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六章
蘇慕晴打了個哆嗦,哪裡敢嫌棄?
之前在定鋒樓,那一聲情急之下的兄長,乃是因為害怕裴德勝會繼續打裴清硯。
而如今回想起些許劇情之後,蘇慕晴簡直欲哭無淚。
誰能想她成了反派的繼妹?
反派是拿來幹什麼的?
錘的啊!打的啊!
裴清硯正在等蘇慕晴的回答,誰知那邊沈蘭便疑惑的問了句:「你是誰?」
裴清硯將手上的油紙傘遞給了蘇慕晴:「拿著。」
蘇慕晴下意識的接過,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隨之而來的卻是刺骨的冰冷。
蘇慕晴微怔,朝他望去,裴清硯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彷彿天地都不放在眼中。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宛如天邊的煙雨,觸不可及。
裴清硯走到了沈蘭面前:「夫人已經把謝瑜君的賣身契交於裴府,謝瑜君以後就是裴府的人,夫人這樣濫用私刑,完全是沒把我裴府放在眼裡。」
這個角度,蘇慕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的聲音極輕,夾雜著風聲和雨聲,幾乎要被這些給淹沒。
然而那單薄的身體,卻擋在了她和娘的前面,為她們辯解。
蘇慕晴一時心中顫動,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沈蘭眯起了眼:「你是裴公公的養子?」
「正是。」
「哼,你說得到好聽,怎麼不先提一提你擅闖我將軍府的罪名?」
「若非今日我闖進來,裴府和將軍府日後可得結仇了,夫人該感謝我。」裴清硯眼波流轉,帶著幾分冷意,「父親他……極喜歡謝瑜君。」
明著說是幫她,可這明晃晃的威脅,沈蘭怎麼可能沒聽得出來?
她沒想到裴德勝竟然真的把謝瑜君看上了,想讓她做對食。
不過……
一朝得失,不足掛齒。
謝瑜君今日走出了將軍府,無論是她,還是蘇慕的名聲都全毀了。
屆時蘇慕恢復了女兒身,滿南陽的貴門子弟誰會想娶一個太監繼女做妻?那些寒門庶族有她沈家壓著就更加不敢了。
謝瑜君啊謝瑜君,她若忍得過去,至少保全了蘇慕。
忍不過去,裴德勝又有打人的習慣,還葬送了自家女兒的前程。
沈蘭是極其高興,表面上看著她輸了,實則她是贏了。
蘇慕不能給她兒子殉葬,那她就使計策讓蘇慕一輩子嫁不出去,也算為她兒子守節了。
「既然裴公公都這麼說,我自然沒什麼話。」沈蘭嘲諷的望向謝瑜君,「你就好好去做裴公公的對食吧。」
對食二字一出,謝瑜君都僵硬了。
隨後,裴清硯便帶著蘇慕晴和她一同離開了將軍府。
雨仍舊在下,遲遲未停。
那些雨水從朱檐落下,形成連成串的雨簾。屋前積滿了水坑,雨落得極大,濺起了一身水花。
裴清硯走在前面,始終默不做語。
街上的燈籠高掛於檐角,燈火在雨夜裡顯得格外朦朧。
蘇慕晴冷得發顫,身上的春衫全部濕透。
裴清硯朝她淡淡一瞥,十五歲的少女就算再怎麼裹著胸,身體的曲線也是和少年郎不同的。
剛才在將軍府沒看清,如今燈火稍亮,這種誘人的風姿就完全遮不住了。
裴清硯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深,果然……她是個女子。
「到了。」
「這是哪兒?」
「客棧。」
蘇慕晴心裡鬆了口氣,來客棧也好,她現在冷極了,很想洗熱水澡。
裴清硯隨便為她們開了一間房,很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蘇慕晴冷得嘴唇泛白,望著裴清硯離去的身影,這才完全放下了心。
她根本不知道裴清硯是怎麼想的,旁人的心思她尚且能猜到一兩分,可裴清硯對於她來說,完全的陌生。
況且,這可是反派!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小二很快就送了熱水上來。
蘇慕晴解下了身上的濕衣服,很快就沒入了水中:「娘,你不泡泡嗎?」
「還想著娘呢?你都濕透了。」
溫水圍繞著她的身體,蘇慕晴終於沒有再發抖了。
她對謝瑜君說:「裴清硯把我們送到客棧,這是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謝瑜君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那裴公子,娘看不透他。」
謝瑜君靠近了蘇慕晴,看著她身上的紅腫,眼眶滲滿了一層霧氣:「到底還是被板子打到了,竟腫成這樣。」
蘇慕晴搖了搖頭:「就一板子而已,沒什麼大礙。」
謝瑜君又是心疼:「我們來客棧來得匆忙,消腫祛疤的葯和衣物都沒帶,你現在屋子裡洗著,等會兒娘就去托小二買。」
「好。」
謝瑜君很快便離開了房間,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蘇慕晴眼皮都開始打架。
她泡在溫水之中,很快就睡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蘇慕晴發現有人在為她敷藥,她嘶了一聲,眼睛困得仍舊沒睜開。
「娘,好疼。」
聽到她喊疼,對方的動作忽然就輕了不少。
蘇慕晴趴在木桶邊沿,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猶如全身心放鬆下來的貓兒:「娘,我覺得咱們若真要去裴府,可就是進了火坑了。裴德勝不見得是個好人,那個裴清硯也是!」
身後的動作一頓,力道重了兩分。
蘇慕晴疼得嗷嗷叫:「輕點,輕點!」
「……」
「不過裴清硯長得還挺好看的。」
後面的聲音古怪的泄出了半個音,像是在憋笑。
蘇慕晴察覺到不對,正想轉過頭,就被對方給蒙住了眼睛。
「娘?」蘇慕晴越想越不對勁。
「妹妹倒是叫了我不少聲娘,我可沒你這麼大的女兒。」
那低沉之中帶著三分沙啞的聲音,從耳邊劃過的時候,彷彿帶了電流一般。
蘇慕晴睜大了眼:「你你你……」
「是我。」
蘇慕晴漲紅了臉,白皙的面頰上沾染了桃花粉:「你放開我!」
「你若掙脫得開,便自己掙脫吧。」
蘇慕晴氣不過,倒是想掙扎的。
可她現在不著寸縷,萬一掙扎太過,豈不是被裴清硯給看光了?
蘇慕晴慫逼的根本沒有掙扎,她臉色漲紅,反倒是縮得更下去了,恨不得自己和那捅水融為一體,哆哆嗦嗦的朝裴清硯說:「你休要蒙我!掙扎的時候萬一被你看到……」
「妹妹腦子轉得倒是挺快的。」
蘇慕晴沒想到裴清硯這廝竟然承認了,為他的厚臉皮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一雙眼睛。
她猶如扇羽的長睫刷在他的手心,讓裴清硯心頭生出了幾分癢意。
曖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裴清硯看著水桶之中的她,忽然就愣了神。
蘇慕晴在水裡嘟囔了老半天,總算把那個句子說出口了:「裴公子,你能不能放開我。」
裴清硯勾起唇角,他似乎不常笑,光是這個表情,便讓他的臉看上去陰冷而猙獰。
還好,蘇慕晴被捂住了眼睛。
否則,一準覺得裴清硯是在威脅她。
「今日在將軍府,你明明有能力脫險,為何不說?」
「……裴公子管得未免也太寬了。」
裴清硯也不多言,而是鬆開了手。
蘇慕晴那雙眼睛就這麼呈現在他面前,裡面彷彿藏著萬千星辰,美得讓人心醉。
裴清硯一瞬間的驚艷,又立即回過了神。
「這是葯,能很快消腫,我放在桌上了。」
「……你方才離開,就是為了買這個?」
「不是買的。」
裴清硯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蘇慕晴一人留在屋子裡,水桶的水都已經涼了。
她仔細想了想裴清硯的話,不是買的,難道是他日常就備著的?
裴德勝到底打了他多少次,以至於裴清硯對於這些傷,處理得都猶如家常便飯那般了?
蘇慕晴緊抿著唇,正當此時謝瑜君已經帶著衣服和傷葯回來了。
「慕兒,你先換乾衣服,娘幫你上藥。」
蘇慕晴回過了神來,原本想換的,卻發現謝瑜君買的竟然是女裝。
「怎麼是女裝?」
謝瑜君細聲朝她說:「娘既要入裴府,以後就別再扮作男子的模樣了。」
蘇慕晴唔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木桶里的水已經徹底冷下去了,蘇慕晴很快就換上了衣服。
小二在這個時候又送了桶熱的上來,她讓謝瑜君先去泡澡,自己拿著傷葯去到了屏風後面。
順道,還把桌子上的傷葯給藏好,免得謝瑜君看見。
蘇慕晴望著那白色的青花瓷瓶,瞬間就想起了裴清硯。
她剛才好像叫了他三聲娘??
裴清硯怎麼這麼小心眼!不就是他在定鋒樓被裴德勝強迫著他叫了三聲妹妹嗎?
她尤其記得,裴清硯那三聲妹妹一聲比一聲陰狠。
而自己這三聲娘,可一聲比一聲嬌軟!
吃虧了!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