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結局
防盜中, 請稍後或補訂閱 張淑妃一時沒明白過來, 反倒又氣又惱卻是想歪了:「必是賢妃無事生非, 說咱們的壞話了!」
張瑤琴卻是猜著事情約莫是壞在三皇子身上。她心裡亦是亂作一團,眼下卻也只好勉強鎮定下來,上前與張淑妃道:「姑母息怒, 萬不可為著我的事著了旁人的道。陛下這般口諭想來也是惱了我, 倒不如叫我歸家得好,省得礙了旁人的眼睛。」說著, 眼眶一紅,垂首告罪道,「也是瑤琴自己做事不小心,現下也只求莫要連累了姑母才是。」
說罷, 張瑤琴抬手理了理衣襟, 鄭重的與張淑妃行了大禮, 拜過再拜。
張淑妃看著侄女微微發白的小臉,不由心疼起來,不禁道:「你這孩子,要真叫你這麼出去了, 我又要如何與你父親交代了。」
張瑤琴連忙握住張淑妃的手, 哽咽著叫了一聲:「姑母.……」
張淑妃簡直被她這一聲「姑母」叫得心肝兒都碎了。
幾個太監也簡直要被這對姑侄的肉麻勁給弄得焦里透麻了,只得提醒一句:「娘娘,陛下口諭說的是『即刻』。」
張瑤琴到底會說話, 最後還是勸住了張淑妃, 故作鎮定的隨著那幾個太監出了宮。
姬月白此時已好多了, 也能下床,只是張淑妃沒叫她去一齊用膳,她也懶得去與張淑妃還有張瑤琴一桌吃飯,便只披了外衣,一個人在偏殿里用膳。她自然也聽到了一些聲響,倒是不由挑了挑眉頭,暗道:果是姑侄情深,只是張瑤琴這麼一走,永安宮今天晚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然而,頭一個不好過的便是姬月白。
張淑妃眼睜睜的看著侄女被幾個太監送走,心疼的不得了,正是氣苦的時候。
伺候張瑤琴的宮人翡色定了定神,小步上前來,低聲與張淑妃請示道:「娘娘,張姑娘的東西,是不是也要理一理?」
張淑妃正是心痛侄女時,眼見著侄女前腳才走,後腳便有人要收拾侄女東西,更是惱火:「怎麼的,我這做姑母的,給侄女兒留些東西也不行了?」又冷聲吩咐道,「你們也緊著點心,把東西好好收著,待得日後我再接了瑤琴來,自是還會用到的。」
翡色等的便是這一句,只是眼下卻還是故作惶恐的請示道:「那,先時二公主管張姑娘要的東西……」她生得清秀溫柔,垂首時別有幾分羞怯柔軟的意味,看著倒是個老實敦厚的。
張淑妃瞧著也不是個事兒,便問:「皎皎?她管瑤琴要什麼了?」
翡色便將先前姬月白令人送來的單子遞給張淑妃:「這是二公主叫人送來的單子。」
這單子上林林總總都是姬月白曾經送給張瑤琴的,張瑤琴有意收買人心,也拿了些許的東西賞給左右宮人,所以眼下姬月白往回要東西,翡色等人自然是不樂意的。
張淑妃接了單子看了幾眼,不由蹙眉:皎皎也實在是太小心眼了,東西這都送出手了怎麼還往回要?連匹布都要記上,真是……張淑妃素來不愛理會這些俗物,看了幾眼便覺頭疼,索性把單子丟回給翡色:「她小孩家胡亂說話,你們怎的還當真了,不必理她。」
翡色暗暗鬆了一口氣,嘴上卻是小心的:「可,二公主哪裡……」
「我自會說她。」張淑妃擺擺手,轉頭便要去尋姬月白——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問題肯定是出在姬月白落水這事上,想要把張瑤琴接回宮,肯定還是要從姬月白身上下手。
其實,張瑤琴這事,張淑妃也是想好好的與女兒說說的,可待她入了內殿,見著正安安穩穩用著晚膳的姬月白時,心裡的火又壓不住了:她怎麼生出這麼個小心眼且又無情無義的女兒——送了人的東西要往回要不說,親表姐出了事竟也吃得下飯!
一念及此,張淑妃臉色便再好不了,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好胃口!」
「母妃來了?」姬月白似是才發現張淑妃,連忙放下筷子,起身見禮,然後又與張淑妃笑了笑,一派天真的道,「心情好,自然胃口也好。」
張淑妃本就正在氣火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更是覺得刺眼,只覺得胸口那團火一下子便竄了起來,額角一抽一抽的疼。她的語氣也越發不善:「怎麼,你表姐走了,現下你心情很好?」
姬月白卻是笑盈盈的,白嫩的頰邊梨渦深深。
她似鬆了一口氣,語氣也都跟著輕快起來,好似泠泠作響的清溪水:「是啊,表姐總算能走了.……她總在宮裡,外祖母還有舅舅他們心裡必是惦記著很。現下,表姐回了成國公府,一家團聚,豈不更好?」
張淑妃成日里「一家人」長「一家人」短,姬月白索性便拿「一家團聚」來堵她。更何況,張瑤琴和成國公府那一家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張淑妃被姬月白堵得險些噎住,一時也尋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得冷笑:「到了如今,你還要與我扯這些瞎話?!」她說著說著,氣火上來,便口不擇言的道,「你這沒心肝的!瑤琴事事都依著你,處處都讓著你,你竟還容不下她,使壞趕她走!我,我怎的養出你這樣心窄的女兒!」
張淑妃平日里總愛作仙子模樣,彷彿不食人間煙火。此時,她顯然是動了真怒,晶玉般透白的面龐也泛出些許胭脂似的薄紅,越發顯得容色艷艷,好似火光映在冰壁上,無比綺麗。
姬月白欣賞著張淑妃氣急敗壞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也不覺顯出幾分譏誚來,只語聲清淡:「母妃說笑了——我堂堂公主,作什麼容不下一個臣女?」
張淑妃本就已經氣急,被姬月白這麼含譏帶諷的反問了一句,一時氣火攻心,這便揚起手要往下打。
只聽「啪」的一聲,她揚起的手掌正好落在姬月白臉上。
她竟是打了姬月白一巴掌。
姬月白仰著頭,十分配合的接了這一巴掌。
因她年紀小,肌膚白如細雪,格外嬌嫩,張淑妃這一巴掌固然沒用全力可依舊叫她半邊臉都紅腫起來,掌印清晰,尤為可怖。
然而,姬月白卻如清風拂面,恍若無動於衷,反抬眼去看張淑妃。
她半仰著頭,鴉青色的碎發隨之滑落肩頭,顯得玉白的脖頸尤其纖細,好似一掐就折的花枝。只見她用那清凌凌的黑眸看著張淑妃,貝齒咬著唇,輕之又輕的問了一句:「母妃可是消氣了?」
張淑妃撞見她那目光,打人的細白指尖不覺瑟縮了一下,隨即又色厲內茬的道:「總之,明天你就去和你父皇說清楚!求他收回口諭。」
姬月白很乾脆也很冷淡,只清脆脆的兩個字:「我不。」
張淑妃差點沒忍住又要與她動手。
這一次張淑妃身邊的徐嬤嬤再不敢裝死,連忙上來攔住了張淑妃。徐嬤嬤瞧著姬月白臉上那傷,臉色都嚇白了,只是她也知道張淑妃的性子,只得苦著臉勸道:「娘娘且息怒,這鬧將出去,豈不叫人看了笑話去。」
張淑妃倒是少見的與賢妃生了一般的心思,咬牙切齒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障!」
薛女官此時也上前來,她和徐嬤嬤兩人一起勸了又勸,好容易才把張淑妃勸了回去。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姬月白卻是狀若無事的坐了回去,側頭看了身邊兩個站著不動的宮人一眼,道:「給我遞一副新筷子。」
適才張淑妃一番折騰,筷子不知怎的落了地,自是不能再用。
姬月白身邊兩個貼身服侍的宮人都是徐嬤嬤選出來的,一個叫玉暖,一個叫田藍——都是十多歲的年紀,最是伶俐仔細不過,眼下卻也被姬月白這無事人一般的模樣給嚇得不輕。
還是田藍反應快,連忙伸出手給姬月白遞了一副象牙筷過去。
姬月白便用那象牙筷,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面前的晚膳——這是她前世養成的習慣:一湯一飯亦是得之不易,不能浪費,且要惜福才是。
可是,張淑妃有一個最簡單且明顯的優點:美貌。
她這樣的美貌,已然勝過了千言萬語,到了無需言語增色的地步。
張淑妃自知美貌,更以此自矜,常示之與人,用以動人,可謂是恃美行兇。便是此時,聽到女兒的話,她心下雖是不悅卻還是沒有立刻發作,而是軟下聲調,柔聲婉轉喚道:「陛下.……」
皇帝轉過頭,看見張淑妃那一張宜喜宜嗔的美人面,便是早已看慣,沒了最初時的驚艷但還是不由生出幾分的喜愛——那是人對美麗事物生而有之的好感。他因為小女兒的話而對張家女生出的怒火也跟著緩了緩。
張淑妃紅唇一呶,含笑將手上的青玉茶盞遞上去:「您嘗嘗這茶?」
皇帝伸手接了張淑妃的那盞茶,低頭喝了一口,道:「有些輕浮,不似泉水泡的。比晨露,又清冽許多……」
「陛下果是厲害!」張淑妃笑了笑,順勢在皇帝身側坐下,柔聲道,「這泡茶的水是去歲里妾讓宮裡人采來的梅蕊雪,只得了幾瓮,都叫埋花樹下了。這一瓮卻是才開不久,倒想著要叫陛下先嘗嘗才是。」
張淑妃在家時是金尊玉貴,千金萬金嬌養出來的小女兒,起居飲食都很有自己的講究,平日里愛弄些個晨間露、梅蕊雪又或是陳年雨什麼的,時不時的禮佛燒香,那做派簡直是恨不得立時出塵脫俗去升仙,非要同宮裡一群俗人劃開一條道來不可。
皇帝先是怒火一緩再嘗了好茶,倒是不似早前氣急,也樂得給她面子,贊一句:「是不錯。」
張淑妃這頭略緩了緩皇帝的怒火,自是又把話轉回了姬月白的身上,輕聲細語的道:「陛下不知道:皎皎這才剛醒來,還沒醒過神,哪裡說得清話?」
這話說的很是含蓄,不過意思也很:眼下姬月白才醒來,獃獃怔怔、連話都說不清楚,她一句「表姐推了我」這可信度就不大好說了。
說到此處,張淑妃又嘆了一口氣,溫溫柔柔的給人捏了捏被角,輕聲細語的與姬月白說著話:「皎皎你也是,這回也算是吃了苦頭了,下回與你皇兄表姐們玩兒的時候可不能再胡來,自己也要小心些,要不然你父皇和母妃都是要擔心的。」
姬月白指尖攥著被子一角,細嫩的指尖微微泛白,像是被水洗過的花瓣兒。她咬著唇沒說話,心裡只覺得可笑:張淑妃這三言兩語,倒是把姬月白落水的事歸結為小孩家的玩鬧和姬月白自己不小心——不得不說,只要關係著張家,張淑妃那一直不轉的腦子也能機靈許多。
皇帝自也是聽出了張淑妃的意思。
只是,這回姬月白無故落水,身邊只三皇子和張家姑娘兩個人。皇帝心疼幼女,偏心兒子,多多少少也會遷怒於張家女。原本,他還怕是三兒子胡鬧,一時頭疼著該如何罰兒子,現下女兒醒來后說是張家女,皇帝自是不會這般輕易繞過對方,必是要敲打一二的。
所以,皇帝端著茶盞,語聲冷淡卻又透著千鈞力:「雖如此,那張家大姑娘也是要罰——她是入宮來給皎皎做伴讀的,連皎皎的安危都照顧不上,豈不是她失責?」
「陛下.……」張淑妃心裡記掛著侄女,還欲再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還是姬月白開口叫了一聲:「父皇,你別罰表姐了。」
皇帝早便不喜張淑妃對張家事事回護的做派——要不然這幾年也不會漸漸淡了對張淑妃的寵愛。眼下見女兒也是如此,皇帝心裡多少有些不悅,面上卻是不露分毫,反問了一句:「怎麼,你也覺得她不該罰?」
姬月白眨了眨眼睛,朝皇帝招了招手:「父皇,我和你說個秘密。」
小女孩原就生得玉雪可愛,如珠如玉,此時故作大人模樣,倒也把皇帝逗得一樂,於是便依言側耳過去:「要說什麼?」
姬月白真就是一副要和皇帝說個秘密的模樣,小心的把嘴貼在皇帝耳邊,壓低聲音,輕之又輕的說了幾句話。
皇帝聽了幾句,面上的笑意便漸漸的收了起來,神色一淡,低頭去看姬月白,沉了聲音:「你說的是真的?」
姬月白點點頭:「真的,真的。」
皇帝沉默片刻:「這可不是能胡說的事兒。」
「真的真的,要是我胡說,父皇就罰我一輩子不能吃糖好了。」姬月白鼓起雪腮,氣鼓鼓的瞪著皇帝,形狀極美的杏眸眼尾似也跟著一挑,倒是顯出幾分的稚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