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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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裡, 傅修齊在明面上應該不會吃太多的虧待。


  姬月白想到這裡, 不由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她對傅修齊也算是夠好了的,人還沒過來呢, 她便已替他解決了一堆兒家庭小麻煩。


  當然,她眼下也只能幫傅修齊到這裡了——畢竟,天下那些噁心人的父母還是很多的,傅修齊碰見個惡毒嫡母是不假, 可自己這邊的親媽也是算不得多好……

  算了, 其他的還是先等她搬出永安宮再說吧。


  姬月白肚裡轉著許多念頭,面上倒還是故作輕鬆的與人說著話。


  幾人這樣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卻是把二皇子給落下了,實是憋壞了二皇子。


  二皇子生來身份尊貴, 皇帝憐惜這個嫡子年幼失恃, 待他自然是千憐百愛;張淑妃入宮前便得家裡叮囑, 念著這又是長姐所遺唯一血脈,更是十分痛愛,自入宮來便只把二皇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只怕哪裡怠慢了。


  也正因如此,二皇子雖面上親和,心裡卻是極驕矜的。他自覺姬月白先時的話是駁了自己面子,已是十分不喜,只是礙著一貫的寬和性子不好開口責問, 只得坐等著姬月白自己上來解釋道歉。


  偏他等了又等, 姬月白竟就坐在原處與大公主那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說話, 半點半點也不知主動,更沒有來與他解釋的意思!

  二皇子坐著等了一會兒,越等越覺憋氣,終究是再坐不住,冷著臉起來,快步出門去了。倒是叫二皇子的伴讀不覺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收拾東西,膽戰心驚的追了上去。


  這麼大的聲響,姬月白自然也聽得見,甚至連坐在她邊上的大公主也不由抬頭看了一眼,有意無意的與姬月白感嘆了一句:「二哥哥的臉色看著不大好呢.……」


  姬月白沒應聲。她根本懶得抬眼去看二皇子,只在心裡哼了一聲:慣他一身脾氣!

  而且,姬月白約莫也能猜到二皇子這般氣沖沖的是要去哪裡——他既是等不到姬月白低頭認錯,自然是要去尋張淑妃告狀,借張淑妃的勢來壓著姬月白認錯。


  若是前世那會兒,姬月白確實是很怕二皇子告她的狀——張淑妃素來偏心二皇子,無論有理沒理都覺錯在女兒身上,每回都要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女兒,推她去給二皇子認錯,失望的嘆息「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女兒」。反而是二皇子那賤人,告了狀后還要端好兄長的模樣,假惺惺的說什麼「皎皎她還小,我也有錯的地方」.……

  過去,張淑妃的厭惡與責怪就像無形的鞭子抽在姬月白的身上,一下又一下,令她忐忑且自卑,總覺得自己做什麼都錯,做什麼都不如人,甚至沒辦法在二皇子、張瑤琴這些人面前抬起頭。


  可如今,姬月白再見二皇子這做派,反倒要在心裡譏誚一句:二皇子這背地告狀的習慣,還真是小婦養出的毛病!


  反正,她現在是巴不得二皇子趕緊去張淑妃那裡告一告狀,最好氣死張淑妃。


  所以,姬月白便只當是什麼也沒聽見,反到是握住二公主的手:「姐姐你下午還要去演武場吧?」她的目光十分誠懇,語聲認真,「我聽人說,姐姐的拳法已經打得很好了,要不我也去長長見識吧?」


  大公主雖聰慧伶俐但到底還有些孩子氣,這會兒被姬月白這麼一捧,臉上也不由得露了笑,擺擺手:「你要來那就來唄……」


  大公主其實也挺高興有個伴的——上頭兩個兄長騎射都已嫻熟,素來不願意和她這麼個女孩家一塊玩,偏下頭三皇子四皇子也都沒用的很,若是姬月白這個小妹妹願意來做個伴,自然也不錯。


  姬月白便又笑了笑:「那可說定了。」她現在自是不樂意如前世那樣去學琴棋書畫——畢竟都是前世已經學過的東西,且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不如騎射武功來的有用呢。反正,姬月白是打算先蹭著大公主學學拳法,等時機成熟了,也去求一求父皇,給自己找個武師父什麼的。


  這麼想著,諸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接下來自然也是各回各宮去用午膳。


  玉暖和田藍兩人領著人守在外面。


  田藍素是個心思靈活的,特特趕在玉暖之前迎上來,伸手要替姬月白拿東西,嘴裡又道:「國公府的張夫人來了,娘娘叫人留了膳,二殿下也已過去……公主也趕緊回去吧。」


  姬月白一頓,神色已微微變了變:無論是張老夫人還是張夫人,這兩個人的城府肯定不是張淑妃這麼個從來靠臉不靠腦子的人能比的。


  和這樣的人吃飯,真真倒胃口死了!

  姬月白抬到一半的步子又收了回去,轉口道:「算了,先不回去……」她烏溜溜的眸子一轉,嘴裡倒是立刻就有了借口,「聽說四弟最近還病著,我去看看四弟。」


  田藍和玉暖欲言又止,偏姬月白的理由十分充分,她們做奴婢的便是想勸都沒得勸,只得跟著姬月白一起去了方宸妃的蓬萊宮,看了四皇子,順道便也留在蓬萊宮用午膳。


  所以,姬月白自然也不知道:二皇子就借著在永安宮用午膳的時候,順口將聞知閣里的事情與張淑妃還有張夫人說了一遍,也算是不動聲色的告了姬月白一狀。


  張淑妃一聽,臉就冷了。


  虧得張夫人城府頗深,凈白的臉上還帶著笑,柔聲介面勸道:「殿下,二公主年紀還小,說起來也還是個孩子。若她真有說話不周全的時候,您做兄長的也要多包涵些,好好教她,好好疼她.……」她說著又低頭,垂眸看著案几上的那一碗乳白色的淮山鱸魚湯,目光極淡,聲調也是徐徐的,「這天底下,至親莫若兄弟姐妹——孝全皇后與淑妃娘娘乃是親姐妹,所以淑妃娘娘這樣的疼惜顧念於殿下。而殿下與二公主也是親兄妹,自是親近遠勝旁人,便是到了陛下那裡也逃不過一句『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兄弟既翕,和樂且湛」出自《常棣》,意思是:兄弟今日相會,祥和歡樂敦厚。


  二皇子聽著張夫人這不疾不徐的話語,只覺得臉上好似烤著火,麵皮微微泛紅,幾乎有些撐不住了。好在,他很快冷靜下來,沉聲應了。


  張夫人自是不會故意叫二皇子難堪,她點到即止,很快又道:「殿下午膳過後是不是還要去聞知閣吧?您如今正在長身體,又是這樣的每日用功,可要多吃一些,補一補。」


  這個話題卻是張淑妃也能插嘴的。她含笑嗔了二皇子一句:「是了,你這孩子素來挑嘴,這不吃那不吃的.……天可憐見的,這都瘦了多少了?」說罷,忙叫人給二皇子端了一盅清燉鱔魚,溫聲道,「知道你不喜歡那些摻了味道的,這裡面沒加別的,就是讓人拿雞湯清慢慢燉出來的,就取一個鮮,你且嘗嘗。」


  二皇子謝了張淑妃的好意,便叫身側宮人把那一盅清燉鱔魚接了過來,這便再沒有多話,一徑兒的低頭用膳了。


  而此時,姬月白才剛在蓬萊宮用完午膳,因方宸妃午後還要休息,姬月白識趣的起身告辭,去了演武場。


  也就是在演武場里,她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她的新伴讀:傅修齊。


  賢妃心情好,抬抬手便讓人把自己那想替張瑤琴說話的傻兒子以及眨巴著眼睛想要打聽的機靈女兒一起給抱下去了,隨口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明兒還要進學呢,都去歇吧。」


  打發了兒子與女兒,賢妃便親自拿了藥盒子給姬月白上藥,十萬分的仔細小心,眉目溫和,一副耐心非常的模樣。


  其實,賢妃心裡早便膩歪死了張淑妃那假模假樣的:如今宮裡沒皇后,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真算起來,誰又比誰高貴不成?偏張淑妃總愛端架子,裝出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模樣,拿腔作勢的,好似她們張家的女人就天生高人一等似的.……

  故而,眼見著張淑妃要倒霉,賢妃再沒有不高興的,私下自然也是派人悄悄盯著暖閣那頭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便有個小太監上來,附在賢妃耳邊說了幾句話。


  賢妃臉上便顯出一個極微妙的神色。她遲疑片刻,不由轉眸去看姬月白。


  姬月白會意,這便故作不解的問了一句:「母妃她來了嗎?」


  賢妃很快便將把手上裝著膏藥的瓷盒擱在了榻案上,笑著點頭道:「是啊,你母妃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姬月白跟著點了點頭:賢妃這時候過去不過是想去看張淑妃笑話罷了,姬月白眼下倒也樂得跟去看一看。


  賢妃想必是卡好了時間,她領著姬月白過去的時候,暖閣里並沒有什麼大聲響,靜得很,想來已是過了風頭時。


  令人通傳過後,賢妃才牽著姬月白的手進去,只見閣中一片寂然,地上卻是沒收拾好的筆墨紙硯,一地的狼藉。


  張淑妃就站在正中位置,難得的狼狽模樣。


  她素來端整的高髻不知怎的竟是散了開來,烏檀似的長發如流水般披散而下,正好將她的秀面遮了大半,玉白的素手用力壓著心口位置,豐腴的胸口起伏不定,顯是情緒激動跌宕。


  大約是知道來了人,張淑妃先是有些驚慌羞惱,隨即便又掩飾般的垂下頭去。


  縱如此,姬月白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張淑妃臉上的淚痕和頰邊的紅痕——很顯然,皇帝打了她一巴掌,或許還不止……不過,就張淑妃這楚楚可憐的模樣,皇帝約莫還真不捨得下重手,左右也不過是給她個教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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