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當官不容易
「看來當個官確實不容易。」方子明感嘆道。
「可不是呢？」謝靜雯嘆息道，「其實一個位子空出來，不但下面的人在爭，上面的領導也在爭，只不過上面的人有決斷權，所以顯得超然一些，但是他們有時也很為難，因為他們既要提拔自己的人，又要維持安定團結的局面，所以時時刻刻要講究平衡兩個字。」
「平衡？怎麼個平衡法？」方子明聽她說的這些，都是自己聞所未聞的事，不禁大為好奇。
「無論哪一級班子，都不可能是一家親，最少都有兩座山頭，有的甚至更多，」謝靜雯笑道，「所以在定班子時，書記是誰的人，市長又是誰的人，大家心照不宣，下面的黨群、常務以及常委等重要位置，只要是當權的山頭，大家都得分杯羹，這就是平衡的法則了。」
「怎麼會這樣？」方子明吃驚地說道，「大家各為其主，那還能辦事么？」
「這樣的做法，辦事的效率確實是差一點，」謝靜雯笑道，「但也並非全無好處，因為大家不是一家人，所以平時行事自然要檢點一些，以防讓對手抓了辮子，這樣也能起到一些相互監督的作用，否則一個班子如果是一家人，大家沒了顧忌，出問題的概率更大。」
「現在當官的道道兒也太多了，」方子明嘆了口氣道，「難怪現在的體制改來改去，卻見不到一點效果。」
「其實這種弊病倒不是現在才有的，」謝靜雯解釋道，「我國古來的皇帝用人，就最講究牽制之術，所以古代督撫不和的現象，那是經常有的，現在時代變了，上面雖然不刻意這樣做，但對官場上的這種習氣，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默許的。」
「這麼說起來，你姑父沒有被扶正，就是因為被平衡掉了？」方子明想了想問道。
「差不多吧，」謝靜雯嘆了口氣道，「再加上他本來身體就不太好，有人抓住這個做文章，所以最後還是讓他退了，不過為了給他一點安慰，就讓他去了人大，把級別問題解決了，其實這也算是一種平衡。」
「這跟你的前夫有什麼關係？」方子明聽她說得有趣，就把正題忘了，現在忽然想起來，忙對她問道。
「這件事實在太丟人，所以我從來不對別人說，」謝靜雯苦笑道，「你知道他當時為什麼要和我結婚么？他居然不是為了和我好，而是估摸著我姑父要扶正，所以想找個大靠山。」
「啊？」方子明吃驚道，「這……怎麼會？」
「他這個人長得一表人才，工作能力又強，而且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始上位，在當時是很被看好的人物，所以他的眼界也高，一直沒有結婚，」謝靜雯嘆了口氣道，「那時我心高氣傲，只當他是看我人才出眾，才苦苦追求我，所以也沒仔細考察他的人品，那知道……唉。」
「那你後來是怎麼知道這一點的？」方子明忙問道。
「一個人再會演戲，那也不過是瞞瞞外人而已，可是兩個人做了夫妻，任你再會掩飾，總有露底的時候，」謝靜雯微微有些激動地說道，「我們結婚後沒幾個月，我姑父就去了人大，雖然級別升了，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過氣了。」
「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人一走茶就涼，」謝靜雯嘆氣道，「我姑父在位的那陣子，下面的人要討他的好，所以準備將單應峰提半格，讓他當市委辦公室主任，後來我姑父一退，這事自然就黃了，而且因為常委里上了與姑父不睦的人，所以單應峰就成了被打壓的對象。」
「單應峰就是你的前夫吧？」方子明雖然知道這件事，可是還是問了一下。
「是，」謝靜雯點頭道，「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心裡有什麼事從來不在面上露出來，所以我們結婚的那段時間，他也沒有什麼異常，而且對姑父也很恭敬，若不是後來我偶然間看清他的真面目，指不定還要被他蒙多久呢。」
「發生了什麼事？」方子明忙問道。
「說起來這也真是碰巧，」謝靜雯嘆了口氣道，「本來我們都是很講究的人，所以我們結婚後雖然親密，但各自都很尊重對方的隱私，他房中的東西我從來不動，我的房間他也很少光顧，這些我們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這不太好吧？」方子明遲疑道，「兩個人結了婚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如果都這麼客氣，那日子還能過么？」
「現在想來，你這話當然是很有道理的，只是我們當時卻認為這是風度和素養，」謝靜雯嘆息道，「不過幸好也是這樣，不然我可能還不能識破他的真面目。」
「這話怎麼說？」方子明問道。
「有一次我出長差，本來計劃是一個月，後來因為發生變故，就提前一個星期回家了，」謝靜雯嘆了口氣道，「我原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就沒有提前告訴他，哪知我回家之後，卻發現了一件讓我傷心透頂的事。」
「可是他有了什麼私情？」方子明忙問道。
「你倒是會猜，」謝靜雯微帶譏諷地望著他說道，「看來你們男人的愛好都是一樣的。」
「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方子明訕訕地說道。
「俗話說捉賊見臟，捉姦見雙，其實我雖然中途回家，但是並沒有抓住他跟別人胡來的實證，」謝靜雯沉默了片刻道，「我不過是看見卧室里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心中有些懷疑而已。」
「就因為這一點懷疑，你就跟他離了？」方子明吃驚地問道。
「我當然不會這麼莽撞，」謝靜雯搖頭道，「但我既然發現了異常，自然要查探清楚，所以我就顧不得先前的默契，破例去搜了他的書房，這一搜，頓時讓我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窯里。」
「你別難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方子明看她有些激動，忙安慰她道。
「我沒有難過，」謝靜雯咬著牙搖了搖頭道，「我只恨自己太笨。」
「你到底搜出了什麼呢？」方子明小心翼翼地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本日記而已，」謝靜雯苦笑道，「這本日記記載著他從大學畢業之後的心路歷程。」
「他在日記可是寫了些什麼讓你傷心的東西？」方子明瞅了她一眼，然後低聲問道。
「俗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謝靜雯頓了一頓道，「他看起來也是個上得檯面的人物，想不到他的心理卻如此變態，讓我都不知該怎麼向你描述才好。」
「心理變態？」方子明怔了一怔道，「怎麼個變態法呢？」
「首先說他對我姑父吧，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來恭順得象兒子一樣，」謝靜雯嘆了口氣道，「可是他在日記里卻把老爺子稱作是老不死的，而且把他向老爺子卑躬屈膝的事都記了下來，說等以後自己掌權了，既要在別人身上找回這些面子，還要讓老爺子也嘗嘗求他的滋味。」
「這人倒真是個怪胎，」方子明愕然道，「也沒誰逼著他去給別人當奴才呢，為什麼自己卻這麼想不開？」
「還有呢，」謝靜雯撇了撇嘴道，「老爺子失勢之後，他居然跟老爺子的對頭搭上了關係，而且跟他苟合的就是對頭的一個遠房姨侄女，為了鋪一條新路，他居然使上了美男計，這個是我萬萬都想不到的。」
「他這又是何苦呢？」方子明嘆了口氣道，「他就是不攀新貴，你們兩個人都這麼有能力，只要齊心協力，也未見得就升不上去啊。」
「這可又要說到我頭上了，」謝靜雯苦笑道，「我們結婚之後一直是相敬如賓，本來我還以為自己找了個如意郎君，沒想到在日記里我卻成了胭脂虎，母夜叉，更可笑的是，因為我們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所以房中之事未免淡薄些，可是他居然懷疑我是人前清高，背後有多少不堪之事。」
「他居然會這麼想，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么？」方子明愕然道，「我常聽人說，如果女人有不貞之事，多半都是老公的魅力不夠，象他這樣自己搶著當王八的，倒也確實少見。」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謝靜雯白了他一眼道，「什麼王八不王八的。」
「對不住，是我失言了。」方子明這才想起自己說得太不堪了，忙對她道歉道。
「現在你可明白，我為什麼要離婚了？」謝靜雯瞟了他一眼道。
「和這樣的男人一起過日子確實很窩心，」方子明笑道，「不過他現在好象還好好的，難道你都沒把這些事情鬧騰出來么？」
「我鬧騰它幹什麼呢？如果別人知道了，我自己反而沒臉，」謝靜雯嘆了口氣道，「所以這件事我也沒揭破，只是點醒了他一下，他是個聰明人，而且也早就想離婚了，只是不想授人口實，所以後來離婚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他現在呢？」方子明忙問道。
「跟那個女人結婚了，還升了市委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謝靜雯應道。
「這樣的人官越當越大，豈不是為害一方？」方子明有些擔心地說道。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謝靜雯淡然道，「我們已經離婚了，如果我說他什麼不好，別人反倒以為我搬弄是非，再說那些拉攏他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他們將來吃點苦頭，也算是存心不良的報應。」
「只是苦了你了，」方子明看著她憐惜地說道，「這麼聰明可意的人兒，如果是別人得了，不知會怎麼心疼，如今卻吃了這種啞巴虧。」
「你胡說什麼呢？我算什麼聰明可意，」謝靜雯瞟了他一眼，臉上飛起了一絲淺淺的紅暈道，「要說苦命倒是不錯。」
說到最後，她的眼圈兒由不得就紅了，方子明知道她雖然洒脫，但是說到這些事也難免傷心，於是趕緊岔開話題道：「哎呀，我們光顧著說話，都誤了回家的時間了。」
「那我走吧，」謝靜雯忙從屋內拉出一個行李箱說道，「反正我的東西也收好了。」
「就這麼一個箱子嗎？」方子明忙問道。
「這已經盡夠了，」謝靜雯笑道，「難道還真的搬家不成？」
「也是，」方子明接過她的箱子笑道，「如果你缺了什麼東西，就跟我說一下，我給你到外面去現買。」
謝靜雯聽他這麼說，臉上不由一紅，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於是兩個就提了東西下樓上車，直奔診所而去，到了診所以後，早有趙敏接著，就將東西搬進了她的房間，這樣謝靜雯就算是已經在診所安頓下來，以後每天晚上接受方子明的特殊治療不提。
轉眼之間就是元旦了，早在兩三天之前，陳方青她們就已經約好，趁著過節的時候，姐妹們到一起聚一聚，因為元旦是個節日，也不用忌諱什麼，所以陳方青做主把陳穎也約了，結果到聚會的時候，不但王西郡不覺得尷尬，而且大家有了陳穎這個小寶貝，氣氛一下融洽了許多。
而段尹蕾等人在BJ正忙得不可開交，當然也就趕不上這個趟兒了，不過方子明給她們打過電話以後，知道她們都跟方子芝和柳景頤在一起，所以心裡也就放下了一個包袱，不然他還怕自己給妹妹打電話，又惹她流眼淚呢。
元旦剛過，這天他悄悄地尋著鄭燕問道：「最近你有沒回家呢？咱媽身體怎麼樣？」
「你還記得媽啊，我都以為你把她忘了呢。」鄭燕低著頭幽幽地說道。
「哪能呢，」方子明苦笑道，「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我確實很忙。」
「這都好幾個月了，」鄭燕瞟了他一眼道，「再忙能忙成這樣？我看你是有思想負擔了吧？」
「也許吧，」方子明悵然道，「可是當我昨天看見大家都聚在一起，熱鬧得了不得，唯有咱媽一個人呆在家裡孤零零的，我心裡就覺得很難過，所以我想今天跟你去看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