是去割牛草了,遂去了牛棚。
她趕到的時候,王曉已經割了一背簍牛草回來, 正把草倒給牛吃。
瞧見姜瑜過來, 他連忙丟下背簍,抹了把, 笑嘻嘻地跑了過來:「姐,你來了。」
「嗯,你小子蠻勤快的嘛,好好乾!」姜瑜拍了拍王曉的肩。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吃過午飯沒多久就上山割草了, 而王曉才11歲, 跟他一對比,周建英簡直成了渣渣。
王曉重重地點了下頭,感激地說:「姐,你放心,我一定把牛伺候得好好的,把牛棚打掃得比我家還乾淨。」
姜瑜被他的說辭逗笑了:「好, 我相信你。」
王曉咧開嘴羞澀地笑了, 笑過之後, 他稚嫩的臉上浮起擔憂:「姐,丟了養牛的活,回去他們沒為難你吧?」
姜瑜好笑:「你覺得他們能為難得了我?」
他知道姜瑜很厲害,可姜瑜說到底還是只比他大四歲,兩個人個頭都差不多的。想了想,王曉拍著胸口說:「 姐,要不你乾脆到我們家過吧,我奶奶人很好的,你來了她一定會很開心。周家人對你不好,以後我和我奶奶對你很好的。」
果然還是個孩子,想問題就是簡單直接。她現在沒成年,戶口又掛在周家,在這個出趟遠門,住店買火車票都要介紹信的年代,離開了周家她能上哪兒?
「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時候到了,我自然會離開。」姜瑜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我想租你家屋後面那片自留地,你回去跟你奶奶商量一下,我一年給你們十塊錢的租金。」
王曉非常感謝姜瑜給他弄到了養牛的活兒,想也沒想就說:「不用租金了,姐,這事我就替我奶奶答應你了,那塊地你想種就拿去種吧!」
他家屋后那片地只有一分多,是他們家的自留地,平時也就種點菜或者玉米紅薯之類的粗糧,給家裡添點口糧,這麼丁點地,哪用得了十塊錢。
姜瑜沒理會他小孩子氣的話:「這件事你回去跟你奶奶提一下,她若是同意,等收完了稻穀,我再上門跟她確定下來。」
王曉心裡是打定了主意不收姜瑜的錢,他也不跟姜瑜爭,而是好奇地問:「姐,你打算種什麼?」
姜瑜看了他一眼:「就尋常的瓜果蔬菜,你們種什麼我就種什麼。對了,你奶奶要是有多餘的種子,讓她也給我留一點。」
王曉失望地垮下了嘴,種菜什麼的實在是沒吸引力:「姐,你種菜乾什麼?周家有自留地啊?」
「我種的菜我自己吃,記得給我保密哦,你跟你奶奶也提一下。」姜瑜笑著說。
她種的這批菜比較特殊,因為她準備在菜地裡布置一個簡單的聚靈陣,雖然效果肯定達不到修真界的萬分之一,但也不是村民們種植出來的蔬菜能比擬的。這批蔬菜會蘊含一些稀薄的靈氣,吃了對身體大有好處。
等有了自己的菜地,姜瑜才不管周家人今年劃分的口糧夠不夠吃呢,反正餓不著她。
這種好東西當然不能跟周家人分享,所以姜瑜才把主意打到了王曉家。他們家人少,屋前屋后都有自留地,要不了這麼多菜地,把屋后小的那塊勻出來給她正合適。
王曉實在不理解姜瑜的行為,鄉下最不缺的就是菜,地里的菜,山上的野菜,什麼菜都有,清湯寡水的,什麼味道都沒有,難吃死了,哪還用花錢特意去種。不過見姜瑜堅持,他也沒再勸:「好,今晚回去我就跟我奶奶說。」
說完了正事,王曉搓著手,沖姜瑜諂媚地笑了笑:「姐,咱們什麼時候再上山玩玩啊,好幾天沒去北斗山了!」
姜瑜馬上明白了他的意圖。這小子,上山是假,吃肉是真,說起來,自從在國營飯店大吃了一頓后,再回來吃周家沒有任何油水的粗糧,真的是太沒滋味了。而烤野雞、野兔之類的,乾巴巴的,比起國營飯店裡做的差遠了,真是由奢入儉難。
「王曉,鎮上、縣裡有收野雞、野兔的嗎?」姜瑜覺得,她還是應該多開闢幾條掙錢的門道,讓自己在這個貧窮的年代,過得再稍微滋潤那麼一點。
「鎮上就有收購站。」王曉停頓了一下,湊到姜瑜耳邊,小聲說,「姐,你可別拿到外面去賣,逮著了會坐牢的,前兩年隔壁村有個人就被抓到了,聽說現在都還呆在大牢里呢。」
「知道了。」姜瑜點頭應是,心裡卻不以為意。這個年代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老實人從年頭忙到年尾,辛辛苦苦一整年忙活得還不夠糊口的。
她可不想過這種苦巴巴的日子,當然,王曉的提醒也很有必要,小心駛得萬年船。她可不能為了點吃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最後,姜瑜還是領著王曉上山打了一隻野雞和野兔。野雞烤著兩人分來吃了,野兔丟給了王曉,他明早替姜瑜拿到收購站去賣了。
吃足喝飽,姜瑜踩著夕陽的餘暉下了山回到周家,剛好天黑。
周家的氣氛很沉悶,因為周老三已經知道丟了養牛的事,他回來沖馮三娘和周建英發了一通火,馮三娘沉默地聽著,按部就班地洗衣做飯。
而周建英壓根兒就沒把周老三的話放在心上,兀自拿著一面破了一角的鏡子照得正歡:「爸,不就是個養牛的活兒嗎?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好稀罕的。你放心,我以後會掙大錢,讓你過上全荷花村的人都羨慕的好日子。」
周老三被她的大話氣笑了,旱煙袋往旁邊牆上一磕,冷笑道:「掙大錢,好日子?就憑你,算了吧,你以後不問老子要錢,老子就心滿意足了!」
周老三為人雖然不怎麼樣,但自知之明還是有,自家閨女是又懶又饞,脾氣又不好,能說個殷實點的婆家,他就謝天謝地了。
前世他不就以自己這個主任為榮?周建英很不服氣:「爸,你遲早會後悔的,以後……」
「以後怎麼樣以後再說,你還是先想辦法過了這一關吧,分的糧不夠吃,你就等著餓肚子吧。」周老三惱火地打斷了她的話。
這個閨女,自從去了她小姑家一趟,回來后就變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了,也不知道她小姑究竟跟她說了什麼胡話,成天就只知道做白日夢!
周老三很火大,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既然你不稀罕養牛的活兒,那你明天就下田割稻穀!」
「憑什麼?爸,姜瑜不也沒上工。」周建英雖然知道父親對姜瑜的好流於表面,但一想到姜瑜能大搖大擺地睡午覺,自己卻要下田,心裡頓時不舒服了,習慣性地要跟周老三嗆兩聲。
正巧姜瑜回來了,周老三氣不打一出,陰沉的眸子瞟了姜瑜一眼:「跟她比,那你一個月也拿一二十斤糧食回來啊?」
姜瑜沒理會周老三語氣里的陰陽怪氣,打了聲招呼就又進屋了。
今天周家的晚飯氣氛也一樣不大好,不過周老三卻沒再借題發揮,只是從頭到尾板著臉,像是誰欠了他一樣。
不過他越不高興,姜瑜就越開心。玉米糊糊這麼難吃,有他的憤怒和不滿當下飯菜也不錯。
周老三心裡一直惦記著從庄師伯那裡拿回來的那張無字元,越到了晚上,他就越緊張,所以連丟掉了養牛的活這件事也不計較了。
等躺到了床上,他也一直惦記著這事,睜著眼熬到了半夜,見沒什麼異常,這才睡過去了。
第二天起來,家裡也是風平浪靜,子女都好好的,什麼意外都沒有。周老三這才徹底相信了庄師伯的話,無字元果然好用,不過嘛,就是太貴了,想到被庄師伯要去的那三十塊,周老三就肉痛。
這不痛快就帶到了臉上,可現在這一家子,除了馮三娘對他的冷臉發怵,其他幾個小的誰在意。
周建英更是說什麼都不肯下田。在烈日下勞作一整天,她肯定會被曬得跟黑炭一樣的,重生回來,周建英下定決心要好好保養她那張臉,這可是女人最重要的資本之一。
到底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周老三訓了幾回不管用,最後也就算了。
當然,他心裡是希望姜瑜能夠主動去上工的,所以私底下在馮三娘面前訴了好幾回苦,說他為了養這家裡三個孩子有多不容易,又怕一家人來年餓肚子云雲。
若是以往,馮三娘早就自動請纓,讓姜瑜去上工了,這回卻像只鵪鶉,沉默了許久,才幹癟癟地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等孩子們都長大就好了。」
周老三的臉沉了下來,這個家裡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連馮三娘都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裡了。
馮三娘看著他的黑臉,不知道他為何又要生氣。她張了張嘴,有一瞬想說,她明天喊姜瑜去上工,可一想到上回她讓姜瑜去割牛草發生的事,再想想現在姜瑜對她的態度,馮三娘頓時噤了聲。姜瑜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做不了她的主了。
最後,這個秋收周家就周老三兩口子上工,而且中途周老三還請了兩天假,成為村裡除了王曉家以外,工分最低的人家。當然這是后話。
秋收過後,眨眼就到了九月,村裡的小學也開學了。
姜瑜正式開始了她的老師生涯。
村小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荷花村的,也有少數是附近其他村的,每個年級都只設了一個班,一個班級只有一位老師,兼任了語文和數學兩科,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一點空閑的時間都沒有。
學校里除了姜瑜還有三位年紀比較大的男老師和楊校長,加起來剛好五個人,五個班,一個班級一個老師。姜瑜年紀小,資歷淺,所以就把教學任務最輕鬆的一年級分配給了她。
開學第一天,姜瑜的主要任務就是給這些孩子報名,統計人數。報名的時候,姜瑜才深深地體會到這個時代有多落後,因為許多孩子竟然沒有大名,只有小名,二狗子、三娃子、李大的亂叫。問起姓名,很多小孩直接報的就是小名。
姜瑜和顏悅色地對帶孩子來報名的家長說:「嬸子,上學了,學校里不能二狗子二狗子地叫了,你給孩子起個大名吧!」
那中年嬸子一擺手:「老師,咱不識字,麻煩你幫我們家二狗子取個大名唄。」
姜瑜心裡那個囧,只好委婉拒絕:「嬸子,孩子的姓名很重要,還是你們父母給他取比較好。」
隔壁班的劉老師聽到她的話,笑呵呵地說:「小瑜,沒事的,你就起吧,我們班的學生有好幾個都是我取的名字。咱們學校里每個老師都給不下百個學生取過名字。」
汗,做老師的第一項正兒八經的工作竟然是給學生取名字。姜瑜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看著眼前這個虎頭虎腦的可愛小男孩,想了想說:「就叫劉健吧,健健康康的長大!」
健康長大無疑是每個父母的心愿,中年婦女高興地說:「老師真是個文化人,劉健這名字好,謝謝老師!」
有一就有二,隨後又要好幾個沒有大名的孩子讓姜瑜取名。
等收完了學費,統計完有多少學生時,姜瑜發現,自己今天做得最多的事情竟然是給學生取名。他們班上五十來個孩子,竟然有十幾個都是她今天臨時給取的名。
開學第一天是不上課的,因為報好了名,統計完人數后,楊校長才會去縣城把教材拿回來。
所以一到中午,點完錢和班上的人數,姜瑜就能下班了。
她剛把東西交給楊校長,準備回家,就見不遠處騎來一輛自行車,上面坐著個穿著藍色制服的郵遞員在朝他們招手。
那郵遞員飛快地把車騎了過來,然後停下問道:「姜瑜在嗎?有你的一封信。」
姜瑜很心裡意外,原主那樣的性子,怎麼會有人給她寫信?
她上前說:「我就是。」
郵遞員從郵包里找出信,遞給了她。
姜瑜接過,掃了一眼,竟然是封挂號信,她把信翻到了正面,然後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地址,上次她把錢寄回去的那個部隊的地址,不過寄信人的名字卻變了,變成了一個叫陸進的人,而字體也變成了龍飛鳳舞的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