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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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靜繞過前台,雙手交疊在身前, 不像別人一樣喊他盛哥:「好久沒見你穿西裝了。」
他看過來, 「很怪?」
她溫柔一笑,眼角露出細弱的紋路, 看起來比王鳴盛大幾歲, 不過也算風韻猶存的女人。
王鳴盛掃了她一眼,「還沒下班?」
她嗯了聲, 雙手依舊交疊著, 眼神柔柔的看著他:「我得回家了, 今天我兒子生日。」
他抽了口煙, 「你兒子,今年考大學了吧?」
許文靜說:「所以答應他好好辦生日,剛才給我打電話說要吃酥皮鴨, 我正打算去買。」
王鳴盛點頭:「那你去忙吧。」
話音剛落地,前台的電話響起, 他走到沙發坐下, 許文靜接聽電話, 那邊的聲音很大, 帶著不耐煩和壓抑的怒火,她不緊不慢的了解情況:「先不要急, 先生您是說房間有噪音?想要換房間是不是?」
王鳴盛轉眼過來,瞧著她, 神情多幾分漠然。
許文靜掛斷電話, 拿房卡去處理, 深藍色的職業上衣和西褲包裹在她身上,很合身,透露出豐腴,肥而不膩的美感。
沒多久帶客人下來辦換房間的手續,客廳里很安靜,只有她是不是的詢問,以及男士的不耐聲。
這男的睡眼惺忪,沒穿外套,一看就是剛從床上爬下來的狀態,說自己是來出差的,順便遊玩,白天忙了一天,夜幕降臨回來休息,總聽到房間嗡嗡的聲音,他被吵得沒辦法入睡。
許文靜笑著問:「您自己過來出差的嗎?」
男人說:「嗯。」
她又說:「您待會兒先看房,我陪您去,有什麼不滿意咱們再換。」
許文靜眼睛盯著電腦,挪動滑鼠改了幾處,雙手遞上:「房卡,您收好。」
對方見她說話這麼和氣,臉色也一直很好,難聽的話漸漸說不出口,反而尷尬解釋:「剛才被吵醒很難受,不然也不會好端端換房間。」
許文靜笑著說沒事,就問了句:「您知道什麼聲音嗎?」
對方搖頭不知。
「今天都去什麼地方玩了?」
「海邊公園逛了逛。」
「今天風很大。」
「是啊,冬天去海邊不合適。」
「我們這也有室內娛樂場所,就咱們家開的,您要是初次來,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引薦。」
「……你本地人?」
「是啊。」
她請對方先走,往一樓深處引領,越走越遠,聲音漸漸消失:「咱們酒店提供三餐,自助餐,晚餐最晚八點半,暫不提供客房點餐服務……」
這邊靠海,是個風水寶地,酒店的面積不大,但是檔次高,價位也更高,旅遊景點附近屬於寸土寸金的地界,有窗和有暗窗價格上能差兩個檔次。
前台站了兩個小姑娘,剛出校門的年紀,學歷都不高,一個初中輟學不讀的,一個中專畢業生,面龐青澀,高高挽著頭髮,跟許文靜相似的職業裝,顏色和款式上稍微有區別,她們邊忙碌邊嘀咕,都聽進他耳朵里。
「許經理真不愧是經理,脾氣好,能忍,還會說話。」
「許姐工作很多年了,吃的鹽比咱們吃的米都多。」
「噓——王總還沒走呢,好好工作。」
前台的小姑娘探出頭,悄悄瞧了他一眼又縮回去,王鳴盛手裡這根煙抽完,走過去,拿出記錄薄翻了翻最近每天入住的人數,天冷,北方出行不宜,現在遊玩都往南邊跑,十一國慶節左右每天房客爆滿,最近收益不怎麼樣,很涼。
他合上冊子,斜她們一眼,笑說:「許經理也是一步一步熬出來的,你們多學著點,回頭能力上去了,都有機會升經理。」
沒想到談話被他聽去,女孩子臉上的尷尬難以掩飾,同時也被他幾句空話慫恿,眼中放光,對經理這個位置躍躍欲試。
許文靜走了樓梯,踱步出來,王鳴盛竟然還沒走,她摘下工作牌,從後台拿出柜子里的包,猶豫了一陣,忽然開口:「你吃了嗎?」
王鳴盛從電腦前抬頭,掃了她一眼,臉色如常,「沒吃呢。」
許文靜看了一眼兩個小姑娘,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穿著職業裝沒換,只在脖子上多加了條圍巾,外面套上黑色羊毛風衣,這個天色保暖作用一般,只是她穿上整個人立馬不一樣。
不像酒店裡的大堂經理,倒像正派大公司里,手下管著幾百人的部門經理,「你要走嗎?」
王鳴盛意識到她今天有些反常,猶豫了一下,直接問:「想搭便車?」
她看著他,幾秒后,抿嘴笑了。笑容讓人眼前一亮,就像冰雪融化后的花朵,不聲不響瞬間開花,不過這朵花是經風吹雨打洗禮過的,帶了幾分歲月痕迹。
王鳴盛挪開眼,嘴上沒拒絕,拿上車鑰匙和外套,「走吧。」
一前一後推門出去,陰風陣陣,濕氣撲面而過。酒店位置位於道路三岔口一角,這裡的路七拐八拐並不暢通,路面不是尋常的油漆大道,青磚鋪砌,細緻著,乾淨著。
許文靜掃了一眼落葉,望著蒼白的天空說:「可能要下雨。」
王鳴盛拉開車門,瞧著三兩個外地車,詢問:「今天有雨?」
「天氣預報說有雨。」
「上車吧,趕緊送你回去。」
王鳴盛坐進車裡,繫上安全帶,車內還有剛才一路過來的餘溫,座位方向盤帶著溫度,沒有很冷,回過頭髮現她正在瞧自己,坐在副駕駛上,身子正對他這邊。
兩人心中各有自己的想法,王鳴盛不想多提多說,手指扣了扣方向盤,等待變得不耐煩:「系安全帶。」
許文靜沒動作,默默看了他一陣兒,「我媽年紀大了,沒以前能折騰。我要是邀請你去我家吃飯,你還去嗎?」
他皺了下眉,「幾百年前的舊事了,總是提。對現在這份工作不滿意?」
「……」她還要再說,外面卻忽然下雨,滴答下來,敲打著車窗,視線被遮擋,玻璃變得模糊不清,王鳴盛打開雨刷。
好笑道:「還真下雨了,說下就下,以前的冬天可不這樣。」
車子沒開啟,安靜無比,一聲手機鈴聲劃破沉寂,緊接著嗡嗡不停的振動,王鳴盛看了一眼來電,守著她接。
許文靜見他默默聽一陣,眼垂著,眉頭越皺越緊,嘴裡說:「怎麼能賴我,我是助人為樂的,梁瓷人在哪呢?她家樓下,哪個樓下,博學花園那個?我馬上過去,你讓她別走動。」
他收起手機,抱歉笑笑:「不能送你了。」
許文靜凝著他,語氣很有深意:「看樣子是有要緊事,梁瓷,是個好聽的名字,女孩子吧?」
王鳴盛沒有否認,回過頭掃了她一眼,心裡想催促幾句,希望她下車,想了想沒說出口,不言不語盯著她。
剛才的電話是李容曼的,臭罵了他一頓,這會兒手機依舊在兜里叮咚作響,微信消息,他看了一眼,李容曼罵他是混蛋,好幾條重複消息,此刻十有八九處於癲狂狀態。
他一路沒耽擱,直奔博學花園去,犯倔的女孩子脾氣上來誰都攔不住,梁瓷被他刺激到,收拾東西要搬家,天下著雨,他可以理解李容曼的抓狂。
博學花園排水系統不好,路面積水,車沒辦法開快,到地方已經是半小時后。停了車下來,從後備箱取出一把純色黑傘,身上已經被淋濕,發著潮。
他撐傘過去,沒有小區里的卡,進不去大廳,被隔擋在外面,沒看見梁瓷本人也沒看見李容曼,雨水噼里啪啦敲打著傘面,跟天氣對抗顯得弱不禁風。
環視了一眼,掏出手機打梁瓷的手機,很奇怪,竟然是關機。
無奈之下透過玻璃門往裡面大廳打量,竟然瞧見兩個粉色行李包,不算很大,被仍在牆角,剛收回視線,裡面有動靜。
梁瓷推著行李箱,眼睛有些紅腫,頭髮凌亂,扎在後面的發圈將要掛下來,她剛垂頭,頭髮立時散了,披散下來,飄逸著。
整個人落魄凄慘,有些狼狽,較勁強撐著,恍然中看見他,眼神里暗含著尷尬無奈,扔開皮箱,輕輕從裡面推開門,望著雨中的男人。
「……我告訴容曼不要麻煩你,是她給你打了電話?」
「沒麻煩我,只臭罵了我一頓。」
王鳴盛的視線繞過她,看了看她的行李,「大半夜的,打算去哪?還下著雨。」
「我叫了車,先去酒店住一段時間,房子慢慢找。」
王鳴盛蠻想笑的,她這麼慘,不該幸災樂禍,嘴角勾了勾,一句話敲醒她:「住酒店?你剛畢業要買車又要買房,能多少積蓄?離開高永房,自己手裡也沒多少錢吧?」
梁瓷默默垂下頭,「暫時是沒錢,唯有的就是一點兒尊嚴。」
他不想再刺激她,傷口上撒鹽的行為也不地道,拉過一邊的行李箱子,「走吧,我幫你安排地方,比酒店便宜。」
洗手間回來,梁瓷莫名感覺出低氣壓,兩股力量暗自較勁,還以為她瞧不出。
看了李容曼一眼,又看了王鳴盛一眼,「你倆是不是累了?」或者是太清閑。
王鳴盛收回眼,故意說:「李老師教書育人的職業習慣帶到學校外面來了,而且包袱還很重。」
梁瓷對上他的視線,一時雲里霧裡。嘴唇有些干,就給自己斟了杯茶,車行里的茶入口口感還可以,沒有想象中那麼苦澀,不過也是便宜的茶包。
李容曼這時開口,語氣帶刺兒:「我其實沒什麼偶像包袱,不過跟王老闆一比,莫名其妙就多了一身正氣。」
王鳴盛轉了轉手中茶杯,女人沒耐性,心情都體現在臉上,他自然不會這樣,失笑不語,算是讓步。
梁瓷臉上暗含幾分無奈,夾在中間尷尬無比,默默喝著水,這暗潮洶湧的場面,梁瓷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退避三舍。
空氣中靜謐少頃,交戰煙火味道沒有之前濃郁,她清嗓子:「要不,我們去吃飯?」
李容曼猶豫了幾秒,看見王鳴盛的樣子,心裡一陣不適,低頭說:「算了,飯改天吃。」
梁瓷一臉為難,她怎麼能夠說走就走,「好歹吃一些,王總也忙了一天了。」
說完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她,李容曼明白那個意思,梁瓷覺得既然說了要吃飯,王鳴盛不推辭就得意思意思,否則不禮貌。
她們兩個是熟人,哪天吃都可以,王鳴盛就不一樣了。
李容曼體諒梁瓷,剛要說話,王鳴盛自個先開口:「李老師既然想改天,那就改天再約。」
她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咽回去。
王鳴盛依舊雲淡風輕不為所動,心思藏得很密實。
李容曼回宿舍,梁瓷回家,本來先經過梁瓷的住處把她送到再送李容曼是最合理省油的計劃,到地方,王鳴盛卻打彎直奔李容曼公寓樓。
梁瓷「哎」了聲,低聲提醒:「你剛才直接把我放下才是。」
王鳴盛如夢初醒:「你們學校的路我還不太熟。」
李容曼心中窩火,還記著仇,一時半會沒完:「王老闆在這裡也呆了十幾年了,還不熟啊?」
他瞟了李容曼一眼,嫌棄的眼神很明顯,絲毫不加隱藏,嘴角卻掛著一抹笑:「是呆了十幾年,但也不至於哪哪都摸得一清二楚。」
說話間到了李容曼樓下,她推門下來,頭也不回的上樓。
車裡安靜了片刻,一個靜靜的開車,一個低頭看手機。學校的路燈有些年頭,燈光已經昏暗不清,校內行人不少,而且橫衝直撞,梁瓷抬起頭幫他注意路況。
王鳴盛忽然說:「梁瓷?」
梁瓷下意識看他,「啊?」
他喉結動了一下,「你是不是對我跟李容曼有誤會?」
她頓了兩秒:「什麼?」
他無辜道:「李老師是個好姑娘,只是我不喜歡太主動跋扈的女人。」
梁瓷不知道怎麼接話,這事本來跟她也沒關係,她僅扮演了一下紅娘,幫他們牽線搭橋,雖說跟李容曼關係好,但也不能插手他們的發展,就看今天容曼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們估計也沒什麼後續發展。
車子剛進博學花園,他打方向盤往超市走。
「超市買盒煙。」他詢問她,「你要不要跟過來逛一逛?」
梁瓷跟他下去,兩人一前一後進超市,這是小區最大的超市,且是地下超市,他步子很大,走了走,拐進賣水果的地方,等梁瓷過來,他已經提了一兜子水果,五花八門,每樣都來了幾個。
水果店在超市入口處,還不屬於超市的範圍,他結了賬,回頭看梁瓷:「待會兒你帶回去。」
梁瓷沉默瞧著他,覺得他可能存在不了解的地方,半天才說:「現在我自己住這,你要是買給高司南或者高教授,可能沒法替你帶到。」
他歪頭看她,難道她跟高永房分居狀態?這可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高司南說她想複合,王鳴盛卻覺得她不急不躁,沒有該有的狀態。
便隨口問:「我要是想找高教授,得去哪?」
梁瓷搖頭:「我不清楚,你可以問問高司南。」
王鳴盛眯眼看她,頓時心情大好:「這是順道給你買的水果。」
「……為什麼?」
「我心情好,想花錢。」
「……」這理由梁瓷不知道怎麼回答。
車子停到樓下,她沒開門下車,安靜地坐在後車座,手裡拿著手機和單肩包,王鳴盛解開安全帶,回過身,眼睛凝視後方。
梁瓷忍不住問:「你剛才說不喜歡女人主動的那些話容曼知道嗎?」
王鳴盛一笑:「我不清楚。」
她不解,蹙起眉:「你既然不喜歡她,我覺得應該講清楚。」
他挑眉表示贊同,不過沒說話,梁瓷嘆了口氣,替李容曼說好話:「其實她人品超好。很會照顧人。」
王鳴盛的笑容收了收,漠不關心:「是嘛。」
保姆都很會照顧人,有什麼用?
梁瓷點頭:「嗯,我覺得你們倆挺合適的。」
本來她不是插手別人私生活的人,沒想到他主動提跟李容曼的事,可能覺得她是李容曼的閨蜜,也不算外人,此刻梁瓷就沒忍住,試圖撮合他們。
王鳴盛眉宇微皺,「那你覺得我們倆合適不合適?」
她一愣,啞口無言。
男人邪魅一笑:「我覺得咱倆更合適。」
梁瓷快速的眨了兩下眼,很明顯被他震驚到不知所措,下一秒王鳴盛就笑了,笑聲低沉有力,拉回她的注意力。
「嚇著了?」他問。
梁瓷的尷尬被笑聲緩解,「一點兒也不幽默。」
王鳴盛:「你以為我跟你鬧著玩?」
梁瓷又是一頓,低頭下車,男人已經跟下車,繞過車門走近,她彆扭道:「我到了,謝謝你。」
王鳴盛垂眼看她,發現一件事,她很乾凈,打扮的也很素,就連李容曼手上還帶了個香奈兒的米金手環,她手腕脖子卻什麼也沒戴,就連最簡單的耳釘都不戴,梁瓷有耳洞,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
好像也就第一次見她無名指帶著婚戒,最近幾次碰面,婚戒也摘了。
他兀自笑了一下:「別跟我客氣。」
梁瓷垂眉斂目,「那我回去了,回見。」
王鳴盛幾不可聞嗯了聲,等倩影消失在電梯口才離開。
梁瓷洗了熱水澡輕鬆很多,換上家居服,新買的書散發著書香,剛翻了兩頁,手機作響。
李容曼說:「梁瓷,我心裡有點不舒服。」
梁瓷一愣:「你怎麼了?」
李容曼自我剖析:「大概是很久沒談戀愛,有點耐不住寂寞,看見個男人就發\\春。」
梁瓷不禁想起王鳴盛,咬了咬嘴唇,嘆息:「其實我覺得,還是正八經找個男老師穩妥。」
李容曼笑:「穩妥嗎?只不過是禽獸和衣冠禽獸的區別。」
梁瓷垂下眼,「好男人還是有的,看運氣。」
李容曼遲疑一秒,開門見山:「梁瓷,我感覺王鳴盛對你有想法。」
「……」
李容曼繼續說:「王鳴盛那種人,估計稍微有姿色的,他都有想法,來者不拒那類。」
梁瓷打斷她:「你別胡說了……我一開始勸你想好了再主動,就是覺得他的工作性質不好,接觸的女人太多……」
李容曼說:「可不是,感覺他比女人都了解女人。」
梁瓷:「那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兩人開始扯別的,十幾分鐘才掛電話。
手一伸,不小心碰倒桌子上的東西,飾品袋倒地,裡面的首飾盒掉落,梁瓷彎下腰,從床腿下面摸索到。
打量了幾眼,輕輕打開,一條白金項鏈,吊墜是一塊玉,淡青色的平安扣,小巧,通體晶亮、色澤飽滿,不是等閑的便宜貨。
這是王鳴盛送的生日禮物,好久了,她那天收了很多東西,有同事的,還有高永房的學生送的,一直心情不好,沒拆。
女孩子對項鏈戒指天生沒有抵抗力,她走到梳妝台坐下,輕手戴上。
款式低調,很挑膚色,幸好她比較白,帶起來沒有任何違和。
還別說,王鳴盛的眼光真不錯,不過現在老闆都有秘書,不見得是他自己挑的。
王鳴盛閑了一晌才回會所,客人已經都送走,吳大偉眼神有些獃滯,身體累,心更累。這就是被老闆委以重任的代價。
看見王鳴盛有些驚訝,半吐槽發泄半詢問:「盛哥,怎麼回來了?我以為你出去打野食怎麼也得纏綿到明天早上。」
王鳴盛看過來,嘴角抿了抿,「誰說我出去打野食去了?」
「小田說的,」他幸災樂禍,笑嘻嘻道,「小田說你接了一通電話就走了,還是女人的電話。」
王鳴盛看著他,「下次小田再胡說,你替我告訴他,他這樣容易挨揍。」
正說話小田就走了過來,不清楚事情原委,問王鳴盛:「盛哥,你叫我?」
王鳴盛拉一把椅子坐下,大廳來往都是人,保安在門口值守,「是叫你。」
小田直接問:「叫我幹什麼?」
「不幹什麼,」王鳴盛開玩笑說,「商量著怎麼揍你。」
說罷也沒真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打了個呵欠,說要去補覺,然後就走了。
自從婚後高司南就打這裡搬了出去,可能覺得兩人相差無幾,雖然是晚輩跟長輩的關係住一起不合適,所以現在只要高永房不在家,他就不會留下。
而高永房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屈指可數。
草叢結了冰碴子,下車的時候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她穿著淺口鞋,有東西沒過腳面,冰涼涔骨的感覺。
冰冷的空氣被隔絕在外面,梁瓷打開燈,摘下毛絨圍巾,順手把高司南居家棉拖拿出。
他說:「不用,我這就走。」
梁瓷直起腰,「下雪路面濕滑,你不住下?」
高司南猶豫了下,沒有說什麼,把皮鞋脫了先把鞋換上,住不住還沒想好,不過嘴巴有些干,需要潤潤嗓子。
梁瓷打開鞋櫃,看見裡面多了一雙眼熟的男士皮鞋,高司南也看見,是他爸的鞋。
高司南有些尷尬,他白天還騙梁瓷說高永房去南京出差沒回來,原本要回的,沒買到動車票,飛機票也沒了,學術大會還沒結束,耽擱住不能給她過生日。
梁瓷似乎看事情比他通透多了,一個字也沒多問,這會兒看見他爸的鞋子整齊的碼在那,毫不猶豫進門,直奔書房。
高司南雖然裝聾作啞,但也早就發覺他們已經分開住,梁瓷搬到了樓下,把原本的婚房空了出來,這一年真是多事之年,婚房的大紅喜字甚至沒褪色,還透著新鮮。
沒多久聽見兩聲咋呼,是梁瓷的,他第一次見兩人守著他疾言厲色,畢竟是兩個知識分子,梁瓷這種性格的女人,估計不是氣急都不會大聲講話。
高司南躊躇不前,不知道是應該上前勸解,還是應該裝糊塗,他覺得父親還是有些喜歡梁瓷的,不單是愛徒那麼簡單,不然不會花天酒地這麼些年,忽然就娶了梁瓷進門。
不過父親自由慣了,突然被婚姻束縛很不習慣。
愣神之間梁瓷就從書房出來,對上他的目光有些不堪,低頭回她自己住的卧室。
高司南下一秒見父親急步出來,邊走邊穿外套,看見他先是一愣,而後說:「你怎麼來了?」
他靜靜的看著父親,提醒說:「今天梁瓷生日。」
高永房沒說別得,只糾正:「什麼梁瓷梁瓷,是你小媽。」
高司南眉毛緊皺,對父親這樣很不滿意,但也輪不到他說,笑了一句:「梁瓷說馬上就離婚了,不讓叫小媽。」
高永房動作一滯,彎腰繼續穿鞋,奪門而去。
就在這時梁瓷從卧室出來,手裡拿了一紙協議,還有一支黑墨水的鋼筆,書房裡不見人,環顧一番只能問:「你爸呢?」
高司南苦笑:「跑了。」
梁瓷攥緊拳頭,紙被攥得扭曲變形,他看見這一幕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梁瓷很狼狽,她原本是極要面子的人,現在卻變得特別沒耐心,婚姻生活中的不幸,真得會扭曲一個人的三觀跟性格。
她很怕自己會控制不住鬧到人人看笑話的程度,但現在忍得也很艱難,感覺將要崩潰。
高司南沉默不語,空氣就像死寂了一般,梁瓷知道自己此刻可能狼狽,可能在他眼中就像個嚇人的妖婆潑婦,但她沒心情辯解,慢步走到沙發,悠悠坐下。
現在的自己就像個每日惶惶的中老年人,做什麼都有氣無力。
其實她現在也搞不清楚曾經對高老師,是愛還是敬仰,可能更多的感情是敬仰,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守著一個才華橫溢又儒雅的中年魅力大叔。
高老師於她就像一座神秘的大山,在很多詩詞史書方面,他總有讓自己驚艷的見解,她永遠在追隨,想要撥雲見霧,想要一覽無餘。
但是嫁給他以後才明白,這個中年大叔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是才子,卻也風流。他仍舊是山,只是山裡有很多樹,心中殷殷切切蠢蠢欲動,不想只有她這一顆。
這一年來跟高永房的相處很像複合函數求導的過程,需要一層一層剝開他的心,後來才發現洋蔥是沒有心的,只有皮肉,不過洋蔥辣眼睛,也催淚。
但不管是愛還是敬仰,這份感情無疑都是盲目的錯誤的,需要矯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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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吃到凌晨兩點,對於王鳴盛這種從事娛樂工作的人,兩點睡實在不要太正常,會所還有包場的客人在,嗨翻天。前台值守的小弟蔫頭耷,瞧見他突然從後台出來有些驚訝,趕緊揉了揉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
還以為王鳴盛沒注意到他懶散的樣子,下一秒就被平淡的語氣提醒:「困就出去抽根煙,這幅樣子讓客人看見可不行。」
點頭稱是,目送王鳴盛出去。
一場小雪纏纏綿綿不舍離去,四下白皚皚一片。
路上刷朋友圈,不經意看見孤月更新動態,文字寫:我們會永遠十八歲!
首一張是合影,梁瓷跟李容曼的,抱在一起,貼面而擁,臉上掛著閑適笑容,後面幾張是唱歌吃飯時拍下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梁瓷李容曼和那些同事的合拍,沒有他。
不過這李容曼還挺上相,比本人漂亮,反觀梁瓷,不知道怎麼搞得,並沒有本人驚艷,可能是她五官鏡頭感不好,所以看起來稍微遜色。
王鳴盛隨手點贊。
他正要回家,手機忽然作響,低頭一瞧,竟然是高司南。
這廝從來不會這個點還沒睡,肯定是遇到了什麼糟心事。
王鳴盛不寒暄,直接問:「什麼事?」
高司南口齒不清報了個地址,「過來再喝一杯?」
王鳴盛拒絕:「酒足飯飽,下次再約。」
高司南質問:「是不是朋友?」
王鳴盛笑:「這要看你拿我當不當朋友。」
高司南:「等你。」
冬日初雪很不適應,地理環境問題導致秋冬過渡期短,王鳴盛心懷幾分八卦心態,從會所撈了件加絨衝鋒衣。
高司南已經喝得差不多,面紅耳赤,沒幾分人樣。
王鳴盛點了杯冰水,抓住領子提他起來,拍臉問:「還能不能醒一醒?」
見對方不爭氣,抬手一潑,冰水從高司南醉意醺醺的臉上滾過,滑進衣領深處。
高司南一哆嗦,醒了幾分,但醉意仍舊濃厚。
這一招簡單粗暴,卻也奏效。
王鳴盛看眼手機,跟他沒耐心可言,「回去吧?」
高司南不接這個話題,直言:「心煩。」
王鳴盛:「你哪天不心煩,我瞧你最近借酒澆愁,經常一碰酒就醉得人事不省。」
高司南悶頭又喝了一杯,勸人那套從不是王鳴盛擅長的,他低頭看手機,微信忽然進來一條消息。
孤月:在嗎?
王鳴盛眉梢動了動,都已經這個時間點,今晚難不成是難免之夜?一個個的都失眠?
他:在。
想了想又回:這麼晚不睡,是明兒不上班?
孤月:工作很清閑,睡不飽也沒事。
王鳴盛抬眼看了一眼高司南,繼續聊:大學老師很清閑?
孤月:是啊,一周也就兩三次課。
他笑:學問高就是不一樣,我整天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孤月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緊接著又問:在幹什麼?
王鳴盛不加隱瞞:高司南喝醉了,我們在一家酒吧。
孤月很快回復:你們還沒回去?我們散了又換地方喝酒了嗎?
王鳴盛解釋:沒,高司南自己心情不爽,他怎麼回事,你清楚嗎?
孤月:???
孤月:他怎麼回事我哪裡清楚,平常很少聯繫。
王鳴盛狐疑地看向高司南,他對梁瓷這麼熱忱,還以為關係不錯才是。
高司南這會兒已經喝得很大,嘴中嘟囔不止,衣服被他剛才用水潑濕,眼前的高司南哪還有公司CEO的樣子,王鳴盛忍不住嘲笑:「說實話,是不是為情所困?」
高司南這句話聽懂了,耷拉著眼皮子搖頭,也不知道神志清醒不清醒,眼神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口齒不清說:「盛哥,你說我要不要幫一幫梁瓷?」
王鳴盛眉宇皺起,遲疑一陣才問:「幫她什麼?」
「離婚的事。」
他眉皺的更深,審視他:「說來聽聽?」
高司南絮叨起來,本身就是個酒暈子,說話語無倫次,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王鳴盛消化良久才得出一番結論:梁瓷跟老高婚後不和,現在八成要離婚。梁瓷心情很差,他也不想再換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