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寶貝
「別聽你奶瞎說, 她就是眼氣——」曲仲冬撩開門帘從屋裡出來, 嘴都快咧到耳根子那兒了, 他心裡那叫一個得意,「來來來, 給爺爺瞧瞧, 喲, 也忒像真的了, 嘴裡頭的牙一顆顆的特分明,脖子上還套著項圈呢,耳朵尖翹著,尾巴也捲成三角了,可愛,這多可愛啊!」
「呵!」岳翠雲冷笑了一聲。
「我就說吧, 天底下就沒有比乖寶更孝順更貼心的娃兒, 這禮真是送到我心坎兒里了……」曲仲冬就好像沒聽到似的,他把小陶狗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歡, 樂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呵!」岳翠雲又冷笑了一聲。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咱家, 乖寶和你第一好!這回沒給你買肯定是沒找到小陶鼠,是吧, 乖寶?」雖然曲仲冬打心眼兒里認定乖寶和他第一好, 但眼下不能實話實說, 他怕老婆子眼氣得吃不下飯。
「嗯嗯,我在裡頭找了好半天呢——」小曲寧連連點頭,臉頰微微鼓著,小模樣無辜又可愛,「就是沒找到,不過沒事兒,明天我就給奶奶編一個小老鼠!可不能說我偏心眼兒,我呀,和爺爺、奶奶都是第一好!」
「好好好,我們乖寶最最公正!」岳翠雲哪還顧得上跟曲仲冬置氣呢,她只顧著點頭附和了。之後她蹲下身子,輕輕捏了捏小曲寧臉頰上的肉肉,咧嘴笑得歡實,「那奶奶就等著乖寶編的小老鼠了。」
「那我——」曲長湖當然有話說了,乖寶一樣沒找到小陶馬,公平起見,是不是也該編一隻小馬給他?
不過他剛一開口就被岳翠雲懟了回去,小算盤白打了,「咋?還想要乖寶給你編小馬?!美得你呀!還說最疼乖寶,結果呢,成天就知道給乖寶找事兒,生怕累不著她……」
曲長湖:說讓乖寶編老鼠的不是你??
當然,這句話他也就是在心裡想想,說出口的卻是另外一些話,「媽,我咋不疼乖寶了,您可不能當著她的面亂說啊,她要是當真了咋辦!!我又沒說叫乖寶給我編小馬,進來也是為了拿雞毛撣子,那些書上積了一層灰呢……」
怎麼說呢,他這些話頂多算是真假摻半,不過剛剛的話題到此算是打住了。
「爸,小陶狗你不洗洗啊?溝溝縫縫裡頭全是灰,擦都擦不幹凈的!」拿到雞毛撣子后,曲長湖多嘴問了一句。
雖說小陶狗身上積了一層灰,但多少還是能看出來它本身是上了釉色的,這,這能直接用水洗嗎?!曲仲冬有點懷疑,「萬一洗壞了咋整?這可是乖寶特意給我挑的……」
「應該沒事兒吧,也沒聽說陶器啥的不能經水啊?」曲長湖想了想,他覺得可以,但也沒把話說太滿,「以前咱們這兒不是還有人用陶罐燒水來著嗎?也沒壞啊!」
「行吧,那到外頭洗洗去。」曲仲冬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到了院子里,曲仲冬端了個大鐵盆過來,舀了半盆多清水,然後把小曲寧拿回來的陶罐、瓷杯、陶雞和小陶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裡頭,用撩起水來沖縫隙裡頭的泥垢,岳翠雲和小曲寧也都出來幫他清洗。至於那些書,就由曲長湖一個人忙活了。
小陶狗是最先被洗出來的,身子上果真有釉色,瞧著有點偏苔蘚綠,但又有些淡,一雙狗狗眼睜得圓溜溜的,犬牙一顆顆分明得很,四條小短腿兒直直立著,小腳趾胖鼓鼓的,可愛極了。那隻陶雞洗乾淨之後依舊是灰撲撲的,不過雞冠、翅膀、尖嘴還有尾巴處的細節處理得特別精巧,逼真得很。
洗臟陶罐最費工夫,不過沖洗乾淨后模樣相當的好看,大肚中間一道蓮花紋路分隔上下,下半邊潤白,上半邊卻是黃綠彩陶,還刻有纏枝紋路,清新又素雅。不過要說手感,還得是那個小瓷杯,摸著可細膩了,柔柔潤潤的,模樣小巧輕透,杯身上頭的圖案顏色可鮮艷了,畫的有整整齊齊雞全家,還有花花草草。
「哎,杯子底下還有字兒呢!」老了老了,岳翠雲就稀罕鮮亮色兒,這不,拿著雞全家杯就不捨得撒手了,翻過來倒過去地看,結果就叫她發現了杯底的字。
「奶奶,我瞅瞅,我認識好多字了呢!」曲寧的那顆小心臟怦怦跳得更歡實了,有字啊,可得仔細瞅瞅,沒準兒,沒準兒就是古董呢。
「好好好,給乖寶瞅,我們乖寶也算是個小文化人兒了!」岳翠雲當然滿口答應,邊說邊笑,眼角的皺紋都快擠到一處去了。
「大,明,成化年……」曲寧的倆眼睜得圓溜溜的,小嘴也張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啥。閉上眼,抬手左揉三圈右揉三圈,擠擠眼,然後再睜開,眼前還是那幾個字。
發了,發了!
小曲寧差點樂得一蹦三尺高。
「什麼大明成化年啊?」正好這時候劉教授提著一兜菜從外頭進來,這些西紅柿、絲瓜還有茄子啥的是他出去看診的時候人家給裝的,推都推不掉。
「乖寶從廢品回收站買了幾個陶罐瓷杯啥的,喏,就這個雞全家杯底下有字兒,寫著大明成化年制呢……」曲仲冬順嘴回了劉教授一句。他倒知道有個明朝,但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
「什麼雞全家杯啊?!!這,這可能是鬥彩雞缸杯啊,明朝成化年間的!」劉教授一聽到『大明成化年制』這幾個字兒就好懸瘋了,手裡那兜菜直直落了地,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了跟前。他想接過那杯子細看,可手不爭氣啊,一個勁兒地抖。
還雞全家杯呢,明朝人要是聽見了怕是要氣得詐屍了。
「啥?真是明朝的?!」曲仲冬捂住了胸口,他覺得這刺激有點大。
劉教授才沒空搭理他呢,這會兒他終於把疑似鬥彩雞缸杯的物件拿到手了,哪敢再分神啊,他的倆眼連眨都不舍眨一下,都恨不得黏在這杯子上。來來回回,他大概看了十來分鐘,中間一言未發,可把急等著聽答案的大傢伙兒給急壞了。
「怎麼樣?是不是?」
「真是那個啥鬥雞缸子啊?」
「是明成化鬥彩雞缸杯……」什麼鬥雞缸子,這不是胡鬧嘛!糾正完稱呼,劉教授接著說:「要說鑒定,我搞不了這個,畢竟不是學這個的,隔行如隔山啊,不過我有個老夥計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曾經跟我細講過鬥彩雞缸杯,我也在華國博物館裡頭見過真品……我覺著,八九不離十吧!」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得找專業人員掌掌眼才成——」劉教授拿曲仲冬一家當親人,他說的全是掏心窩子的話,半點兒隱瞞都沒有,」不過眼下吧,還不是時候,我的意見是,先好好收著,等以後再找人鑒定。」
「嗯,你說得對,就這麼干。」曲仲冬當然信劉教授了,說實話,這會兒再接過這杯子,他覺得跟托著一座金山沒啥區別,明朝的物件啊,大寶貝啊這是。不過一轉念,他就想起鐵盆里的另外三件了,忙招呼劉教授去看,「來來來,你幫著瞅瞅這三件,看看是啥來歷?」
這可難倒劉教授了,他還真說不出這三件的具體來歷,不過根據他那半吊子的水平來判斷,看器型、釉色還有工藝等等,年代應該比鬥彩雞缸杯更久遠一些,尤其是那隻小陶狗,瞧著跟華國博物館里的那隻漢末綠釉陶狗極相像,各種意義上的像。
「具體的年代我也說不準,但看工藝、器形等等,可能是漢代前後,最晚至唐末……好好收著吧。」劉教授都麻木了,咋乖寶隨隨便便去廢品回收站買點杯杯罐罐的就是寶貝呢,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麻木歸麻木,最起碼的好奇心他還是有的,於是他就問小曲寧,「這四件你花多少錢買的?」
「額……我算算,陶罐兩毛,陶狗、陶雞還有這個雞缸杯一共花了兩分錢。」小曲寧記得很清楚,她朝劉教授連著比了兩個二的姿勢,小嘴兒咧得呀,兩排小白牙全露出來了,臉蛋也變得紅撲撲的。
兩毛二,兩毛二買四件寶貝?!!!
這哪兒是買東西啊,純粹是天上掉餡餅吧!
劉教授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小曲寧的發頂,心想:這麼著多少能蹭到點福氣吧……
「乖寶,這四件寶貝爺爺奶奶幫你收著,等你長大了就還給你,到時候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在把這四件陶器、瓷器收起來之前,曲仲冬跟小曲寧說了一聲。
「不是四件,是兩件,小陶狗已經送給爺爺啦,陶雞要送給姑姑的。」小曲寧有自己的堅持,之前都是說好了的,說送就送。
「你聽到你劉爺爺說的啦,這些可能都是寶貝——」曲仲冬還以為小曲寧不知道所謂的寶貝到底有多值錢,就解釋給她聽,「要都是真的,沒準兒就是國寶了,就是老多老多錢都買不到的那種,你咋能送給我們呢!」
「我知道呀!」小曲寧點了點頭,「劉爺爺跟我講過價值連城的故事,這四件要是寶貝,就價值連城,是不?」
「對對,是這個詞兒,乖寶你可真厲害!」曲仲冬這時候還不忘誇小曲寧呢。
「可這些寶貝都比不過爺爺和大姑姑呀!」這一刻,小曲寧笑得像花兒似的,她說這句話完全是發自肺腑。在她心裡,家人永遠是最重要的,寶貝嘛,她又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