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軍營
防盜比例70%時36小時, 買夠了刷新試試
秦老淑人右手抬起,制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是我想得不夠清楚。」秦老淑人臉色平靜, 「東宮如今韜晦之中,結交豪紳乃是大忌。」
她抬起眼睛, 定定地看著秦繆。
「相英已經沒了。」她的聲音滄桑,「奉英卻還在。太子妃裴安素已與裴家決裂,東宮若真有御極的決心,一個有家世助力的良娣, 他豈會不動心?」
秦繆臉色劇變:「母親!我已經沒了一個女兒…」
「所以,這僅剩的一個女兒, 就更需要好好發揮作用!」秦老淑人厲聲道,帶著不容置喙的決心, 「你且下去,讓奉英換身素服,帶上花樣綉娘拜訪裴家。」
「太子妃既然喜歡花樣子, 我們就投其所好。金花銀樹,只要她開得了口, 秦家必能送到。」
長姐秦相英,風光無限的京中名姝,入宮兩月之後便離奇暴斃。秦二小姐得知消息之後,足足沉默了一整日。
秦老淑人吩咐下來, 她腦海中如煙花炸開, 立刻回想起祖母提起的「太子良娣」四個字, 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姐姐沒了, 也就沒了姐妹同嫁父子兩人的醜聞…所以,是要把我賣給太子嗎?」她將疑問和委屈憋在胸中,換一身素色衣衫,帶兩個僕婦,從側門出發趕至裴府。
裴安素像是早早料到她會前來,親切地攜起她的手:「我與你姐姐閨中交好,見了你也覺得十分親切。」
秦二小姐眼眶紅腫,卻又不敢照實直問,只旁敲側擊道:「阿姐如今已是這般……祖母昏厥不理事,我思來想去也只想到裴姐姐你…太子那幅畫,我已看過,今日便將綉娘送來,不知姐姐可需要留下人?」
裴安素也不搭話,只慢條斯理地拍拍秦二的手,滿是憐惜地說:「你姐姐入宮之後,我少了手帕交,平日里十分寂寞。若是你大些,願意與我作伴,我才是最高興的。」
秦二心中悲涼一片,面上半分不露,咬牙道:「能陪伴姐姐,奉英自然是願意的。」
裴安素聽到這句話,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從懷中掏出一支木簪插/入秦二的鬢間:「太子平日里喜歡做些小玩意,這支生趣,適合妹妹這樣的小姑娘帶。且拿回去玩吧。」
秦二含淚謝過,收了簪子再不敢耽擱,直直回到家中。
秦繆與秦老淑人接過木簪,捧在掌心仔細端詳。
紅杉的簪子,雕工也很質樸,簪頭一朵藕苞,簪尾一朵石榴花,花瓣上停了一大一小兩隻知了,小的那隻趴在大的那隻背上。
簪尾上,又用小楷刻了一首女兒家的小詩:「五月榴花孕螟蟊」,正是描繪花瓣中停了昆蟲的美好意境,十分切題。
知了,是太子在說自己知道秦家的事情?
那一大一小兩隻知了,又是何意?蓮藕和石榴都是求子常用,和這兩隻知了有何聯繫?
秦繆心頭亂跳卻不敢出聲。
秦老淑人閉上眼睛,良久之後才說:「五月榴花孕螟蟊…莫非是說,相英身孕,已有五月?」
冰清玉潔的女兒入宮兩月,卻被誣陷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秦家,被人陷害了。
泰安上下打量他。他分明只是一個瘦弱不堪的十二三歲少年,皮膚微黑,粗黑的眉頭配上微高的顴骨,顯得有些陰鷙,看起來並不像是養尊處優的宮人。
可是他身上卻穿了一件杏黃色的四爪蟒袍,略顯寬大的肩膀上,各自綉了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
唔,本朝標準的太子常服。她小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曾經在哥哥的身上見過這件衣服,到死都不會認錯。
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是個太子沒錯。
泰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仍是有些難以置信,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我的仇人,真的死了嗎?」
小太子被她這般專註地看著,面不改色紋絲不動。聽到她再一次這樣問,只微微挑了眉頭,慢條斯理地點頭:「嗯,死了。」
足足三十年的時間,她錯過了一個短暫朝代的更迭滅亡。
五城兵馬司的李都統駐守內城執掌兵符,是阿爹仰仗一生,不惜以愛女下嫁的鎮國公。
宮變當夜,前來勤王的鎮國公次子、駙馬李彥秀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未央宮外沉聲高呼。
「泰安公主,中宗女,恃勢驕橫,專朝政,欲己為皇太女,進毒弒帝。」
內力激蕩,響徹雲霄,寥寥數語,就給剛剛殞命烈火之中的她安下了逼宮弒父的罪名。
她的駙馬,她全心相信的人,原來處心積慮規劃,與她虛與委蛇十年時光,為的不過是她阿爹身下冷冰冰的一座龍椅。
可是李彥秀到底沒有等到黃袍加身的那一天。
鎮國公李崇佑逼宮篡位,登基十年之後,暴斃於雷雨交加的中元夜。玄武門前,執掌兵權的彥秀帶兵逼宮,卻被蟄伏咸陽多年的定王盧啟趁虛而入,兩路夾擊。
亂箭齊發,李彥秀被擊斃於未央宮清涼殿的金柱之前。
恰恰就是,泰安殞命的同一個地點。
天道輪迴,善惡終究得報。
定王盧啟入住長安,恢復國號大燕,平復了這一場僅僅維持了十年時間的李氏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