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決裂
秦明終於憑著那塊黑色石牌跨進了軟禁杜琴的大門。那塊石牌是刑天本人至高無上的權力憑證。那些士兵隻要見到石牌，無論持有石牌的是誰，他們都會將其視為刑天本人。
秦明來到庭院中，望著緊閉的房間，心中忐忑難安。他突然有些緊張起來，不是因為他擔心會被刑天抓到，而是不忍心看到杜琴淒楚憔悴的模樣。他遲疑片刻，還是雙手一推，走進屋裏。
門“吱”的一聲響了，伴隨著推門的聲音。屋裏的幾個丫鬟呆呆的將頭扭向門口，秦明趕緊將手裏的石牌亮出來，那些婢女見到石牌，也把腰一彎，向他行了個禮。秦明的眼光跨過婢女，跳到靠近裏牆的床邊，一個身穿白裙、身材清秀的女人正趴在床上睡著了。秦明緩緩走到跟前，站在她的身邊，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
他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杜琴的後背，生怕驚到她。杜琴抬起頭，看是秦明站在自己跟前，感到有些驚訝，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隨即，這種喜色便被悲傷掩蓋了。
“杜琴，你還好嗎？”秦明的聲音有些哽咽。
“秦明，你怎麽來了？”杜琴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哭的太多了。
秦明望著她略顯消瘦的臉龐：“怎麽會這樣？”
杜琴沒有回答，又低聲啜泣起來。
秦明突然拉起她，往屋外就走。那些婢女和士兵見他持有石牌，不敢阻擋，眼望著他們兩人出了大門。
兩人匆匆出了大門，秦明心中長吐一口氣，沒想到把杜琴救出來竟然這樣容易。
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一人大聲吼道：“秦明，你竟敢帶她逃走。”
兩人剛剛平複下來的心突然又緊張起來，回頭一看，那人正是薑陽，此時他的衣著已經換上了死魂城的黑色盔甲，身後帶著十多名士兵，那些人個個手持兵刃，麵目僵硬，眼睛中冰冷的光看的秦明渾身發麻。
杜琴見到薑陽出現，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驚喜。隨即又意識到，他已不再是自己的情人，而是仇人了。臉上的那股喜色才又不情願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與恐懼。她趔趄了一下，躲在了秦明的背後。
秦明見到薑陽，心頓時緊張起來。他明白，薑陽為了投靠刑天，杜琴隻不過是他交換的一個籌碼。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非常強大的力量，就像魯悅那種可以輕易摧山毀石的能力。但是，他對杜琴的背叛是不能原諒的。秦明想到這一點，怒氣就像沸騰的油鍋，把整個心都攪亂了。
他怒氣衝衝的吼道：“薑陽，你真是無恥小人。”他搜腸刮肚，覺得這是他能說出來的最為狠毒的話了。
“他是主人要的人，你竟敢帶她逃走，真是膽大包天。”薑陽罵道。
此時，杜琴突然從秦明的背後站了出來。不知何時，眼淚早已經溢滿她的眼眶，流到了兩邊的臉頰上。
“薑陽，你為什麽把我送給那個惡魔，難道你就沒有喜歡過我嗎？”杜琴帶著哭腔，忍住哭聲追問道。
薑陽望著她，遲疑片刻，臉上淡然一笑：“要你嫁給刑天主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尊貴，有什麽不好。將來如果真的返回人間，你就是全世界的主宰……”
“不，”杜琴突然聲嘶力竭的喊道，“我不要嫁給那個惡魔，我喜歡的是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她涕泗橫流，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感情顯然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薑陽看到她痛哭失聲的蹲了下去，久久無話。過了片刻，才對身邊的士兵吩咐道：“帶她回去。”
兩名士兵走上前，想要帶杜琴回去。秦明慌忙上前，伸開兩手擋住他們的去路，將杜琴攔在背後。
“不，不許你們傷害她。”秦明慌張喊道。
薑陽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從喉嚨裏發出一絲低沉的聲音：“哼，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陰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秦明，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仿佛無影的風，瞬間衝到秦明身邊。一手攥著秦明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秦明隻覺得呼吸困難，臉憋得通紅。
“薑、薑陽，你，為什麽這樣恨我？”秦明斷斷續續的吃力的說。
薑陽手上的力量慢慢加強，他完全可以突然使勁，把秦明的脖子扭斷，但是他似乎覺得這樣讓他死去太過便宜了。讓他慢慢窒息而亡，才能讓他滿意。
“你什麽都不如我，”薑陽咬牙說道，“但是，我想要的東西都被你給搶走了。你是個傻瓜，那些東西本來應該是我的。”
秦明的臉變得更紅了，他能感覺到，再過一兩分鍾，他可能就真的窒息而亡了。
“你，你的占有欲太強了。”
薑陽臉上詭異一笑，覺得把他折磨夠了，手上的力氣逐漸增強，秦明的頭腦缺氧，開始變得迷迷糊糊了。
正在這時，一陣風從薑陽身邊刮過，他感覺自己的臉突然一陣生疼，像是被什麽硬物傷到一樣。他抬起另一隻手朝臉上摸了一下，一條殷紅細長的血痕印在手掌上，約有一寸長。
正在他分神之際，秦明也被那陣風奪走了。薑陽有些慌亂，他趕緊集中精神，這才看清那陣快風原來是魯悅的身影。此時，她正扶著秦明後退到和薑陽大約有十多米的距離。
薑陽見到魯悅把自己打傷，把秦明救下，心中醋意更盛，恨不得把秦明碎屍萬段。
“魯悅，難道你想背叛主人？”
魯悅沒有理他，扶著秦明，把他交給杜琴照顧，秦明還沒從眩暈窒息中清醒過來。
薑陽有些憤怒，他手指著半躺在地上的秦明，吼道：“他有什麽好的，哪裏比得上我。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卻看上這個傻瓜！”
魯悅不屑的望了他一眼，嘴裏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個小人。”
薑陽臉色一愣，他沒想到魯悅竟然會這樣看他。
“你既然背叛了主人，那我就不客氣了。”薑陽把手一擺，身後的士兵隨即衝上前，要逮捕他們三人。
士兵們迅速將魯悅包圍，從四周一齊湧了上來。這些士兵雖然是死屍，不知恐懼，但是畢竟是凡人之軀，哪裏是魯悅的對手。隻見她身體旋轉，仿佛騰飛的青雲，身子飄逸如畫。旋轉間，就見那些士兵的脖頸處露出一道窄窄的紅線，頭顱突然往旁邊一歪，脖子被砍斷了半邊。這也是死魂城將人徹底處死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人的肢體扯斷。
薑陽見她輕易就將那些士兵了結，心裏有些懼怕。但是，他又覺得憑自己現在的力量，應該不亞於魯悅。還記得，他決定將杜琴獻給刑天時，刑天割破自己的手腕，將一大碗鮮血給他，要他喝下去。正是這碗鮮血給了他無上的力量。
他積聚著體內的力量，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充盈起來，攪得周圍的空氣也不安的翻騰，形成陣陣強烈的狂風。強風將魯悅吹的站立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體，將杜琴和秦明吹的東倒西歪。但是，魯悅此時已經完全無暇照顧她們倆了，一場大戰就擺在眼前，不得不讓她全部的神經緊繃起來。
薑陽不再遲疑，他被狂風包裹著，身形迅速的向魯悅衝過去。魯悅見他來勢猛烈，在他快要衝到跟前時，突然往後退了幾步。薑陽順手揮出的一拳撲了個空，但是魯悅仍然感到那陣風勢夾雜著的陣陣涼意。
薑陽見自己一拳未中，穩住身形之後，一個轉身，隨即又朝魯悅踢出一腳。魯悅往側麵一躲，又閃了過去。隨即揮出一拳，從側麵打在薑陽的背上。從刑天賜予的力量來說，薑陽和魯悅是一樣的，但是薑陽剛剛得到這種能力，缺少發揮的經驗。所以，在魯悅麵前就顯得有些笨拙了。
兩人打鬥多時，薑陽的身形動作漸漸有些淩亂了。他渾身被踢傷多處，臉上也挨了魯悅一腳，正踢中他的鼻子。正在他恍惚之際，魯悅揮出狠狠一掌，像一個被用力扔出的石頭擊在薑陽的腹部。他瞬間感到體內五髒器官翻江倒海似的疼痛，人也被擊退幾米之外，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鮮血從他的嘴角“汩汩”流出。
“你這小人，留你何用。”魯悅罵道。她準備給他徹底一擊，體內的力量聚集起來，集中到她的兩手之間。這一掌打下去，足以把薑陽的身體打穿。
薑陽能夠感覺到魯悅猛烈的力量正在凝聚，他慌亂起來，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沒等他站起來，魯悅的雙手已經朝他打了過來。拳未到，一陣猛烈的氣勢已經撞到他的身體。他感覺像是有上千斤的重物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他的身體像是一陣飄絮，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完全失去了控製能力。
魯悅最終雙掌揮出，準備給他致命一擊。正在這時，另一股力量突然衝了過來，夾在兩人中間。魯悅的雙掌像是碰到了一堵無形的牆，那堵牆軟綿綿的，卻又極其堅韌。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這股無形之力麵前，簡直弱小的可憐，就像一個幼兒在一個成年男人麵前一樣弱小無力。
她的臉色一陣驚惶，麵如死灰，喃喃說道：他來了……
伴隨著那道強力的到來，隻聽一個響亮清脆的聲音，“啪”的一聲打在魯悅的臉頰上，直接將她扇倒在地。魯悅的臉上很快出現五道清晰的血痕，她捂著臉頰，眼睛直望著前方，不敢作聲。
來人正是刑天，他像一道迅捷的閃電，又像一個恐怖的幽魂。他的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高領大衣，長長的頭發有些散亂的披在肩上，有幾縷頭發遮住了他的一隻眼睛，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更加陰沉。
魯悅用手捂著臉，眉頭緊皺，臉上顯出極其痛苦和恐懼的神色。
“你要背叛我！”刑天說話的聲音顯得低沉而沙啞，卻蘊含著不可置疑的威嚴。
“不，主人，求，求你放過他們吧。”魯悅乞求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刑天看了魯悅身後仍然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秦明一眼，轉過頭，陰狠的眼神盯著薑陽：“是你打傷他的？”
薑陽從刑天的話語中聽出了憤怒的味道，他慌忙辯解道：“不，主人，我，我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也被刑天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我能打他，你不配！”刑天說話的語氣雖然低沉，但是仍然夾雜著隱隱的暴怒。
薑陽從刑天的反應中，能夠感覺到秦明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一股濃濃的醋意和不滿湧上心頭。但是，現在不是不滿的時候，他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成為刑天手下的亡魂。他慌忙跪下，乞求道：“主人，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刑天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一個勁的求乞，半晌才說道：“念你對我忠心，饒了你這次。若是再犯，我就讓你永遠生不如死。”
薑陽見他饒恕自己，磕頭如搗蒜一般，連連感謝道：“謝主人不殺之恩，謝主人不殺之恩……”
刑天又轉過頭，看著一臉憔悴痛苦的魯悅，冷冷說道：“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魯悅捂著通紅的臉頰，感到痛苦萬分，低頭不語，沉吟片刻，這才抬起頭說道：“背叛主人，當受無限痛楚，灰飛煙滅，屍骨無存，幽魂永遠沉於死魂海底。”
刑天嘴角往上一翹，帶著冷冷的笑意，說道：“那就好，你既然知道，可就別怪我了！”
“我，我求你放過他們。”魯悅說。
刑天看了秦明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背過臉去。
魯悅一臉淒楚，放開捂著臉頰的手，五道血紅的印痕像是胎記一樣印刻在她的右臉頰上。她此時的情緒反而變得平靜了，不再像剛才初見到刑天時的惶恐無措，也許，從她剛才救秦明時，就已經知道了會有這樣的結局。
她平靜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秦明，此時他躺在杜琴的腿上，眼睛半睜著，頭腦慢慢恢複過來，他似乎隱約中看到魯悅正在看他，於是衝她笑了笑。
魯悅也淒楚的笑了，她仰起頭，看著眼前高大的刑天，仿佛仰望著一座高大的山峰，她永遠生活在他恐怖的陰影裏。如今，她終於擺脫了陰影，終於解脫了。
她閉上眼睛，腦海裏閃現出一幅畫麵。那裏的天空藍藍的，有炙熱的陽光，清澈的河水，碧綠的柳葉，蝴蝶紛飛，鮮花盛開。她還是尊貴嬌媚的公主時，穿著一身白色衣裙獨自站在小橋上。
她笑了。
刑天集聚了一道強力，兩掌朝她打了過來。猶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力量打在魯悅的身上，摧毀了她的皮膚、骨骼、五髒。她撕心裂肺的喊叫起來，臉上痛苦的神色猶如被烈火焚燒一般難以忍受。
“不，”秦明此時突然大喊起來，他剛從眩暈中清醒過來，就看到魯悅痛苦的喊叫。他的身體還無法穩定，慌忙從杜琴的腿上爬起來，衝到魯悅身邊，兩手顫抖著將她抱到自己懷裏。
“你，你怎麽了？”秦明聲音顫抖，語不成聲的啜泣道。
魯悅的臉上顯現出難以忍受的痛苦，雙腿不停地扭動，兩隻手狠狠地抓著秦明的胳膊，指甲掐在他的肉裏，秦明咬著牙，任由她這樣掐著，掐出了血痕。
秦明啜泣著，緊緊地抱著魯悅的身軀，眼淚毫無顧忌的掉了下來，打在魯悅蒼白痛苦的臉上。
突然，她緊抓的雙手放鬆了，雙腿停止了扭曲。秦明感覺到魯悅的這一變化，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角流出的淚水，但是，她的臉上像一朵盛開的鮮花一樣笑了。
他給她擦掉眼淚……
瞬間，她的整個身體開始一點點的破碎，像研成的花粉一樣，隨著一陣風吹過，那些粉末隨風飄揚，最後灑落在腥臭難聞的死魂海裏。
秦明呆呆的坐在地上，仍然保持著剛才緊抱魯悅的姿勢。好像魯悅的靈魂仍然躺在他的懷裏一樣。過了好久，他才痛苦的嚎叫起來……
“三天之後，就是我出關大婚之日……”刑天轉過身，撂下一句話，悠然而去。
秦明見他轉身離去，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隨手抽起掉在地上的一把青銅劍，瘋狂的朝刑天背後刺去。
刑天覺察到背後的風聲，暗暗地凝聚力量，在背後形成一道氣牆，抵擋秦明的攻擊。秦明手中的劍衝到他背後的時候，被一道力量擋住，瘋狂中的他也不管不顧，肆無忌憚的使勁全身力氣，硬是衝破了那堵無形的牆壁，隻聽“呲”的一聲，像是刺破薄紗的聲音，利劍刺進了刑天的後背。
刑天眉頭一皺，一陣疼痛襲上全身。他鼓足力量，身體一震，將秦明震出五米多遠，倒在地上，全身的骨骼像是快要粉碎一般，隨即吐出一灘鮮血。
刑天轉過身，有些驚異的盯著倒在地上，已經陷入瘋狂痛苦中的秦明。他感到有些震驚，往前走了兩步。薑陽看這勢頭，心想，這下秦明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了。然而，刑天往前走了兩步，隨即又站在原地，不再動彈。他看著秦明坐在地上痛苦的嚎叫，過了半晌，又轉過身無聲的走了。
杜琴又被薑陽帶走了。空蕩蕩的場地，隻剩下秦明孤零零的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叫著，嚎叫聲直衝上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