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4
說話間就到了宮門口,從南天門下了馬車,先看見的居然是顧寶瀾和顧允之。
顧寶瀾穿了深紫色的繁複纏枝裙,用杏色緞子裹邊,除了腰間系了一條鑲滿寶石的腰帶外,全身再無其他飾品。雖看著低調,可卻半分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而顧允之一向張揚慣了,今日卻一反常態,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寬大的袖口分別綉著猛獸,素凈的顏色讓人穿出了囂張的感覺,倒是也不違和。
兩個人分別向李氏問好,李氏淡淡看了看顧允之的穿著,再看了看自家女兒同色的緞面纏枝長裙,有些不喜。
面上卻分毫不顯,笑著問顧寶瀾,「七公主,上次朗哥兒弄壞你的木偶,可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若是沒有,你儘管來和我說。」
顧寶瀾倒是個不怕生的,笑眯眯地說:「姨母喚我寶瀾就成,以後若是成朗欺負了我,我可真就找姨母評理了。」
姜成朗在背後小聲地嘟囔著,含含糊糊也聽不清楚,氣得李氏直想打人。
顧寶瀾依舊是笑著的,陪著李氏往前面走,姜成朗跟在後頭,顧允之直接被忽視個徹底。
他看著前頭走在母親一旁的小姑娘,小姑娘挽著兩個髻,頭髮被分成了兩股編成麻花辮垂在肩后,發尾綴著兩顆淡紅色的珠子。隨著走動,發尾不斷跳動,像是兩尾靈動的魚,看得他莫名眼熱,忍不住想伸手拽一把。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顧允之心裡被嚇了一跳,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真是個沒出息的,別人都那樣嫌棄了,還眼巴巴的惦記什麼。
走了一會便到了太后的慈明宮,裡面已經來了不少的人,陪著太後娘娘在說話。
常喜嬤嬤是個眼尖的,笑著和太后說:「太后,定遠侯府的夫人來了。」
「姜家?快請人進來吧。」太后稍微來了點精神。
說著,就看見一個穿著雅緻的婦人牽著兩個小女孩進來,身後又跟著兩個小子。四個孩子的相貌皆是不俗,走在一起就更加引人矚目了。
顧寶瀾畢竟還是個姑娘家,等到了殿中就溜到母親的身邊,剩下顧允之弔兒郎當地在後面晃悠。
李氏領著自己的一對兒女上前請安,說了祝壽詞之後就將禮物獻上了。
敬親王妃倏得笑了出來,同太后說:「先前那混小子說要去接明月,我不許,誰知道人還是偷跑了過去。」
顧允之原本鬆鬆散散地站著,聞言俊臉一黑,「沒有,我就是無聊瞎晃到那裡去的。」
眾人聞言皆是一笑,從南天門到慈明宮可是要不小的距離,要怎麼瞎晃才能夠晃到那裡去。
顧允之瞥了姜明月一眼,見人安安靜靜地站著,半分波動也沒有,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太後年紀大了,眼神有些不濟,對姜明月招招手,「過來讓我瞧瞧。」
李氏沖著姜明月點點頭,姜明月站出來府福了身子,「定遠侯之女姜明月給太後娘娘請安,願太後身體康泰,萬事遂意。」
她年紀小,卻已生得妍艷,目光卻是清冷沉穩,倒是不顯輕佻。
太後半倚在軟枕上,喝了一口茶放了下后,只看著人並不說話,目光沉沉面無表情。若是個膽小的,只怕被嚇壞了。
可姜明月仍舊筆直地站著,臉上的笑意,都不曾消減半分,單憑著這一點,就要越過多少名門貴女去。
可這卻斷斷不夠的!
屋子裡的氣氛冷了下來,杜貴妃坐在一邊摸著手上戴的赤金手鏈,低頭勾了勾唇角。
顧允之有些不耐煩,示意自己的皇祖母不要嚇到人。
太后心裡罵了人一句,最終還是笑了出來,拉過人的手,「是個好孩子,在家裡可曾學過些什麼。」
「先生只教過一些書文。」姜明月回話。
太后的嘴角下沉了些,卻依舊是笑的,「還沒學些女紅之類的。」
「曾學過,不過臣女過於愚笨,綉出來的也不成樣子,也就不打算學了。」姜明月回答的坦然。
「還是要學些,姑娘家會女紅總歸是一件好事。」太后從手腕上退下一對冰種玉鐲來,套在人的手上。
小姑娘的手腕纖細,顯得空空蕩蕩的,她也就給人帶上,「看著是大了些,日後也能戴。」
這鐲子是太后禮佛的時候常戴的,也跟著太后許多年了,知情的人心裡皆是一驚訝,想著姜家的姑娘究竟是走了怎樣的運氣,得了人得另眼相看。
敬親王妃倒是笑了,「太后,你這可真是偏心了,當初您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可只賞了一隻金簪,現在一下給了人兩個。」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太后笑罵,「連個東西也要和孩子比。」
顧允之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也說不上來,難不成這個鐲子還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不成?
在座的人心思各異,原來是敬親王府看上了姜家的小姐。那些原本心思活泛的也都收斂了起來,太后都點頭認可的婚事,就是皇上也不能輕易更改,難不成讓自己嬌滴滴的女兒嫁過去做妾?
李氏的臉色越發難看,正要開口的時候就看見姜明月跪了下來。
「能得太后的賞識是臣女的福份,但所賜之物,過於貴重,臣女惶恐。」姜明月覺得雙腕沉重無比,只怕過了今天,自己的身上都要打上敬親王府的字樣。
李氏嚇得跪了下來,摟過女兒,臉色有些發白,笑得勉強,「小女不懂事,望太后不要同她計較。」
太后「哦」了一聲,淡淡地掃了人一眼,字字猶如萬鈞之重,「那現在可還惶恐。」
屋子裡的氣氛微妙起來,先前酸溜溜的人家此刻低著頭,耳朵卻是靈驗的,一直聽著這邊的動靜,生怕錯過了一出好戲。
感情太后和敬親王妃做的還是炕頭一邊熱的活計。她們也存了笑話的心思,得罪了這兩位主,看定遠侯還怎麼在盛京立足。
姜明月覺得憋屈,從所未有的憋屈,她活了也有近三十年,頭一次被人逼迫到這樣的份上。
可偏偏她半分拒絕不了,當她額頭觸地謝恩時,在萬千憤怒的表面依舊是淡然的微笑。
一對鐲子能代表了什麼,日後的她有的是辦法和人劃清楚界限。
太后臉上的笑意有幾分的淡,「是個好孩子。」
她將人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替人介紹著:「你進宮的次數有些少,怕是不認識吧。這是皇后,這是杜貴妃。」
姜明月也沒有辦法行禮,只能裝作靦腆的笑著。
皇后今日穿了正紅的宮裝,笑得溫和,「早就聽人提起過你,今日見到了果真是個標誌的。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剪秋,將我去年得的那株紅珊瑚拿出來。不過是個小玩意,你且當作好玩了。」
按照杜貴妃的性格,是半分東西都不想給人,她可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小丫頭片子對杜家做了怎樣的事情。
可現在的情勢擺在這個地方,越是肉疼笑得越是好看,「那我也就獻個丑,前段時間杜國公府送過來一袋黑色的珍珠,個頭都不小。這種珍珠極其難得,以後做了配飾也是好的。」
姜明月一一謝過,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子的話之後,太后大手一揮,「我們說話你們聽著有也無聊,也別拘著了,出去玩吧。」
眾人說是,就有嬤嬤進來將孩子引了出去。
姜明月走在顧允之的後面,路過人的時候淡淡地掃了人一眼。
那一眼極其薄涼,含著無限的嘲弄和輕視,還有噁心?
顧允之一下就炸毛了,他抓住人的手腕,下頜緊繃,狹長的眸子泛著危險的光,「你剛剛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