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厲害了
「你小子這是打什麼壞主意呢?」別看曲長湖是個偏心眼兒, 對家裡這倆小子他還是很了解的,看穿曲暄的小心思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你是不是打算過後悄么聲的把乖寶的牙收起來?」
「乖寶的牙哎,哪能隨隨便便地扔出去, 這不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嘛!」既然已經被戳穿,曲暄也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他為啥特意端簸箕過來, 還不是怕乖寶隨手就把牙丟到院子里,那樣可就難找了。
「扔個乳牙嘛,怎麼就扯上浪費了?」曲長江搖了搖頭, 其實不止他不懂, 大傢伙兒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二伯,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曲暄是沒打算出聲,可架不住曲襄這個大嘴巴露底啊,他還挺得意,「上回我們跟大堂伯一塊上山打回來的獵物裡頭,有兩隻兔子是沖著我哥去的,就瞅准了他跟前的樹樁子猛地一撞, 壓根就用不著他出手。」
「乖寶三五分鐘編出來的手繩都有這效果,那顆牙, 可是在她牙肉上呆了七年,不就更……」說到這兒, 曲襄朝大家眨了眨眼, 之後就沒再說什麼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是二伯批評你, 暄暄,你這思想不對頭啊!」曲長江眼珠兒一轉,突然拿腔作調的教育起曲暄來了,「做事還是得踏踏實實的,憑自個兒的實力一步一個腳印的前進才好,老想著投機取巧甚至是不勞而獲可不成。」
「這樣,乖寶的這顆乳牙就由我來保管我,省得你總惦記著,塌不下心來。」最後這句暴露了曲長江的目的,他就是想把這顆牙據為己有,不勞而獲的事兒他最喜歡了。
「老二,你可真好意思……」岳翠雲覺得二兒子越發『出息』了。
「沒啥可不好意思的啊!」曲長江的臉皮又不是厚了一天兩天了,岳翠雲的話對他來說就是不痛不癢的程度。等他轉過臉面對小曲寧的時候,臉上卻已經堆滿了笑,「來,乖寶,扔在這裡,哎,對對。」
其實曲寧沒打算把牙給曲長江的,只不過剛才被他笑得一激靈,手抖了抖,那顆白生生的小乳牙就滾到了曲長江眼前。但不管怎麼說,曲長江都如了願。他都盤算好了,過兩天就抽空上山一趟,看看能撈到點兒啥。
曲寧以前都沒發現,家裡人居然這麼壞。他們明知道她掉了顆牙,卻還故意逗她笑,拋出各種話頭來引她開口,一旦見她露出那個小小的牙豁,他們做出一副強忍著笑意的模樣,當誰不知道呢。
好氣哦!
每回都是等小曲寧氣呼呼地鼓起臉蛋兒來,家裡人才憋住笑開始哄她。他們也不是不心疼小曲寧了,只是覺得她笑起來露出小牙豁的模樣可愛極了。
曲寧可不管這些,她決定了,在那顆牙長出來前能不開口盡量不開口。
她才執行了半天,曲仲冬他們就受不了了,紛紛表態,說再也不笑她了。不過沒用,曲寧那張小臉依舊嚴肅,紅嫩嫩的嘴唇抿著,她就用眼神說話,偶會比劃比劃手勢。
哼!
居然那麼笑我,我不要面子啊?
得叫你們知道,我可不好哄!
完了,完了,乖寶真生氣了!!
大家徹底慌了,慌過之後就開始互相甩鍋。曲仲冬埋怨曲長江老拿乖寶的牙豁說事兒,曲長江覺得這得怪曲暄嘲笑乖寶說話漏風,曲暄表示不背這鍋,一碰面就叫乖寶笑一個的明明是他國慶哥……
不過眼下甩鍋還是次要的,當務之急是得把他們的乖寶哄好。他們每個人都想了招兒的,曲長江想到的法子就是跟民兵隊上山打獵去,弄好多野味來給乖寶賠罪。
他真是膨脹了,仗著棉衣內兜里揣著乖寶的乳牙呢,居然玩起了脫隊。他挑了根順眼的木樁子就是一蹲,坐等野兔、野雞啥的撞上來。結果,甭管是野兔還是野雞,他一隻都沒等到,盼啊盼,最終盼到的是一頭野豬。
曲長江的腿立馬就軟了,逃起來連滾帶爬的,叫聲也是撕心裂肺的,他真是怕死了。等他衝到山腳下的時候,外頭套著的藍衣裳都成了土色了,狼狽極了。
他被野豬狂追的一幕剛好被實誠隊長看到了,他當下就帶了幾個壯小夥子拿著鐵杴追上去幫忙。可這頭野豬偏就認準了曲長江,不管別人怎麼攔怎麼趕,它就只追著曲長江跑,也是夠執著的。
快跑到家門口的時候,曲長江實在沒力氣了,腿一軟,他就跌在了地上,整個人差點翻個兒。完了……現在,他腦袋瓜兒里就只有這倆字,他覺得他這回怕是要涼。被甩在後頭的那群人里,有兩個抬手把眼捂得死死地,他們實在沒有勇氣看下去了。
叫人意外的是,這頭野豬不僅沒撲上去撕咬曲長江,它還拿濕乎乎的鼻子往他懷裡拱,像是,像是在撒嬌??說實話,要不是它的獠牙過於鋒利,曲長江還真想摸摸它的大腦袋,好豬啊!
這時候曲昭武帶著民兵隊也追了上來,再加上實誠隊長他們,一群棒小伙拿著傢伙什兒湧上前,將這頭野豬給拿下了。同時,曲昭武來到了曲長江跟前,伸手準備把他拽起來。
「別,大哥,等,等會兒,我,腿,腿軟。」曲長江的聲音發顫,話都說不利索了。就這大冷天的,他滿腦門都是汗,領子也濕透了,臉色煞白煞白的。
慫了,慫了,以後打死都不去山上了!
小曲寧他們是晌午放學回家才知道的這件事,當然是美化版的,曲長江把自個兒描述成了勇斗野豬的英雄人物,吹得跟真的似的。幾個孩子邊聽邊咋呼,等他講完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誇了他一波。
「二伯,我說啥來著,乖寶的牙厲害吧!」曲襄還得意上了,「你瞧,大堂伯他們隔三岔五地上山,一回野豬都沒碰到過,再看看你,才去一回,就引出了一頭野豬。你要是每隔三五天就去一趟,咱家就不愁沒新鮮肉吃了。」
還每隔三五天就去一趟?!不,不存在的!
光是聽到這句話,曲長江的腿就又開始發軟了,連帶著手都跟著抖了抖。他從棉衣內兜里掏出了塊手帕,打開來,裡頭是乖寶掉的那顆牙。沒錯,這顆牙是寶貝,是他無福消受。
「大哥,這個給你更合適。」曲長江把這顆牙送到了曲昭武眼前,「帶著它,你就不愁找不著獵物了。」
「二伯伯,您就是太謙虛啦——」小曲寧這回沒綳著,而是咧開了小嘴兒,笑出了牙豁,「您都能徒手抓野豬了,拿著這個怎麼不合適啊?合適,合適著呢,以後咱家能不能吃上新鮮肉,就全指望二伯伯了。」
曲長江的手哆嗦了下,他,他想哭了。
「小姑姑,你笑啦,這算是……原諒我們了吧?以後不會不理我們了吧?」曲羅泉緊盯著小曲寧,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樂得一蹦三尺高,嘴上也嗷嗷叫著,「太好了,太好了~~」
「爸,還是你厲害!」曲國勝朝他爸豎起了大拇指,「你一出手,家裡有新鮮肉吃了,乖寶也不生咱們的氣了。爸,你變了,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你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爸,你放心,我再也不用老眼光看你了!」曲國慶憋著沒笑出聲來,不過眼睫毛上已經被淚水沾濕了,他又不瞎,哪能看不出他爸的那副苦瓜相。他是故意說這些話的,「你都能以一己之力生擒野豬了,這身手,不進民兵隊太可惜了……大堂伯,您覺得呢?」
「嗯,沒錯。」曲昭武這麼嚴肅的一個人,都被逗笑了,他很樂意配合這群孩子,「長江啊,明天就到民兵隊報到,以後每回上山打獵都少不了你的。」
曲長江的嘴角耷拉得更厲害了,表情苦兮兮的。在看向曲昭武的時候,曲長江的目光更是幽怨——過分,過分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啥樣的,埋汰我有意思嗎?
說是這麼說,乖寶掉的那顆牙最終還是到了曲昭武手裡。隔了半個多月,他再次帶民兵隊上山,收穫頗豐,輕輕鬆鬆就提溜了一串野雞回來不說,還逮住了一隻野山羊,這在整個雙曲公社都是頭一回。
趕巧了,分肉這天,菜站的肖華帶了個專門研究反季節蔬菜的技術員過來。這人名叫譚淵,瞧著像四十來歲的,眉間的溝壑很深,模樣清瘦,在肖華介紹他的時候也沒露出什麼笑容來,開口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曲家去年種暖室蒜黃的事。
「你們別介意啊,譚淵就是這個性子,腦子裡除了他的專業就沒裝別的,人情世故半點不懂,這不,都四十好幾了,還是個光頭技術員。」肖華幫著譚淵解釋了兩句。
進了壘著暖炕的屋裡,譚淵一邊看,一邊問,問了好些關於蒜黃種植的問題,包括什麼土質最佳,如何播種,室內溫度控制在多少度之間最好,澆水的頻率等等。多數時候,曲家人是滿臉懵逼的狀態,去年他們沒怎麼注意這些細節啊,就隨便一試,結果就那麼好。
「蒜黃都沒搞懂呢,就想種蘑菇……這,這不是胡鬧嗎?」譚淵可生氣了,他覺得自個兒被騙了,來之前肖華可是跟他說,這家人特別會種反季蔬菜來著。
「是,說到反季蔬菜,你懂得比別人都多,可人家在實踐方面可比你強不少,你種出的蒜黃我嘗過,味道忒一般,還不如人家三茬的好吃……你說你該不該和他們交流學習一下?」肖華說話很直接。
譚淵還真就吃這套,當下就拉著曲仲冬問起他們種植的細節來了。問完之後,他的三觀都快崩了。
不,這不科學啊!
不管是種植、管理還是採收,一水兒的簡單粗暴,怎麼就能種出好蒜黃來?!
譚淵有點懷疑人生了。
他們討論來討論去,很快就到了該吃晌午飯的時候。曲仲冬一開口留飯,肖華立馬就點頭了,矜持?不存在的!跟好吃的比,他可以不要臉的。
因為上午才分了野山羊,曲仲冬家得了半扇羊排,嫩得很。趁著新鮮,小曲寧就整了個紅燜羊肉鍋。羊肉入鍋上糖色的時候香味就已經飄出來了,接著又入薑片、蔥白、醬油、鹽、酒以及甘草、花椒、茴香、陳皮等多種香料,一刻鐘之後,野山羊肉本身的膻味就盡數消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郁的鮮醇味道。
這下肖華和譚淵全都坐不住了,他們倆也不嫌外頭冷了,巴巴地站在院子里,吸氣再吸氣,口水一個勁兒地往外涌。這是在……燉羊肉?好像也不太對,這股香味的確有羊肉的鮮香,可沒有半點膻味,咋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