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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起來吧, 據我所知你只是杜家的一個侍妾,是怎麼和這件事情牽扯上關係的。」姜明月沒有直接回答, 反而問人。」


  「我本名是翠螢, 和姐姐翠梅同為單陽公主府的侍妾, 只不過當時姐姐是衛公子房裡的大丫頭,我只是外院一個洒掃的。」雲夢抹了抹眼淚,笑了出來,聲音卻是哽咽,「姑娘不知道也是應該的,畢竟從我被公主送給杜正頌時,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一個叫翠螢的人。」


  「我該如何信你?單憑這一面之詞?」姜明月沒去看她, 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雲夢咬著唇, 修長的指甲因為過於用力而翻過來, 帶出一片的血肉模糊。都說是十指連心, 她卻像是不知道任何的痛感一樣。


  這是她和姐姐最後的機會了, 錯過了便沒有人再肯過問一個丫鬟是怎樣死的。雲夢狠下心來,直接說了,「我可以告訴姑娘一件事情,丹陽公主和杜家大爺私通, 衛風根本就不是衛家的孩子,而是杜家大爺的私生子。」


  姜明月的手一頓, 她原本只是想將衛風賴到杜家大爺的頭上, 可萬萬沒有想到, 衛風居然真的不是衛家的孩子。可衛風現年十又有七, 若真是杜正頌的孩子,那他和丹陽公主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可面前的女子最多不過雙十的年紀。


  「你是如何得知?」


  「姑娘可是忘記了,奴婢現在可是杜家大爺的小妾,也虧得奴婢有這麼一副好身子,居然能跟了他三年的時間還進了杜家的門,呵呵,呵。」雲夢說到這裡笑了出來,可眼底含著淚,周身都籠著一層難以訴說的絕望。


  「奴婢得了杜家大爺的寵,他是個愛喝酒的,酒量卻是不好,醉了之後就會拉著奴婢。那些床榻之事奴婢也就不說出來污了姑娘的耳朵。每次之後他都會說些事情。奴婢有次問他,府上只有兩位公子哥可覺得冷清了,他說,『有什麼冷清的,外面多的是人幫爺養孩子呢』,當時就說了衛風的名字。」


  姜明月原本知道杜家大爺是個混的,可也沒有想到人混成這個樣子。丹陽公主的事情是她不小心撞見的,那沒撞見的人該有多少?

  幸虧最後登基的不是六皇子,不然怕人結親都要相互防著,免得鬧出倫理上的慘劇來。


  她心裡是由幾分相信雲夢的,思忖片刻之後就將這件事情應了下來,「可是,只是過幾日,我想讓你幫一個忙。」


  「姑娘只管吩咐。」雲夢又磕了一個頭,就被宛秋扶了起來,開始告訴姜明月關於翠梅的死。


  原來她們知道的那些都是最表面的東西。


  雲夢一開始是庭院的洒掃丫鬟,也是無意中撞破了丹陽公主和杜家大爺之間的事情。可那時的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初有模樣,一眼就被杜家大爺看中。


  丹陽公主為了維持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搶先動手將雲夢送到了杜正頌的房裡,允諾了只要她好好聽話,幫著公主府,她的姐姐翠梅就能夠在衛風成親之後抬為小妾。


  「我當時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早些年若不是她一直護著我,我早就死在裡面了。我跟了杜家大爺,可是沒過多久就傳來姐姐的死訊。她都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可是活生生地被丹陽公主下令棒殺。我見到姐姐的屍體時,她整個肚子都是爛的。」


  在場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雲夢手裡握著茶盞,渾身都在發顫,語氣幽恨怨毒,「可是衛風就在一旁冷眼看著,分明一開始是他強迫我姐姐的!我姐姐那樣膽小,和人生氣都不會,都和大牛哥說好了,只要攢夠了錢就給我們姐妹兩贖身。可就是那個畜生,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全部毀了!」


  她說到後來,聲音又尖又低,聽著都是難受的。姜明月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來。


  這就是所謂的權勢啊,能夠將所有黑暗骯髒的地方粉飾乾淨,繼續他們鐘鳴鼎食、富麗堂皇的生活,根本就不管地下埋著多少被他們害死的人。


  雲夢姐妹如此,上一世的侯府如何不是。


  許是出於那麼一點相似,姜明月問人,「現在就又一個報仇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可願意?」


  她之所以苟延殘喘地活到了今天,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那裡有不願意的地方。「姑娘只管吩咐了。」


  姜明月告訴人幾日之後需要做的事情,提前說了,「若是被發現的話,你知道怎麼做吧?」


  雲夢咬著牙,「姑娘放心,若是被發現了,奴婢絕對不會拖累姑娘半分。」


  她離開的時候,姜明月從窗戶看見人上了馬車,突然有一個男人衝過來要同她說話,卻被身邊的小廝亂棍打到在地。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死命地掙扎著要見人一面。


  雲夢頓住了身子,宛秋在一旁說:「這不會就是雲姑娘說的大牛吧,看起來還是挺關心她的。」


  「可是無用的關心最是負累。」姜明月忽然想,怕是現在雲夢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了,因為那些過往和曾經擁有的希冀不斷地提醒人,現在是多麼不堪。


  見或不見都是難過的,姜明月將窗戶合上,等了一刻鐘之後,才叫了身邊的丫鬟,「走吧,我們也該要回去了。」


  正準備往下走的時候,她遇見了迎面走上來的六皇子顧弘盛。


  當年六皇子被遠調懷寧,五年之後才被召回,後來又奉旨南下巡視,一直不在盛京中。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姜明月按下心中的疑惑,朝著人行了一個禮。


  顧弘盛的相貌是極好的,這些年不停地在外奔波,卻比盛京城中那些閑散公子哥更為精細,看上去倒是穩重許多,只是眉間依舊籠著陰鬱,一看就是個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他右手捻著佛珠,「明月怎麼來這個地方了?」


  「我是出來看看鋪子的,路過這個地方聽人說起這個地方的素齋最是可口。便想著過來嘗鮮呢。」姜明月看似不動聲色,心裏面卻是捏了一把汗。


  倘若人招來店家稍微一問,就知道了雲夢的存在,那所有的計劃就全毀了!

  顧弘盛將小串的佛珠纏到了手上,斯條慢理的開口,「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向明月討教一二,可否?」


  看著彬彬有禮,實則不給人任何選擇的餘地。如果不是今日出來只是自己臨時起意,姜明月都要以為他是故意在這裡等著自己。


  「當然。」姜明月笑得從容,轉身的時候看見顧弘盛後面跟著的一個小廝慢慢下樓了,眉頭重重一跳。


  立即有店家上來將二樓所有的人請了出去,顧弘盛坐在窗邊,在明暗的交界處半靠著椅子,翹著二郎腿,蒼白的手指拿著佛珠的一端,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子上敲著,發出的沉悶聲音似乎要往人的心裡鑽。


  他卻是渾不在意的,冷眼看著樓下來往的人群。


  等到二樓全否空了出來,他才示意人坐下,嘴角微微勾起,「我怎麼覺得你有些緊張?難不成有什麼秘密怕被我發現嗎?」


  「六皇子說笑了,這些年也沒有見過你幾次,略微有些驚訝。」姜明月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六皇子回來多長時間了,怎麼也沒有個動靜,我二哥您府上墨菊的最是奇特,還準備去叨擾您一番,開開眼界。」


  「前兩天才回盛京的。」


  難道不是他?姜明月微微一愣后,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顧弘盛轉頭看向姜明月,眼神一瞬間變得陰翳,喉嚨力咕噥幾聲古怪的笑,「託了我十七叔的福氣,這些年一直在外地奔波。雖說是漲了不少的奸時,可再回到盛京,卻覺得自己是外鄉人一般。」


  他表面上是奉旨出巡,可都是顧和暗查好了所有,等著他過去斷案判刑。表面風風光光攢下了不少的政績,可親自將親信送進去的感覺也不好受。況且遠離盛京,就算是消息靈通也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才回來就生生地被人壓了一頭。


  只是還不急。


  顧弘盛看著侍衛走上來,倏得笑了出來,「這墨菊最是難侍候的,若是個不識時務的,生在了錯的地方,又開錯了季節。怕還沒有打一個花苞就要給他剪掉,不然連累了整株花該怎麼辦,明月說對不?」


  「是該剪了,不過也要看看六皇子肯不肯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了。」姜明月端坐著,氣定神閑絲毫沒有慌張,可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死緊。


  如果顧弘盛查到了雲夢的頭上,她的這盤棋就全毀了。


  她低頭去看茶盞上的青花,所有的神經都緊緊繃起,已經想著萬一和人直接撕破臉的話,要不要將衛風的事情說出來噁心人一把。


  顧弘盛聽了侍衛的話后,臉上有些微妙的變化,忽然樓梯口響起了一陣躁動。


  所有的人還沒有回過神,就看見一個侍衛被踹了出去,重重地摔到地上哀嚎著。


  隨後就看見顧允之出現在視線里,他半靠著扶手,臉上是一貫不正經的笑容,「呦,六哥回來了啊,怎麼吃飯還帶著這麼多人過來?弄得我都有些害怕,差點不敢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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