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在醫院的日子很平淡,就這樣過了好幾天。
傅明月每天找點有趣的事跟傅老爺子拉扯著,狀態和情緒方面也好了很多,老人一旦有了事兒混著,就免了瞎想。
加上時不時有人來探望,日子倒還過得充實。
她每天的任務除了陪著傅老爺子就是給謝引送飯,中午和晚上兩頓。說是送飯,還不如說是例行公事,除了第一次有些許緊張,畢竟兩人不熟。
即使年少時有些淵源,可過了十年之久,各自都長大了,也變了,變得陌生了。
後面幾天傅明月都是推開門,疏離而又禮貌的打個招呼,然後放在飯桶就走,隔不了多久吳小剛會把飯桶洗乾淨送過來。
倒也相安無事。
這時候她剛給謝引送了飯過去就被醫生叫到辦公室。
傅明月坐在椅子上,緊張地看著對面的主治醫生,迫切地問:「醫生,我爺爺情況怎麼樣了?還是不能出院嗎?我看他這兩天狀態挺好的。」
醫生停下鋼筆,抬頭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輕聲說:「傅老先生的情況相比之前確實好了很多,但畢竟年齡這麼大了,還是建議再觀察兩天出院,這是我列的平時需要注意的事項。」說著就把剛寫的紙張遞給她。
傅明月微笑接過,看了一眼收好,連說好的好的。
她慢吞吞出了辦公室,卻被人擋住了去路,抬眸一看,是那個短髮俏麗的女醫生,穿著白大褂,皮膚白皙潤澤,臉上的笑意溫暖。
傅明月見過她,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是何意。
秦玄雅側了側身子,慢慢挪開步子,輕笑著搭話,「傅小姐,沒唐突到你吧。」
傅明月笑著搖頭,肯定不能說唐突了吧,畢竟人都是要面子的,她這般肯定也是有要事。往前走確實是通向傅老爺子的病房,兩人便並肩而行,一時無言。
「傅爺爺現在怎麼樣了?」秦玄雅理了理頭髮遮掩尷尬,找了個話題緩和氣氛,想了想不太合適又連忙解釋了一通,「我叫秦玄雅,我爸爸是軍人媽媽也是醫院的醫生,都認得傅爺爺,只是這段時間較忙,還沒來得及探望。」
傅明月沒懷疑,面色如常,如實說:「謝謝關心,爺爺挺好的,過兩天應該可以出院了。」她知道這是借口而已,如果真想知道傅老爺子的病情,她有更便捷的方法。
「那就好。」秦玄雅臉上的笑容真切,而後看了眼時間,形象十分生動的說,「喲,我等會還有台手術要準備,恐怕下次再來看望傅爺爺。」
傅明月笑著回:「沒事,工作要緊。」
秦玄雅歉意的笑笑便往前走去,這些天來,她一直想跟傅明月正面交流,卻總是邁不出那步。聽護士站的同事說,傅小姐每天按時給謝引送飯,怕不是愛慕謝隊吧。
這次近距離看了,她發現傅明月長得是真好看,膚若凝脂也不為過,比她高還比她瘦,一雙瀲灧的桃花眼波瀾不驚,只是性子有些冷,而且不太好打交道。
如果兩個性子都冷的人在一起……她不敢想象。
即便如此,她還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秦玄雅知道謝引是在傅家長大的,可對這位傅小姐知之甚少。
她一畢業就進軍區總醫院,羨煞了一眾同學,有著不凡的家庭背景,可人的臉蛋,性子也開朗好相處,追求者也不在少數。
可她偏偏都不來電。
唯獨喜歡了謝引兩年,即使被明著暗著的拒絕了好幾次也從不妥協。
因為謝引身旁從未出現過女生,即使出現了意外也如過客般,她認為只是時間問題,假以時日一定能捂熱謝引那顆冷冰冰的心。
而現在,傅明月的出現,讓她忍不住吃味。
傅明月站在原地,看著秦玄雅的背影,步伐匆忙而急切,感覺像試圖想遮掩什麼,不知是真有手術還是假的……
她皺了皺眉還是想不通這是何意,可又透露著古怪。
「傅小姐,怎麼不進去?」
一道渾厚的男聲將傅明月從死胡同拉回來,她定眼一看,面前站著吳小剛,是謝引的隊友,臉上的笑容總是實誠到極點,露出一口大白牙,手上提著三盒盒飯,像是醫院食堂的。
她很是疑惑,不剛還送飯過去嗎?
傅明月問:「買這麼多你們兩人吃得完么?」
吳小剛連忙點頭,不好意思的笑著說:「男人嘛飯量比較大。」
傅明月沉思了幾秒,抬眸笑著說:「那你趕緊回去吃飯吧,這個天涼得比較快。」說著手放在門柄上輕輕扭開。
吳小剛道了一聲「好」,靦腆的笑笑后往前走了。
傅明月也就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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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剛回到病房心口還在劇烈跳動,跟這樣美麗的女人對視確實需要巨大的勇氣。
謝引靠在床頭聽到響動,抬頭看了眼問:「見鬼了?」
「見鬼了。」吳小剛吞了吞口水,故弄玄虛的說,「還是個美到驚人的女鬼。」說著就又開始用手拍胸口,平復心情。
謝引嗤了一聲,「想女人想瘋了吧。」大白天的做什麼白日夢。
吳小剛臨近三十,也是被父母逼婚逼到了極點的地步,平時甚至到了有點魔怔的狀態,此時卻異常清醒的說:「再想也不可能想到那種地步。」那可不是他能肖想的女人。
謝引懶得應聲,慢慢移動身子坐到床沿,自顧自解開盒飯,這都下午了,早已飢腸轆轆。
「你知道我剛才見到誰了嗎?」
「傅小姐啊。」
「你知道我還看見什麼了嗎?」
「我居然看到秦醫生和傅小姐在一起說話,不知道秦醫生說了什麼,傅小姐就站在門口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
吳小剛喝了兩大杯冷水坐下來,邊弄盒飯邊自問自答道。
謝引正埋頭吃飯,聞言抬頭,蹙眉問:「她看到你手裡提著盒飯了?」
吳小剛沒反應過來,「誰啊?秦醫生嗎?她沒看到,我過去的時候她急匆匆的望前面走了,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吧。」
「不過等會我們出院,她肯定會過來看你。」
謝引放下筷子,沉聲說:「我問傅明月。」
「傅、傅明月?誰啊!傅……傅小姐嗎?」吳小剛被噎到了,連忙喝水緩緩,緩下來后說:「原來傅小姐叫傅明月啊,果真人如其名,好聽,如天上的一輪明月。」天上的都是仙女,豈是他們這等凡人可以比擬的。
「對了你剛問我什麼?看到我提著盒飯了沒是吧,傅小姐肯定看到了啊,她還問我買這麼多吃得完嗎?我說男人嘛飯量比較大,她就說這個天飯菜涼得比較快,讓我趕緊回來吃飯。」
「怎麼了?」
謝引低斂著眉眼,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晦暗不明,頓了好一會兒,看向剛剛傅明月送過來的飯桶,淡淡地說:「你把這個先吃了吧。」
聞言吳小剛詫異的說:「不是吧又要我吃。」
謝引:「不吃浪費了。」
吳小剛:「……」浪費,怕浪費,你怎麼不吃,當然這句話他不敢說。
「不知道傅小姐怎麼想的,一個星期有5天都送豬蹄,這也太油膩了。」
「謝隊,你說傅小姐要知道她送過來的飯你都讓我吃了,她怎麼想,這不是傷她的心嗎?再說了人家這也是良心用苦,知道你腿受傷了,給你送豬蹄過來,結果你還不吃。」吳小剛忿忿不平的說著。
謝引自己也是個會做菜的,平時也是清淡派,但清淡得美味啊,所以胃口上多少有些挑剔。而送過來的這些說清淡也是真清淡,清淡到只剩鹽味,說油膩確實也油膩,豬蹄安靜的躺在那,亮錚錚的,天天吃是個人都會膩。
他憋著勁吃了兩天還是忍不下去了,所以要麼讓吳小剛吃,實在吃不了就沒辦法了。
謝引想,這應該是向明|慧的手藝,每次家裡聚餐或者重要節目都要自己下廚,有幸嘗過幾次,記憶尤深到現在都忘不掉。賢惠是真的賢惠,可是也賢惠到了極點吧……
如今傅明月看到了,他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畢竟是別人的一片好心。
感覺像是被他踐踏了一樣,不知她會怎麼想……
吳小剛抬頭,嘴角還一圈油,臉皺成苦瓜,苦兮兮地說:「謝隊這次我是真吃不下了。」反胃都成自然反應了。
謝引睨了他一眼說:「那就不吃了。」
「那怎麼辦?」
「倒了吧。」
「倒了?」吳小剛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謝引嘴巴裡面說出來的,他平時是最討厭浪費的,現在居然說讓倒了,他瞬間搖搖頭,咬牙說:「算了我吃。」
須臾間,吳小剛擼起袖子沒形象的干,轉而跌跌撞撞的往廁所去,一陣嘔吐。吐出來總比倒掉來得心安理得。
再次走出廁所,整個人像是虛脫了般。
謝引本來是很餓,到底是沒吃多少,輕聲說:「你先去辦出院手續,等會再去看看傅老。」
吳小剛連忙道「好」,這下再也不用仙女送飯過來了,仙女送過來的不吃還倒掉讓他會有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