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狗嘴象牙
柳青煙問:「你笑什麼?」
楚天舒笑呵呵地說:「我就是覺得這規矩有點搞笑,假如哪天南書記突然跑到南嶺縣杏林鄉去視察,順便再吃頓飯,鄉黨委書記鄭有田要給南書記敬酒,這得先喝多少杯啊?」
楚天舒說著,扳著手指頭從省部級一直算到正科級,做了一個「非常六加一」的手勢,說:「估計南書記不用喝,鄭有田他們就全部進醫院了。」
柳青煙說:「你還別說,如果南書記真到了杏林鄉,鄭有田還真就敢喝。付大木說過,酒品是人品,也是官品,誰要是在酒桌上給南嶺縣丟人,這樣的幹部絕對靠不住,堅決不能用。」
楚天舒接話道:「你的意思是說,南嶺縣大大小小的幹部到了酒桌上都是不要命的主。」
「差不多!」柳青煙說:「付大木還有一句很流行的話,寧可倒在端著酒杯衝鋒的路上,也不能坐在等死的椅子上。」
「哈哈,南嶺縣的幹部都被付大木培養成了酒場敢死隊了。」楚天舒譏諷了一句,又說:「不過,他這個規矩定得好啊。」
「好什麼好?」柳青煙問:「他們人多呢,你以為你能佔多大便宜?」
楚天舒說:「我知道,雙拳難敵四手,惡虎架不住群狼。如果他們一窩蜂地衝鋒陷陣,我也堅守不住。」
柳青煙輕嘆一口氣,說:「知道你還說好。」
「總比沒有這規矩要好吧。」楚天舒見車已經進了縣委大院,便說:「一會兒你幫把楊書記和周部長請來。」
柳青煙在北樓門前停住車,說:「幹嗎?他們不會聽你的。」
楚天舒問:「為什麼他們就不會聽我的?」
柳青煙說:「你想拉同盟軍?沒門,當著面,他們不敢得罪付大木的。」
楚天舒笑道:「呵呵,柳主任,你想錯了,我不是要拉他們做我酒桌上的同盟軍,我是要和他們談談怎麼處理開會違紀的幹部。」
柳青煙著急地說:「晚上就要有一場惡戰了,你還有心思跟他們談這些事。」
「這些事比整酒重要。」楚天舒無所謂地說:「反正該來的早晚都會來,走一步看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讓尿憋死!」
柳青煙說:「沒想到,你還痞得很,哪有個書記的樣子。」
「黨章上又沒有哪一條規定書記不能痞一點,縣長都能跟我玩群毆了,我還不能玩玩痞嗎?」楚天舒自嘲了一句,推開車門下了車。
到了辦公室,剛把茶泡好,楊富貴和周宇寧拿著筆記本就進來了。
楚天舒知道周宇寧是謹小慎微的性子,也就沒有為難他,直截了當地說:「周部長,鄭有田無故缺席幹部大會,霍啟明、彭寶鑾等人開會遲到,我們不能聽之任之,你草擬個處理意見,明天拿到常委會上討論。楊書記,你看呢?」
「我看有必要。」楊富貴說:「會議通知上說了,無故缺席、遲到者要嚴肅處理,會風會紀是該動真格地抓一抓了。」
周宇寧記錄下了楚天舒的指示,又試探著問道:「楚書記,楊書記,是不是先和大縣長通個氣?」
楚天舒說:「大木縣長剛才跟我說了,晚上要給我接風洗塵,回頭抽空我跟他打聲招呼吧。」
「那……」周宇寧暗道,到了酒桌上,非把你整得暈頭轉向不可,哪還有機會打招呼啊。這麼想著,他又問道:「那兩位書記是什麼意見?」
周宇寧不敢看楚天舒,先去看楊富貴。
楊富貴不做聲,不接周宇寧的目光。
鄭有田、霍啟明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人,這種得罪人的事他們都不想做。
楚天舒把臉一板,說:「宇寧同志,你是組織部長,幹部管理是你的本職工作,你不管我們是什麼意見,你根據幹部管理相關條例先草擬個初步意見,明天到了會上大家一起討論,各自再發表看法。」
周宇寧見楚天舒不高興了,不敢再多問,只得答應一聲,抱著筆記本走了。
楊富貴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周宇寧走了之後,才說:「楚書記,幹部作風問題是應該從小事抓起。你剛才嚴肅的態度我是贊同的,不能大事小事都等著領導拿意見,組織部門不管幹部,那還要組織部門幹什麼?」
楚天舒說:「按理說,宇寧同志比我年長,我該客氣一點才是,可是,他工作上不夠大膽,我也只好板著臉促一促了。」
「我認為是有必要的。」楊富貴不滿地說:「下級服從上級,這是組織原則,不能因為年紀大資格老就可以倚老賣老,把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也推得一乾二淨。」
楚天舒笑笑,說:「楊書記,你也是老黨務工作者,我認為,在原則問題上我們是能夠保持一致的。」
「那是,那是。」楊富貴發覺這麼談下去有點不太好表態了,便尷尬地笑笑,趕緊轉移話題,壓低聲音說:「小楚,晚上你悠著點兒。」
楚天舒說:「謝謝老哥關心。」
送走楊富貴,楚天舒批閱了幾份文件,下班時間就到了。
柳青煙開車,將楚天舒送回了招待所。
下車進門,田克明正坐在大廳里吞雲吐霧,看見楚天舒進來,忙扔掉香煙,笑著迎上來,說:「楚書記,您來了,各位領導正等著呢。」
田克明在前面領著上了三樓。
進了貴賓包房,卻是空無一人,倒是斜對面的一個小包房裡人聲嘈雜,不時爆發出笑罵聲。
楚天舒皺了皺眉頭。
田克明忙解釋說:「領導們閑不住,在那邊搞『經濟半小時』呢。楚書記,您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楚天舒表情平靜地向對面的小包房走去,邊問:「什麼是經濟半小時?」
田克明略有吃驚道:「楚書記不知道?開席之前,上菜等人什麼的大概要半個小時,領導們閑不住,搞幾把鬥地主、乾瞪眼什麼的,帶點小彩頭,叫做『經濟半小時』。」
楚天舒淡然一笑,隨著田克明進了對面的小包房,煙霧繚繞中,一眼能看見桌子中間堆了一疊花花綠綠的紙幣,面值都是一百和五十的,約莫有上千元。
公安局長陶玉鳴手裡抓著一副撲克牌,組織部長周宇寧、副縣長白存禮、李太和、遲瑞豐五個人圍攏在桌子旁,一個個都專註在牌局上,沒有人關注是誰進來了。
常務副縣長耿中天、副書記楊富貴和宣傳部長茅興東沒有下注,背著手站在一旁看熱鬧,他們看見楚天舒進來了,正要打招呼,楚天舒擺手示意讓他們不用聲張。
坐在門對面的白存禮手按在牌堆里,齜牙咧嘴,慢慢地摸起一張牌來,然後用力地往牌桌上一甩,大笑起來:「哈哈,老子這把又賭對了。」說完,雙手環抱著把桌子上的錢,全部摟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天舒瞟了一眼,看出來他們在玩一種叫「詐金花」的賭博遊戲,賭的是心理和本錢,就是十元起步下注,輸贏往往也有幾千塊,像他們這樣五十的底注,玩半小時,運氣不好輸上萬也有可能,怪不得要叫「經濟半小時」。
這幫傢伙,難不成是窮廟裡的富和尚!
陶玉鳴是大輸家,他叼著煙,罵道:「老白,你個狗卵子,今天的手氣真好啊,老實說,昨晚上你摸了哪個女人的屁股。」
其他幾個人大概也輸了錢,跟著陶玉鳴一起起鬨。
白存禮贏了錢,根本不在乎陶玉鳴的叫罵,他一邊洗牌,一邊放肆地笑著說:「老陶,有道是賭場失意,情場得意,你再多輸一點,說不定今晚上就可以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屁股了。」
柳青煙跟在楚天舒的背後,聽到白存禮這句話,勃然變色,衝上前搶過他手裡的牌,用力摔在桌子上,杏眼圓睜,罵道:「白存禮,你老狗嘴裡怎麼就吐不出象牙來?」
眾人愕然。
陶玉鳴抬頭看著柳青煙,說:「哎哎,青煙,老白就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好了好了,別鬧了,洗牌洗牌,繼續繼續。」說完,摸出一張紅票子,拍在了桌子中間,然後招呼其他人下注。
田克明上前幾步,說:「各位領導,別玩了吧,楚書記來了。」
白存禮等人這才從賭局中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把自己面前的鈔票抓起來塞進口袋,紛紛起身和楚天舒打招呼。
陶玉鳴最後一個起身,嬉皮笑臉地問道:「楚書記,時間還早,你摸不摸兩把?」
楚天舒冷冷地說:「陶局長,你們玩得太大了。」
陶玉鳴說:「那你就是不玩了。老田,你陪楚書記去喝茶,我們再玩幾把。老子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白存禮說:「算了吧,楚書記都來了,改天再玩吧。」
陶玉鳴一臉的不高興,說:「老白,你太沒牌品了,贏了錢就光想著保存省里果實啊。大縣長不是還沒來嗎?等著還不是乾等著。來來來,坐下,都坐下,再玩幾把,大縣長到了就不玩了。」
這架勢,這口氣,陶玉鳴眼裡只有付大木,完全沒把楚天舒這個書記放在眼裡。
白存禮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付大木背著手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拎包的薛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