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頗有意思
他讀了兩則故事以後,覺得頗有些意思,於是就靠在書架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起來,當他讀到第十八則故事時,不由悚然一驚,原來書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
有個人患了臌脹之疾,百般醫治無效,快到臨死的時候,忽然有人給他託夢說:「本來你不該得這個病,但是我淹死在你家屋后的水井裡面,到現在還沒人撈我出來,害得我腹大如斗,失了我的原形,在閻王爺的生死薄上消不了號,所以至今不得托生。」
「如果你想活命,就把我從井裡撈起來,給我把肚子里的水倒空,再將我好好安葬,待我在閻王爺的生死薄上消了號,轉世投胎之後,你的病自然也就好了,否則我們現在都是腹大如斗,我便將你當做替死鬼,攝了你的魂兒去投生了。」
那個病人從夢中驚醒之後,忙命家人去屋后的井裡打撈,沒想到果然在水井裡打撈出一具屍體來,那個肚子已經被井水灌得猶如水桶一般,更奇的是,那屍體撈起來時,居然並未腐爛,想來是因為井底陰寒,所以護住了屍身的緣故。
於是那個病人就依夢中人的指點,將那具屍體肚子里的水倒空,然後將他厚禮安葬,沒想到只過了幾天,他的病果然好了,著書人在後面批道:此為余所親歷,余時年三十,行醫江淮,遇此奇病,始則百葯不效,后則不藥而癒,余訝甚,驚問其故,方知為惡鬼所纏,世人皆謂此為荒誕,余獨信鬼神為不誣。
如果是以前,方子明對這種事當然是一笑置之,可是恰好謝靜雯昨天所說的夢還在他心裡留著疙瘩呢,現在兩下里一對照,他焉能不心驚?雖然謝靜雯的夢境閑靜平和,並沒有什麼凶悖之兆,但是她這個夢遷延日久,更兼她絕症在身,誰又能保得住這個夢裡沒有暗藏殺機?
他心中疑慮甚深,所以先把這個故事反覆看了幾遍,然後又把這本書全翻完了,希望還能找到一些相關的信息,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在這本書里再也找不到類似的故事,他還不死心,又把書架上同類的書都翻了一遍,也沒有什麼結果。
他這一折騰,眼看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趙敏打電話來問他回不回診所吃飯,他心裡想著下午還繼續在書店裡逛逛,所以就跟趙敏說懶得回去了,隨便在外面吃點,趙敏知道他的性子,怕他圖簡單就把午飯省了,忙在電話里叮囑了一番,直到他答應不空著肚子這才做罷。
方子明本來確實想偷個懶,把午飯留到晚上一起吃,可是又不能辜負趙敏這份關切之心,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出去隨便吃點,他出了書店之後,向四面打量了一下,看見斜對面的巷子里有一家蘭州拉麵館客人進出不斷,想來應該味道不差,於是他也決定去胡亂吃一碗。
當他進店之後,才發現這裡不但賣面,還有冷拼和風味小炒,不過菜的主料都是牛肉,而且據說是來自西藏雪域高原的氂牛肉,方子明看著東面牆上那一滿版的介紹以及菜譜名,心中不由暗暗好奇道:這一味牛肉居然也能做出三十多個菜品來?
他隨便找一張桌子坐下來,要了一個拉麵和一盤蔥爆牛肉,因為店裡的吃客不少,所以他只能靜靜地等著,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左邊有人說道:「幾位大哥,你們的帳還沒有結呢?」
方子明轉頭一看,只見四個染著黃毛,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年輕人正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卻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攔住了,想來剛才說話的人就是她,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年輕人停住腳步,醉眼朦朧地望著她問道:「小妹子,哥哥我欠你什麼帳呢?」
「幾位客人,你們剛才吃飯的錢還沒有給呢。」那個女孩看著他說話時那噁心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也不叫大哥了,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小妹子,原來你是說這個,」那人輕佻地一笑,伸手就想搭上她的肩頭,「我還以為是昨日晚上的小費忘了給呢,哈哈!」
那女孩一扭腰躲過了他的魔爪,然後後退了一步,雙肩微顫道:「你,你們想幹什麼?」
「你躲什麼?就你那麻皮臉,老子還沒有興趣呢。」那人一爪抓了個空,望著女孩冷笑道。
「也不能這麼說,」他身後的一個黃毛立刻幫腔道,「臉雖然糙了點,可是你看這條子,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捏起來手感應該不錯。」
「無恥。」女孩低聲罵了一句。
「算了,大爺我今天心情好,想去找個正點的,所以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黃毛望著她冷笑道,「否則就憑你罵這一句,老子就得修理你。」
說完邁步就往外走,就在這時,一直在案板上埋頭擀麵的師父提著擀麵杖過來拱手道,「四位朋友請留步。」
「留你媽個逼啊,」前面的那個黃毛抬手將他推了個趔趄,然後罵罵咧咧地說道,「是個妞老子還摸摸,就你這死肥豬,推你都髒了我的手。」
「看來四位今天是專門來找碴的了?」那位大師父後退了兩步,冷著臉問道。
「老子就是來找碴的,」那個黃毛斜著眼睛望著他冷笑道,「我看你象個藏毛子,聽說藏毛子在外面都挺橫的,老子今天偏偏就要拔你幾根毛,看你又能怎麼的?」
「多說球呢,上去揍他丫的。」他身後的兩個黃毛已經各自抄起一個啤酒瓶,惡狠狠地向大師父逼過去,這些酒瓶就是他們剛才喝完扔在桌上的,現在用來打人,傢伙到也現成。
大師父倒也有幾份彪悍,他見勢不能善了,不但沒有被嚇倒,反倒把擀麵杖拿起來防備,這時從左邊包抄的那個黃毛已經出手了,揚起啤酒瓶直奔他的頭部,大師父看起來很肥,但身手還算靈活,所以一縮腰的功夫,不但躲過了那一酒瓶,手中的擀麵杖也揮過去了。
這時右邊的黃毛也出手了,他這一夾擊,大師父頓時就落了下風,好在他是經常擀麵的,身上倒也有幾分勁道,所以一時半刻之間,這兩個黃毛還不能奈何他,這時走到最後的那個黃毛又從桌上抄起了一個酒瓶。
不過他好象比較聰明,並沒有立刻撲上去,而是把手背在背後,看樣子是準備瞅冷子下手,果不其然,當那個大師父為了躲開那兩個黃毛的攻擊,將後背對著他的時候,他忽然揚起酒瓶,向著大師父的後腦勺砸過去,這一下如果砸實了,大師父的後腦勺只怕免不了要開花。
店裡的吃客沒想到他們說打就能打起來,所以都還沒來得向外跑,這時他們堵在門口打,眾人想跑也跑不掉了,裡面有幾個膽小的,早就縮到了牆角,那些膽子大些的,則遠遠地站著看熱鬧,也沒有一個人上來拉架的。
這時廚房裡還有兩個大師父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對,也提著鍋鏟趕出來,可是當他們出門時,黃毛的那個啤酒瓶已砸向了那個大師父的頭頂,他們遠遠地看著這一幕,都不由驚呼出聲,卻因為鞭長莫及,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個女孩子站在一旁見他們動手打架,雖然很氣惱,倒也不怎麼驚慌,但是此刻看見這一酒瓶下去,忍不住也驚叫一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過了半晌,她既沒有聽見酒瓶砸下去的聲音,更沒有聽見那個大師父的慘叫。
她正覺有些奇怪,忽然聽見有人淡淡地說道:「小小的一桌飯錢,也值得這樣大動干戈嗎?」
剛才他們打了那麼久都沒人勸架,怎麼現在有人勸架了?那個女孩大感驚奇,忙睜開眼看時,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伸手抓住了那個黃毛的手腕,所以他手中的酒瓶砸到一半,就砸不下去了,這時候正紅著臉在那裡掙扎呢。
這個人是誰?他倒是有些膽量,但不知本事如何?若是能打得過這幾個壞東西固然是好,若是打不過,反倒跟著白受累了,女孩看見眼前的情景,腦子裡早就轉開了,而打架的那幾個黃毛,更是吃驚不小,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麼來路。
但他們都是飛揚跋扈慣了的,更何況不遠處還有後援,所以看見有人架梁子,先是微微一驚,接著就恢復了本性,於是那個最先挑事的人罵道:「你媽的是誰?敢來管老子們的閑事?」
「我本來不想多事,不過你這人確實應該掌嘴。」那個勸架的年輕人臉色一沉,也不見他怎麼作勢,剛才罵人的那個黃毛左右兩邊臉上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兩個耳光。
「操你媽,你找死啊。」最先拿啤酒瓶砸人的兩個黃毛看見自家人吃了虧,怒喝一聲,提著酒瓶就衝上來了。
但是他們剛一邁步,忽然一個踉蹌,都把自己的臉湊到了那個年輕人的身前,就聽叭叭叭幾聲脆響,兩人各挨了兩個大耳光,那個年輕人打完之後,把他們隨手一推,然後冷聲道:「誰如果再想吃耳光的,就亂動吧。」
四個黃毛都吃了那個年輕人的虧,這才知道人家是硬點子,所以幾個人對望一眼,都不由露出一絲畏懼之色,最後還是那個挑事的黃毛開口問道:「你,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那個年輕人笑道,「也沒想跟你們過不去,只是你們這樣打打鬧鬧,害得我們吃飯都不能安生,所以出來勸勸架而已。」
「既是這樣,那我們就要走了,」那個黃毛倒是見機得快,馬上從包里拿出三百塊錢,丟在桌上道,「這樣總行了吧?」
說完給自己的幾個同夥使了個眼色,抬腿就想往外走,擀麵的師父忙攔住他們道:「且慢。」
那個黃毛眼中凶光一閃,寒著臉問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飯錢也給了,你還想怎麼的?」
「幾位誤會了,」那位大師父不卑不亢地說道,「本店雖小,卻是以誠信為本,從來不多收客人一份錢,剛才三位吃的飯菜用不了三百塊,該找還的錢還是要找還的。」
他剛說完,站在旁邊的女孩已經象連珠炮一樣地說道:「四位吃的是蔥爆牛肉、紅燒牛排、油酥裡脊、爆炒腰花、悶罐牛鞭、干煸蹄腳外加啤酒一打,白酒兩瓶,共計是二百五十八塊錢,那兩個涼拼就算是小店奉送的。」
說完把桌上的三百塊錢收好,將找零的四十二塊錢遞給那個黃毛道:「這是您的找頭,四位一路走好。」
黃毛接過零錢,冷笑一聲,沖著另外三個同夥一擺手道:「走。」
那個女孩見他們走了,微微撇了撇嘴,然後轉頭對店裡的客人致歉道:「各位朋友,由於小店照顧不周,剛才讓大家受累了,為了表示小店的歉意,各位今天在這裡的消費全部八折優惠。」
而擀麵的大師父則對勸架的年輕人躬身道:「多謝朋友剛才出手相助。」
「不客氣,不客氣,」那個年輕人擺了擺手,一邊往自己的桌上走一邊笑道,「我不過是想安安穩穩吃頓飯而已,其實我即便不動手,你們未必就打不過他們。」
這時那個女孩也走到他的桌邊,向他彎腰致謝道:「多謝了。」
「別客氣了,」那個年輕人笑道,「如果真要謝我,就趕緊幫我把我點的麵條弄上來吧。」
「好的,」女孩見他說得有趣,不由抿嘴一笑道,「我去給你催催。」
說完轉身向廚房裡走去,眾人見事態已經平息,吃完了的趕緊去結帳,沒吃完的也各自歸桌繼續吃飯,而那個年輕人則靜靜地坐在桌邊等著服務員給他上面,這時一個衣著很時尚的女孩子走進店來,她進門之後向屋內打量了一番,看來是想找個合適的座位。
當她看見桌邊的那個年輕人時,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忙走到他身旁招呼道:「子明,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