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心思

  防盜中, 請稍後或補訂閱  想起徐嬤嬤往日里的風光與體面,再看看眼下的下場, 便是張淑妃身邊伺候的那些人也猛地醒過神來:皇上這是要借這事, 借徐嬤嬤的一條命, 給永安宮裡那些不知輕重的下人一個嚴酷的警告——這是朕的公主, 豈是下仆可以怠慢的?!


  便有往日里仗著張淑妃, 不把姬月白放在眼裡的下人, 此時也嚇得哆嗦起來, 好似心頭的浮塵全都被抹了去, 整顆心囫圇間清醒過來:是啊, 這是公主, 哪怕張淑妃做娘的不喜歡女兒, 還有皇帝這個做爹的呢。


  一時間, 諸人又驚又怕, 再不敢小覷姬月白這位二公主, 打從心裡的敬畏。


  姬月白卻是安然如故。有道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雖然徐嬤嬤看著好似和藹可親,可她原就是張家安排的人,先時伺候孝全皇后, 如今又伺候張淑妃, 自然不會真就只安安分分的在宮裡頭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兒——這麼些年下來,徐嬤嬤手裡頭的人命還有骯髒事早就數不勝數了。


  既如此, 想必徐嬤嬤也應該多少能料到自己這個惡奴也有遭報應、被捨棄的一日。


  姬月白眨了眨眼睛, 把頭依在皇帝肩頭, 目光掠過在場眾人的臉色,最後落在張淑妃的臉上:張淑妃現下的臉色是真的很難看,白里透青,神色惶恐——看樣子,她還真有些被嚇住了。


  難不成,張淑妃以為死個徐嬤嬤就夠了?

  不,這怎麼能算夠?!


  姬月白心下沉靜,不緊不慢的思忖著接下來的事情,神色間卻還是恰如其分的帶了幾分惶恐與害怕。


  就在此時,門外的太監抬步上來,恭謹稟告:「陛下,徐嬤嬤已叫打死了。」


  這話說的平平靜靜,可一條人命就在這樣的平靜里沒了。要知道,這可是先時伺候過孝全皇后的老人,更是張淑妃身邊最得用的心腹。


  殿中許多人便如被當面潑了一盆冷水,不禁打了個冷噤,只覺得有寒氣從骨頭裡一絲絲的往外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當然,眼下心情最複雜的莫過張淑妃,她一張皎若明月的面容好似宣紙一般薄且白,隱約又透出青色來,眼中更是驚懼害怕交加。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她的雪頰邊徒然升起兩團潮紅,竟是真就犯了咳疾,開口咳嗽起來。


  然而,在這樣人命造就的死寂里,沒人敢開口出聲,更是沒人敢動作。便是伶俐如薛女官,一時間也是手腳僵硬,竟是忘了上前去服侍張淑妃。


  真正鎮定如初的大約只有姬月白和皇帝。不過,姬月白還是跟著作出害怕模樣。她深知皇帝頗有些憐弱惜小的毛病,這時候便也作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往皇帝懷裡鑽了鑽。


  大約是先前額角鬢邊被皇帝用手捋過的緣故,鴉黑的碎發不甚服帖,胡亂翹著,看上去有些茸茸的,襯著姬月白那張雪白的小臉,真是像極了受驚的小動物,可憐又可愛。


  皇帝原就心疼女兒,此時更是一顆心都軟了,連忙收攏手臂將人摟得更緊了些,然後又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低聲安慰她道:「不怕,有父皇在呢。」到底還是對徐嬤嬤這欺主的惡奴余怒未消,又咬牙道,「這惡奴原就罪有應得。」只打了几杖就死了,可真是便宜這惡奴了!


  姬月白手臂摟著皇帝的脖頸,軟軟糯糯的叫了一聲「父皇」,真就好似一個依賴父親的小女孩。可她眼睛餘光卻還是不易察覺的瞥了眼正立在一側的翡色:此時的翡色真就好似最普通的宮人一般,雖面色蒼白,但仍舊恭謹的立在一側,沒有出聲的意思。


  姬月白見狀,心裡雖有冷笑卻並不十分意外:她就知道,翡色一到張淑妃身邊便又要縮頭猶豫了……不過,事到如今,姬月白又如何會叫翡色逃了去。她叫過了皇帝又轉頭去看正咳嗽著的張淑妃,面上似有焦急關切的神色一掠而過,一開口便把人扯了進來:「母妃都咳成這樣了,你們怎麼還站著?翡色,你還不倒盞茶給母妃?」


  翡色不覺暗暗叫苦,心知眼下再裝不得傻,若是不依著姬月白先前吩咐的行事,便是這回糊弄過去,回頭張淑妃疑心起來也是要拿自己算賬的。索性都已經是到了這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翡色心頭一橫,這就垂下眼帘,溫順的捧了溫茶上去服侍著張淑妃。


  張淑妃也是一時驚嚇之下方才犯了咳疾,眼下也明白皇帝面前不好失態的道理,這就就著翡色的手喝了幾口熱茶,然後便欲叫翡色下去。


  不想,翡色卻不知是從哪兒抽出一條帕子,滿面惶然的道:「娘娘,您,您怎麼咳血了.……」


  翡色似是嚇到了,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上,她渾身都在發顫,腿軟的跪倒在地上,可手上卻還是舉起一條帕子,高高的舉著,好叫眾人都看得清楚——那是張淑妃的帕子,上面還綉著她喜歡的玉蘭花,而帕子上面卻是沾著點點血跡,似是咳出來的。。


  因著翡色給張淑妃端茶喂水是背對著人,她抽帕子的動作又頗有些機巧,這乍一眼看過去,旁人都以為她是無意間在張淑妃的榻上發現了這條帕子的。


  皇帝本還因著徐嬤嬤的事情,對張淑妃也有幾分遷怒,可聽說張淑妃竟是咳血了,心裡亦是添了幾分的擔憂和焦急:「來人,快傳太醫!」他與張淑妃這麼多年下來,還有姬月白這麼個女兒在,自然不是沒有一點感情。


  張淑妃聞言卻是心頭一跳,那真切的嘗到了惶恐的滋味,皎若明月的面龐幾乎都要透出青白來:那陸太醫也不知今日是不是當值,若是叫來個不知事的,她這裝病的事可怎麼瞞過去?

  真要被戳破了,這可是欺君之罪!

  一念及此,張淑妃更是慌張起來,偏皇帝傳太醫的話也是好意,她這做病人的更是不好攔著。她抬起手使勁的壓著心口處,勉強忍下那一陣陣的頭暈和胸悶,這才垂下意識的抬眼去看正窩在皇帝懷裡的姬月白。


  姬月白像是受了驚,大半身子都埋在皇帝懷裡,只露出小半張略有些蒼白的小臉兒。


  雖她年紀還小,形容略顯清瘦,也沒有張淑妃那樣令人驚艷的絕世姿容,但一眼望去仍可看出五官的精緻姣好。眉如彎月,頰如新荔,唇如櫻珠,就連一雙烏眸也是水亮的,烏溜溜好似兩丸黑水銀。


  而此時,她正用那烏溜溜的眸子凝視著看著張淑妃,目光清凌凌的,似還有女兒對母親的幾分擔憂和關切。


  張淑妃看在眼裡,卻覺得姬月白眼底沉澱著的是說不出的冷漠,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嘲與熱諷。


  只不過公主功課更輕一些,一般就是上午走過場似的上半天課,剩下半天就是自己安排了。如大公主,往日里便是去與武先生學武功騎射的——她年紀也還小,也不敢教她許多,就只是叫她先練一套健身的拳法來養養身體罷了。姬月白不似大公主這般活潑好動,往日里多是回宮,與張淑妃身邊的薛女官學些琴棋書畫的本事。


  本來姬月白今日是不必去的——畢竟她落水才醒,皇帝也許了她將養幾日。只是姬月白昨天白得了張淑妃一巴掌,雖上了葯,可她一早起來臉還是腫的,上面巴掌印也清晰的很。


  懷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心情,姬月白實在是很想帶著這巴掌印去給她那兄弟姐妹瞧一瞧,順道大力宣揚一下張淑妃的「慈母心腸」——既然皇帝現下還信任張淑妃,不想讓姬月白搬出永安宮,那姬月白就只能先給張淑妃宣揚一下名聲。等張淑妃的名聲壞了,皇帝說不得也就改了主意。


  當然,也是虧得張淑妃對女兒實在不夠關心,又忙著要見自家嫂子,姬月白今早帶了幾個玉暖田藍這幾個宮人太監去進學,竟也沒驚動到張淑妃。


  因著姬月白落水才好,她今兒去進學的聞知閣里,大皇子二皇子等也都端出兄長的模樣,上前來與她說話,十分關切的問起她臉上的傷來。


  若是前世的姬月白,大約會替張淑妃扯些謊話掩飾過去。很多被忽視的孩子都是十分敏感,他們往往很在意自己在旁人眼裡的形象。像一條乞憐的狗,明明已經那樣狼狽卻還要朝人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僅僅只是想要抓住一點表面的、虛假的愛,維持著自己那可悲的自尊。


  所以,前世的姬月白總是喜歡在旁人面前替張淑妃說好話,說她對自己這個女兒有多麼多麼的好,彷彿說多了后假的都會變成真的一般。可這隻不過是令她更加的可憐可笑而已——事實上,張淑妃從來也不屑於掩飾自己的偏心,而這宮裡頭也沒有真正的傻子。


  而這一次,當大皇子、二皇子等問起來的時候,姬月白根本沒有掩飾的想法——臉又不值幾個錢,反正她和張淑妃母女關係都已經到了這地步,做什麼還要粉飾太平?而且,她今日帶傷過來,原也是打算將事情說開,壞一壞張淑妃的名聲。


  所以,姬月白這便一臉坦誠的解釋道:「昨天表姐被趕出宮,母妃一時氣急,打了我。不過,父皇也已經為這事罰了母妃,母妃她也知錯了。」


  本來只是想要湊上來表達一下塑料兄妹情的幾人實是沒想到姬月白會這麼回答,一時間都有些怔住了:正所謂子不言母過,姬月白這話直指張淑妃,會不會有點過了?可,人家特意點出皇帝為此處罰張淑妃——皇帝自然是不會有錯的,那麼錯的只可能是張淑妃。


  再看看姬月白臉上還沒褪去的紅腫,便是二皇子這樣心裡向著張淑妃的也不由暗自在心裡的嘀咕:張淑妃這下手可是夠重的啊.……

  大公主受賢妃影響,心裡本就不喜歡張淑妃,自然樂得說幾句笑話:「我母妃也總喜歡罰我,就是拿尺子抽我掌心——有一回,我手指頭都差點腫了.……不過,看樣子,淑妃娘娘這性子可真比我母妃厲害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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