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在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之後, 韓桃立刻去了吧台,隨後想都沒想直接塞過去幾張十元大鈔, 隨後清晰且急促地說:「你們有電話嗎?」
吧台小哥趕緊說:「有,就在櫃檯那裡, 但是要收費, 不過……你給的這些,夠了。」
韓桃立刻走到結賬櫃檯前, 快速撥打了市醫院急救電話。
救護車來的這段時間,韓桃一直坐在安平柯母親對面,讓她盡量不要睡著,不過因為不知道能聊什麼, 韓桃沒辦法便只能說安平柯在學校的事情:「阿姨, 您先不要睡,如果能保持清醒,請盡量保持清醒。那個……您的兒子叫安平柯吧?很抱歉, 因為我就坐在你們後面這個隔間, 所以聽到了一點你們的交談。安平柯非常出色, 他學習非常好, 對了, 我和他同一所高中, 不過我今年高二。安平柯上次模擬考試又是全校第一, 據說在全市好像也是第一, 您真的不用為他擔心, 他肯定對自己的未來很有把握。對了, 上次我和同學有矛盾,他還出手幫助了,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他,現在我還欠著他一個人情呢。阿姨,您還清醒著嗎……」
因為原本就在市中心,所以救護車來得極快,但是安平柯母親只有一個人,韓桃沒有辦法,只好跟著上了救護車。
醫院裡,醫生為安平柯母親做了基本檢查之後,直接送去了手術室,畢竟急性闌尾炎必須要開刀,否則安平柯母親還要受更多苦。
在需要家屬簽字的時候,韓桃十分無奈,而且醫院怕病人不付錢,所以沒有家屬簽字,就必須有個擔保人,可韓桃也別無選擇了,只能簽了所有的單子,隨後她還不得不去繳費處繳納了一百九十多塊錢的費用。
八十年代初的闌尾手術,並不如後世那麼簡單快捷,所以在手術室待了兩個半小時之後,安平柯母親才又被推出來,只是麻醉效果還沒有過,她依然在沉睡著。
被送入病房,韓桃坐在病房的凳子上,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適,她起身檢查一下,確認安平柯母親還在睡著之後,便出了病房,在醫院大門口的書報亭內,給鳳棲一中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韓桃想了一下,沒有報自己的名字,而是說:「您好,這裡是長青市人民醫院,我們找高三學生安平柯,她母親現在在我們醫院608室,有些問題我們需要跟他說一聲。」
「好的,您稍等。」
韓桃沒有掛電話,接著她就聽到對面女孩打開了廣播,說:「高三一班安平柯,請速到廣播室,有你電話。高三一班安平柯,請速速到廣播室接電話。」
不過一分鐘時間,韓桃就聽到了一聲低沉且輕緩的聲音,在電話中聽,這聲音似乎有點過於冷漠了,不過韓桃可沒心思分析安平柯的聲音,她簡要將事情給安平柯做了解釋,並且提出要求:「安平柯,我是韓桃,今天上午坐在你們後面隔間的人,你走後你的母親突發急性闌尾炎,我送她去了醫院且一直陪著她。現在她手術已經完成,但是需要住院一周左右時間,請你來人民醫院照顧她。另外,請你盡量不要刺激她,醫生說她的體質不算好,好像也太緊張,所以在她痊癒這段時間需要家人配合好病人情緒。我不是家人,不太合適在這裡照顧她,總之,你去請假幾天吧,你媽媽需要人照顧。」
另一邊是短暫的安靜,這安靜叫韓桃有點緊張,她心想安平柯不會認為她是騙子吧?
然而,短暫的安靜過後,韓桃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說:「好,我馬上就來。」
即便安平柯說了「馬上就到」,韓桃真的等到他的時候,也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而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韓桃竟然趴在安平柯母親床邊睡著了,她這一天也過得有點累,畢竟緊張的情緒稍稍放鬆之後,人確實容易覺得睏乏。
安平柯的母親此時也醒了,但是看著韓桃熟睡的樣子,她也不好打擾,畢竟是這個瘦弱的女孩救了她,而她也越看越喜歡這個女孩,然而不知為何,這女孩睡得似乎十分不安穩,她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著,雙眼緊閉卻依舊能感覺到她的痛苦。
安平柯來的時候,她母親一眼便見到了他,隨後便沖安平柯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她指指韓桃意思是她正在睡覺,需要安靜。安平柯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隨後便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頭,輕聲問道:「媽,怎麼回事?」
安平柯母親名叫鄭儀芳,今年才三十八歲,她一雙眼睛大而明亮,雖然眼角已經有了不少細紋,可也能猜出這眼睛年輕時該是多麼靈動,她臉色還是有些白,不過精神似乎並不算差,輕笑起來時,依稀能看到當年那個美麗動人的影子,她無奈地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以前疼過一兩回,但是我也沒當回事,今天突然就疼得不行了,差點昏過去,是這個小丫頭叫了救護車送我來醫院,我醒來時她就已經睡著了,我估計她肯定也擔心壞了。對了,醫生說手術費都是這小姑娘給墊付的,回頭你去問清楚多少,把錢還給她。還有,這小姑娘算是救了我,所以以後學校里你也照顧一下她。」
安平柯微微蹙眉,他一個人獨行慣了,可不喜歡有個人追著自己,不過這個韓桃好像有點意思,上一次的數學卷子,他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確實沒答上來,所以看到自己數學老師給的紙條之後,他還懵了一下,隨後看到紙條最後的謝謝,他便隱約猜出寫紙條之人,問了數學老師,數學老師又問了王崇新之後,他得到了答案,果然是韓桃。
從那次起,安平柯心裡就記住了這個名字,畢竟一個高二學生,成績竟然能比他還好,這也著實叫人好奇。
兩人一個高二、一個高三,交集並不多,不過這不妨礙安平柯了解韓桃,因為這個女生在鳳棲二中好像越來越出名了,據說她剛升入高二便自殺過一回,她好了之後就和家人徹底斷絕關係了,據說她經常去廣播室接電話,而且很會掙錢,最後,好像她自殺過一回之後,學習上就開了竅,學什麼會什麼,數學能考一百,如果加上附加題,她能考一百一,英語更是連續幾次小測驗都是滿分,她的化學和物理似乎也很厲害,總之這個女生在自殺過之後,從一個默默無聞存在感為零的人,變成了現在全校的關注中心。
安平柯還了解到,韓桃經常請假,而且不是一節課或者一天的請,有時候一請假竟然能到一個月,怎麼,她今天這是又請假了?
「平柯,你在想什麼?」鄭儀芳問。
「沒什麼。」安平柯話不多,因為高考志願的事情,他還未釋懷,可是母親鄭儀芳卻似乎想通了。
微微一聲長嘆,鄭儀芳說:「平柯啊,媽昏倒的時候,這小姑娘怕我睡著,所以跟我說了不少你的事情,他說你非常熱心、善良,學習成績也好,他說你對你的未來有把握。我呢,也想通了,在咖啡館倒下的時候,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是死了,得多後悔,最後一次見你,還讓你不高興,如果我就是來看看你,領你玩一玩,我們倆該多高興。如果那樣,死也就死了,我也不覺得遺憾。唉,可能,確實是媽錯了,以後我也不說你什麼了,你也大了,你自己的事情,能做主的就自己做主吧,而且,我也不準備回北京了,我真的不能把我大把大把的時間用在維護那個家女主人的位子上了。平柯以後我都陪著你,好不好,媽這輩子最珍貴的就是你了。」
鄭儀芳說著說著忍不住便落起淚來,她活到現在,便本末倒置到現在,她想要爭取一個不珍惜自己的丈夫,卻把自己最該珍惜的放到了腦後,將死的那一刻才明白過來自己錯得多離譜,幸而那所謂的「將死」只是自己的錯覺,她還有機會彌補,但是後悔這種感情,總是叫人傷心的,那是對過去的自己的否認,而否認自己有多痛苦,此刻鄭儀芳體會了個深切。
安平柯沒想到母親竟然會有這種轉變,他心裡很高興,但是因為冷漠慣了,所以臉上也露不出什麼大喜大悲,他只是輕輕點頭,聲音難得溫柔:「好,媽。」
兩人說完,安平柯母親忍不住笑了起來,可她分明臉上還帶著淚珠。安平柯見狀,趕緊拿了紙巾遞給母親,母親接著,安平柯不經意間發現那個睡著的韓桃,眼裡卻落下一滴淚來。
安平柯再去細看,發現韓桃竟然還是睡著的,只是好像被魘住了。
拿紙巾給韓桃把眼淚擦了,他將手輕輕放到韓桃額頭上,隨後一下一下舒緩著她緊皺的眉心。這方法是他小時候爺爺教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很管用,因為一兩分鐘之後韓桃就不流淚了。眉心舒展開來,她的表情從剛才的痛苦,已經慢慢變得安穩,好像一個稚童,她甚至還舔了舔嘴角,似乎夢裡,正急不可耐地等著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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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世的噩夢糾纏不休,那些悔不當初的頓悟,那些痛徹心骨的經歷彷彿一把無形尖刀時時刻刻在割裂著韓桃的身體,甚至分明是在夢中,韓桃也十分清楚這種痛苦會持續她一生,如萬蟻噬心,如千刀萬剮,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要咬牙忍著,因為她不服,她不服這眼瞎心盲的天道。
身體依舊在烈火中灼燒,骨肉燒焦的味道她終生難忘,已經無力掙扎,意識也似乎陷入暗不見光的地獄之中,身體彷彿在急速下墜,失重的感覺叫人心亂如麻,然而就在這無盡的折磨中,韓桃彷彿看到了一點希望,那希望的顏色是天藍色的,帶著冰冰涼涼的溫度,落入她眉心,將滾燙的她一點點從烈火的包圍中解救出來。
夢裡終於沒了痛苦,韓桃甚至看到了她喜歡的棉花糖,而她則在棉花糖一樣柔軟的雲朵里緩慢地飄著……
鄭儀芳震驚地看著自己兒子,因為她很清楚這個兒子其實是有潔癖的,雖然他盡量不表現出來,然而內心深處這個兒子非常拒絕和人有接觸,有時候不得不接觸了,他也趕緊找個地方洗手洗澡,可這個兒子竟然主動去安撫了一個噩夢中的女孩?另外,他的兒子真的會有這麼好心?以往十幾年,這個兒子可不是個熱心的人,而在這女孩的口中,自己兒子優秀、善良、樂於幫助人,然而真是如此嗎?她的兒子真的變了?
鄭儀芳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原本她以為安平柯到了這麼偏遠的鄉下,肯定會更加冷漠,因為他可能不屑於和這裡學生交流,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變得這麼好,彷彿原本是一塊冰的安平柯,現在變成了一汪溫潤清泉,眸中帶著化不開的溫柔。
然而鄭儀芳的欣喜也就那麼幾分鐘,因為突然間韓桃眨眨眼睛,醒了,而安平柯則快速收回了自己安撫的手掌,剛才眸中的柔和已然消失無蹤,只剩下一派清冷。
揉揉眼睛,韓桃這才看清楚跟她一起坐在床邊的男子,略微清了一下嗓子,韓桃說:「安平柯,你來了?」
安平柯點點頭,沒吱聲,鄭儀芳則笑眯眯地說:「小姑娘,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
韓桃搖搖頭說:「算了,不用謝,安平柯你好好照顧你媽媽吧,我要回學校了。」
鄭儀芳臉色瞬間差了一點,因為她還想和這個小丫頭結交呢,怎麼這小丫頭真就要做好事不留名了,關鍵是她還墊付了上百的醫院費用呢,轉頭看向自己兒子,鄭儀芳問:「你知不知道她叫什麼?」
安平柯臉上一囧,因為他和韓桃其實沒什麼真正的交流,而他之所以知道她,完全就是上次模擬考之後他主動去了解的,所以此時稍微有點心虛,他盡量讓自己表露地冷淡一點,回答:「不知道。」
韓桃心裡也很無奈,畢竟她可不覺得自己在鳳棲一中有安平柯這樣的知名度,不過也確實,安平柯這種出色的學長應該也不會太在意一個普通學妹,韓桃勾起一個尷尬的笑容,對鄭儀芳說:「阿姨,既然安平柯來了,我也要走了,您好好保重身體。再見。」
「哎,不行,小姑娘你還給我付了醫藥費呢,這我怎麼能隨便要。」
「沒事的,我不是也欠安平柯一個人情嗎,這樣我們就兩清了,您別有負擔。我先走了,再見。」
韓桃說過這句話,剛好護士敲門進來換藥,而韓桃便在這時候走了,鄭儀芳因為刀口處還疼著,不敢動彈,只能厲聲對安平柯說:「還不去追,大冬天的,都七點半了,外面黑黢黢的,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回學校,大巴車都不一定有了,你趕緊去追回來,她要是不要錢就給她找個安全的酒店,總之你得保證她安全。還愣著幹嘛,去啊。」
安平柯追出去了,可是一直追到醫院大門口他都沒看到韓桃。
出了醫院,站在空曠的街道上,安平柯一時有點無措,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他去哪裡找她?安平柯開始擔心起來,畢竟現在各地的小混混多得很,要是韓桃遇上了,多半打不過他們。想起韓桃剛才熟睡的模樣,安平柯實在放心不下,準備四周轉一圈,要是不行就去車站再找一圈,總之,正如母親說的,他一定不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在這樣的黑夜裡出事。
「安平柯?你不照顧你媽媽,跑出來幹什麼?」
一個略顯涼薄的聲音響起,擔心萬分的安平柯猛地回頭,便看到一個清瘦的女孩,扎著高高的馬尾,於醫院路燈處走來。路燈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身上,給她加了一個橘黃色的光暈,她目光一如既往得從容,彷彿這世界任何事都無法讓她有分毫動容,面色卻愈發好看,白皙的皮膚在路燈下顯得愈發通透,嫣紅的雙唇被勾勒出去清晰的輪廓,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因為輕微的近視,她習慣性地用這種方式去看眼前的人,然而就是這個動作,卻讓她顯出幾分可愛和迷人來。
安平柯看著這樣的韓桃,一時間竟然心如擂鼓,而他的眸中除了韓桃,竟然再看不到任何人和事,彷彿她就是光,帶著撼動他心靈的力量,然而這力量卻又非常輕,就那麼不疾不徐地落在他心上,讓安靜平和的心湖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韓桃見安平柯不吱聲,好像在想著什麼東西,便也不好再打擾,說一個「那再見了」,便越過安平柯,準備離去。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韓桃手腕猛地被握住,隨後她便聽到安平柯低沉而富於磁性的好聽嗓音:「韓桃,等一下。」
韓桃一愣,隨後想起那一日董國豪事件中,韓桃聽到的那一句「你不是知道我叫什麼嗎」。微微仰頭,和一米八八的安平柯對視,韓桃唇角上揚,笑容淡淡的,她說:「你不是知道我叫什麼嗎?」
安平柯被韓桃這個笑容再一次觸動了心弦,隨後聽到她的話,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他怎麼會不懂韓桃的意思,上一次他便這麼問過韓桃,而那時候他以為韓桃是故意問他姓名,只是想藉機和他認識,畢竟在鳳棲一中三年,他確實遇到過好幾個這種女生,然而自己呢?好像也成了這樣充滿心機的人,可他完全沒有辯解的理由,因為他確實在這之前就已經注意到韓桃,並且知道了她的姓名,甚至她的過往他都了如指掌。
看著沉默不語臉色不虞的安平柯,韓桃以為自己得罪他了,不過韓桃也覺得要是這麼就把安平柯得罪了,那他的度量也太小了,如此度量的人以後交往起來會非常麻煩,除非韓桃的度量大到能忽略一切,然而韓桃自認重生一次她度量變得越來越小了,若是有人對他表現出哪怕一丁點不滿,她都會立刻和這人拉開距離,所以韓桃默默後退了兩步,準備以後還是不和安平柯結交了,她可沒那個哄人的功夫,學霸也不行,帥哥也不行。
「有事?」心裡已經和安平柯劃清了界限,韓桃的語氣忍不住便也冷了幾分,剛才的那點玩笑心思,瞬間被安平柯的臉色打碎。
然而安平柯其實真的冤,他之所以顯得臉色不虞,完全是因為他太緊張了,他的習慣就是一緊張,雙唇便緊緊抿起,眉頭也鎖起來,於是這樣的表情就很容易給人感覺他在生氣,可他因為韓桃那個笑容,剛才緊張得都快炸了,此時韓桃語氣冷了一些,他也知道了,韓桃肯定是誤會了,可是要怎麼解釋?
「你笑得真好看,我一緊張,就看起來特別生氣」嗎?安平柯此刻真是恨極了自己這個毛病,可是沒辦法解釋,他只能轉移話題,說:「大巴車已經沒了,今晚你睡在哪裡?」
安平柯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生氣,聲音也前所未有的溫柔,可就是他這個態度讓韓桃更加不解了,她腦海里好像摻和進了不少漿糊,她覺得看不懂安平柯,這個男人太喜怒無常了,前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就溫柔如水,這變化太大,她不習慣。
默默地,韓桃又後退了兩步,回答:「你不用擔心,我明天還在市裡,今晚我提前就訂好賓館了。」
安平柯心想果然這女孩又請假了,但是嘴上他卻關心一般說:「那走吧,我送你回賓館。」
韓桃搖搖頭,因為她覺得她和安平柯兩清了,所以不太想麻煩他,最關鍵的是,她不想和他有什麼交集,所以略顯不好意思似的,韓桃說:「不用了,很近,我自己能走。」
安平柯一看韓桃說這話的時候又退了兩步,他開始不爽了,韓桃這是什麼意思,才說兩句話她偷偷後退三次了,自己是魔鬼還是色丨狼,竟然叫她這麼忌憚?
語氣生硬了不少,安平柯說:「我送你,我要保證你的安全。」
韓桃:……
這語氣是怎麼了,怎麼又生氣了?唉,以後要是誰當了他女朋友,豈不是會被他的善變給煩死?
韓桃還想要拒絕,可是安平柯卻不準備給她機會,拉著韓桃的手腕就往前走,邊走邊說:「你訂的賓館名字是什麼,安全不安全?」
韓桃哪兒曾想安平柯會突然來這一招,趕緊掙扎著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而一使勁韓桃才發現她在力量上和安平柯的差距,無奈地看著那個拽著自己往前走的背影,韓桃說:「安平柯,你走錯方向了。」
安平柯終於停了下來,不過卻沒有鬆開拉著韓桃的手,就那麼直直看著韓桃,安平柯略顯尷尬地問:「哪個方向?」
「汽車站方向。」
韓桃說完,安平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無論哪個城市,最亂的地方都是車站附近,無論是汽車站還是火車站。長青汽車站人流多,人口複雜,加上南來北往的口音以及各種拉客人搶地盤的行為,讓長青汽車站給人的印象就一個字:亂,也正是因此,安平柯在聽到韓桃說的方向後,就不安起來。
市人民醫院和汽車站相距並不遠,不過一個街區的位子,走路也才十五分鐘,然而到了韓桃說的賓館之後,安平柯更加不高興了,因為這個賓館看著不錯,尤其大門處,可進去之後他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他們上到了二樓,和前台說了姓名,隨後前台將他倆領到了拐角處的一個房間,離開之前,那前台還看看兩人,似乎確認兩人年紀,而後習以為常地說:「每個房間贈送二十張衛生紙,就放在床頭,還贈送一個套,看你們年輕,應該不夠,不夠就去前台買,都是國外的牌子,一盒十二個。行了,有什麼事再叫我。」
前台說完根本不管韓桃和安平柯的反應,迅速離開了,好像他的存在礙了兩人的好事似的,然而他一離開,韓桃和安平柯就尷尬了,很明顯兩人都明白那胖子前台的意思,可是兩人還真不是那種關係。
乾咳兩聲,韓桃解釋說:「我今天早上到的,因為要辦事,我原本想著頭一天辦事,第二天就在市中心轉轉,所以訂了看起來最好的賓館,我也沒想到裡面是這樣的。」
安平柯則無語地拉著韓桃就走,韓桃掙脫不過,只能任由他拽著,生生走了二十分鐘,兩人才走到目的地,隨後韓桃就被晾在了一邊,因為安平柯正在和酒店前台聯繫。
前台兩名女生都著海藍色制服,脖子上是一條黃黑相間的絲巾,頭髮梳理地整整齊齊,她們的笑容標準,看上去非常親切,和安平柯說話時聲音不大不小,叫人感覺和他們交談很是舒適。韓桃知道這些人一定是被專門培訓過的,從她們的儀態就能看出來,而且這個酒店也絕對上乘,否則普通酒店哪兒會下這個功夫去培訓兩個前台。
因為一路被安平柯牽著,而且安平柯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韓桃的心思也沒用在看周圍情況上,而是揣測安平柯的意思上,她沒有注意這酒店的名稱,不過聽到前台打的招呼后,她知道了,這個酒店就是長青市最好的酒店了,沒有之一。
「長青若素酒店歡迎您,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
「今晚還有空位子嗎?」
「標準間沒了,單間也全滿,不過還剩下一個總統套房,請問您要嗎?」
「要,我現在交費,請把鑰匙給這位小姐。」
安平柯說完,就往前拉了一下韓桃,而韓桃還能如何,只能一臉尷尬地沖前台笑了笑,揮揮手,她說:「嗨。」
兩位前台稍稍一頓,也揮揮手,對韓桃說:「嗨。」
安平柯:……
不過三分鐘時間,韓桃手心已經多出了一把金燦燦的鑰匙,拿著鑰匙韓桃有些無語,她其實真沒打算和安平柯如何,但是現在好像他倆之間已經有點算不清了。
安平柯送韓桃到房間,隨後他檢查一遍房間情況,對坐在沙發上的韓桃說:「我媽讓我保證你的安全,這裡是我熟悉的酒店,安全很到位,今晚你就住在這裡,我回醫院去陪我媽,明天早上我來給你送早餐,到時候你要是有事,就可以退房了。」
點點頭,韓桃說:「那你小心點吧,再見。」
安平柯一愣,他沒想到韓桃趕人趕得這麼順溜,雖然他本意也是要走了,可韓桃這一句「再見」也著實叫人心裡堵得慌。
看看韓桃,安平柯無法,只能開門離去,但是安平柯在套房門口又站了幾分鐘,因為他在後悔,他發現今晚的他非常不像自己,以前他總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無論喜怒哀樂,別人都很難看出來,可是今晚他好像失控了好幾次,而且他還不管不顧地拉著韓桃的手走了許遠的路,這在以前也是不可能的,他自己向來討厭人和人之間的身體接觸,可是拉著韓桃的手腕,他卻一點沒想干不幹凈的問題,他一直在想的竟然是韓桃的手腕太細了,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折斷一樣,這樣一雙手腕的主人卻好像擁有著無窮的能量,她的能量從哪裡來?
幾分鐘之後,安平柯才離去,離去的腳步好像比來時的腳步沉重了許多,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好像剛才拉著韓桃,他整個人都沒了重量,飄搖著似的,忽然和韓桃分開,他的雙腳又落回了地上,身體也跟著回來了,和剛才相比他感覺身體真的沒那麼輕快了。
韓桃可沒安平柯這麼多心思,她其實兩輩子以來第一次住總統套房,而且她剛才聽到這總統套房的價格了,八十八塊錢一晚,雖然和後世動輒幾萬幾十萬相比不同,可現在這個一般住宿一晚也就兩塊錢左右的時代里,八十八塊錢可以稱作是天價了。
剛才安平柯在,韓桃不好意思表現得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但是現在他走了,韓桃立刻站了起來,前後左右將這總統套房轉了一圈,這才又回到沙發上坐下。
這所謂的總統套房其實和後世還是不能相比,但是就這個時代來講確實不錯,乾淨的木質地板,柔和的房間光線,簡潔的設計裝修,套房溫暖如春,左右兩個大房間,每個裡面都有一張大雙人床,床上被子乾淨如新,最關鍵的是這裡竟然還有一個歐式浴室,浴缸有兩米長一米寬,人在裡面似乎都都能游泳了。
韓桃這輩子其實並不打算委屈自己,正是因此從汽車站出來,她便訂了她看到的最好的一個賓館,然而住到這裡后,韓桃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些,因為她確實是來長青辦事,但是卻從來沒想過要住什麼最高檔的酒店,而現在韓桃也猜測出來,這個安平柯家裡絕對很有錢,有錢到安平柯都習慣了來這樣一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酒店訂房間。
那麼問題來了,安平柯到底是什麼人?他的父親到底是做什麼的?看安平柯的樣子,確實是氣質驕傲與眾不同,然而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因為這些東西一是看生活環境,二是要看父母的教育方式。
「算了,我想那麼多幹嘛?」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句話,韓桃便去了浴室,反正都已經住進來了,還是好好享受一下這總統套房為是。
其實這酒店是提供免費早餐的,但是韓桃還沒來得及下樓去吃,安平柯已經來了,手裡順帶拎了兩包豆漿幾個小籠包外加一小袋鹹菜。
將早餐放到茶几上,安平柯說:「這裡提供的早餐不正宗,麵包其實都是在蛋糕店買的,而且果汁質量也不好,不如吃普通早餐。」
坐到安平柯旁邊,韓桃打開小籠包,夾一個放到嘴裡,韓桃說:「安平柯,咱倆其實也不算熟,也就知道對方叫什麼的程度,所以你不用對我這麼好,也不用因為你母親的事情覺得如何,畢竟你曾經也幫助過我,我不太習慣欠人東西,你要是再這樣,那就又該我欠你人情了,我倒是寧願今天走出這房間后,咱們再無干係,各自安好。」
韓桃這話說得很輕鬆,就像討論今天天氣如何這樣簡單,但正是因為輕鬆,安平柯才知道這就是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她根本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心裡莫名有種被拒絕的尷尬和窘然,安平柯側頭看了一下韓桃,隨後他竟然生出一絲心疼來,因為他知道韓桃和家人斷絕關係了,她其實該是孤獨的,她不想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那麼她真的有交心的朋友嗎?難過的時候,找誰傾訴?周日她要去哪裡,難道就一個人留在宿舍里?
「你討厭我?」安平柯問完,自己先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趕緊輕咳兩聲,緩解自己的尷尬,「咳咳,我是說,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
韓桃側頭看向安平柯,邊吃小籠包,韓桃邊說:「不算討厭,大概就是覺得我和你可能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就像兩條相交線,過了交點我們可能又要去往不同方向了。」
「總比平行線好,連交點都沒有,」安平柯說完定定地看向韓桃,接著說,「那次過道里,一開始你問我名字時,是真的不知道我叫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