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番外1
茉莉番外1
「醫生,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時間還能再拖一拖嗎?」
女孩子長得很漂亮,語氣輕柔飄渺,像是易碎的瓷娃娃,經不得碰。
醫生嘆了口氣,摘下自己的面罩,再不忍也還是實話實說,「如果沒有資金入賬,醫院是不可能做這一台手術的。」
「資源有限,同樣情況的病人也都在排隊,再拿不出錢來的話」醫師搖了搖頭,復又說道,「那我們也無能為力。」
每年每月每日,甚至每個時刻,精準到每一秒,都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醫生畢竟不是求世主,看她情況這樣,再不忍卻也幫不到忙,最大的限度便是提醒她做好準備。
醫生也有注意到,入院以來,一直便是這位女孩在忙前忙后,病人親屬那塊兒,只有她。
雙親好像是早就沒了。
見多了這樣的事,再麻木,也還是有觸動。
醫生拍拍她的肩,「不做手術也需要藥物維持,不能斷,但是效果並不好。」
許茉緩緩地點頭,道了聲謝,轉頭出了醫生診室。
回到病房,許湛還在沉睡,俊秀的面容還在泛著蒼白,眉尖一直緊緊蹙著。
這幾天渾渾噩噩,他中途醒了幾次,精神看起來也是頗好的樣子,但很快便體力不支,孱弱地倒去。
許茉撫了撫他的臉蛋,思緒雜亂,心悸不已。
當天下午,許舅便匆匆趕了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他還在出差,大老遠從臨市趕回來的,「小湛現在怎麼樣了?」
許茉喊了聲舅舅,眼眶有點泛熱,但是很快又被她強制著壓了下去,「要儘快籌錢做手術,不然就來不及了。」
許舅沒有遲疑,直接問道,「好的,需要多少錢?」
許茉緩緩地報了一個數字,許舅愣怔一瞬,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
除了向舅舅求助,許茉別無他法,她周圍親戚不多,只有舅舅平日里還照拂他們一二。
她手上統共有的錢,連手術費用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她還在學校里上課,便接到了許湛暈倒的消息。
許湛從小便大病小病不斷,但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勢洶洶,許茉不敢猶豫,第一個通知舅舅,直接將弟弟轉來了大城市的醫院。
z市有許舅在,也有她在。
這樣許茉更放心。
「舅舅,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
我看看能不能去借點。」
許茉看舅舅為難,但也沒有繼續詢要了。
家家有家家的難事,許舅不過是朝九晚五的打工族,半輩子積蓄花在房子上,所剩無幾。
許舅坐在外面的長凳上,抬頭問她,「借,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去哪兒借?
你自己都還在上學呢1
說到這兒,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還可以去接廣告」許茉說著,自己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時間緊迫,等到她拍完廣告拿到錢,都不知是何時了。
再說,拍廣告的錢也不足以抵手術的費用。
許舅沉思了一會兒,「我回家一趟,盡量多籌點錢來。
別出去借那些什麼校園貸之類的,利滾利,吃人不眨眼,以後脫身都難。」
許茉點點頭,「我再去找一些朋友,看能不能應急,這幾天藥物得先用著,不能停。」
說著,她又鄭重地補了一句。
「舅舅,謝謝你。
我以後都會還給你的。」
許茉再堅強,此刻還是忍不住泛紅了眼眶,但嘴角卻是輕揚著的,又哭又笑。
許舅本來愁著的面容舒展開來,有些許不自在,「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舅舅不需要,你也別太累了,到時候讓你舅媽給你送點飯過來,不要小湛還沒好,你自己身子先垮了。」
許茉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乖巧地點點頭。
她還要說些什麼,背後響起清一色的腳步聲,走廊里除去這樣清脆的聲音,再無其他。
而後,她的肩被輕輕地拍了拍,一道青年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很年輕,「美女,讓一下啊?」
許茉連忙往裡面挪,抬眼看清楚了說話人的臉,和他年輕的聲音一樣,長得也十分年輕,俊然清秀。
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氣質卻有些許輕佻。
她只是瞧了一眼,便禮貌性地將視線移開。
這是一群青年,各個身高腿長,看起來氣勢不凡。
許茉再抬頭,視線一掃而過。
最終落到了隊伍最後,那人雙手插兜,明明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氣質卻渾然天成,慵懶中帶著點些許的貴氣。
她有些許的愣怔。
輕佻男笑了笑,看她讓了步,吹了聲口哨,便繼續抬腿邁開腳步,邊走還邊說了句,「謝謝妹妹了埃」
許茉聽到這話,默然不語。
一群人從她眼前晃了過去。
隱隱間,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她再次抬頭,這一次卻是直愣愣地撞入了一雙幽深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身形頎長,此刻眼皮半掀,臉側過輕微的弧度,正漫不經心地朝著她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便在這明亮寬敞的走廊里,空中交匯。
這帶著打量,意味不明的一眼讓許茉的心沒來由的怦然直跳,慌亂之間,她率先轉移了視線。
送走了許舅,許茉輾轉回到了病房。
許湛已經醒了過來,旁邊正圍了幾個小護士,正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逗他開心。
許湛溫溫和和的,有些許害羞。
每個小護士的叮囑和關懷,他都一一答謝了。
「姐。」
許湛抬眸,看見站在門口的她,喚了一聲。
許茉笑了笑,斂下剛才所有的情緒,走了上來。
小護士看小帥哥的姐姐來了,打了招呼就紛紛都跑走了。
「感覺怎麼樣了?」
許茉摸了摸他的手,泛著微涼。
許湛笑起來,「還不錯,比前幾天在重症監護室醒來好,那時候我一睜眼看到你,你都快哭了。」
許茉聽著他雲淡風輕的聲音,輕輕地掐了一把他,「笑什麼礙再笑姐姐揍你」
姐弟倆又聊了一會兒,許湛緩緩開口,「姐,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許茉眉眼低垂,撥了撥他腦門兒前的黑髮,「可能還要幾天,再等等。」
不等許湛回答,許茉繼續說道,「對了,我不能老不回學校,今晚你一個人在這兒睡可以嗎?」
許湛眨了眨眼,「為什麼不可以?
這幾天一直睡著,我也都習慣了,你去忙自己的學業吧。」
許茉輕笑,「明天我還來的。
你現在悶不悶?
我等會兒推著你去樓下逛逛?」
畢竟是個大男孩兒,窩了幾天他可受不了,許湛當即點了點頭。
在護士的幫助下,許湛被安放在了輪椅上。
許茉給他裹了件外套,帶他去醫院大樓的樓下閑逛。
深秋時節,風也帶著蕭瑟,微涼之意漸漸地襲了上來。
好在午後陽光還算溫軟,連輾轉飄落的黃葉,看起來都摻雜著些許的暖。
兩人來到梧桐樹下,沒再往前,醫院裡栽滿了這種高大的樹,四處可見,圍繞著滿院。
許湛微微眯著眼,看起來十分享受。
繼而,他緩緩地開口,「姐,這世界還是很鮮活的。」
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和年齡不符的話,許茉也愣住了。
察覺到了她的沉默,許湛笑了起來,「我是說,生活還是挺好的,躺在病床的間隙,還能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許茉語氣這才放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等你身子好起來,回陽城,那兒的空氣比這兒更好更清新呢。」
沈慎杵在醫院外的柏油馬路邊,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心不在焉。
他們一群人剛剛準備走了,宋廷因為有事兒,就又跑回去了一趟。
等到宋廷回來的時候,沈慎整個人懶懶散散的,指間扦著煙,壓根沒有加入到他們討論的行列中。
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兒了。
「你怎麼回事啊?」
宋廷喊了他三次,沈慎都沒理他。
宋廷聲音微微拔了高,沈慎才極不耐煩地往他這邊瞥了一眼。
輕嘖一聲以後,沈慎語氣很淡,「喊什麼?」
宋廷拍拍車身,「走人了啊,你擱那兒拗什麼造型呢?」
沈慎漫不經心地撣了撣煙灰,「你留下來,讓其他人先走。」
宋廷傻了眼,語氣極其不滿,「為啥啊,憑什麼就留我一個1
沈慎視線牢牢地鎖住一個方向,過了良久,才轉過頭來,不緊不慢地說,「憑你剛才喊住了一個人。」
宋廷不得其解,到底還是不情願地讓別人先走了。
沈慎雙眼微眯,想起剛才自己所看到的。
在走廊里,她眼尾分明還泛著粉,睫毛上沾染了點點淚珠,窗外泄進的光線照在她纖細脖頸兒上,沒由來的惹人憐惜,引人呵護。
而剛剛在柏油路邊,梧桐樹下,她推著一個男孩兒,卻又笑容淺淺。
匆匆擦肩而過的瞬間,沈慎幾乎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雅恬香,宛轉勾人。
她連頭髮絲兒,微笑的弧度,都是為他量身打造的,每一幀每一頻,都往他的喜好湊。
沈慎,頭一回,有了想要將一個女人拴在身邊的想法,他想要她,想得到她。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沈慎將煙掐滅,嘴角微勾,輕笑起來。
「宋廷,幫我查一下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