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蘇慕晴想為裴清硯求情,但裴德勝那樣子儼然已被氣急,竟不顧她和謝瑜君在此,拿起鞭子就要朝裴清硯打去。


  蘇慕晴臉色蒼白:「公公手下留情!」


  裴德勝疑惑的看了過來:「他做出這等腌臢之事,你還想為他求情?莫不是真的和他生了私情?」


  蘇慕晴嘴唇囁嚅了一下,彷彿鴉羽著地。


  不,不能說!

  蘇慕晴明白,她貿然說話,便會惹得裴德勝的懷疑。


  會廢了裴清硯一番苦心的!


  蘇慕晴斟酌著用詞:「……雖然兄長的確做得不對,可到底為我解了圍。」


  裴德勝冷哼了一聲:「慕兒,你的性子還是太軟了。倘若這孽障不偷拿了你的東西,喻家崽子敢輕易登門嗎?」


  裴清硯也抬眸,低聲說了句:「此事與妹妹沒有任何干係,都是我的錯。」


  他的警告,蘇慕晴收到了。


  如今怎麼想撇清關係,才是對她最好的。


  蘇慕晴的心臟狠狠跳動起來,掌心也攥了細密的冷汗。


  裴德勝已經抽了裴清硯一鞭子,蘇慕晴看到他破開的春衫里,還有那天晚上尚未癒合的舊痕。


  本來就沒痊癒,昨天被雨水浸透,那一處幾乎都化了膿,傷口看著格外嚴重。


  他身子單薄,倘若再被抽下去,一定會撐不住的!


  然而裴清硯只是悶哼了一聲,臉色蒼白得搖搖欲墜。


  蘇慕晴看著這一幕,嗓子發乾。


  理智在阻止她,這一切就讓裴清硯背了吧。


  可到最後,蘇慕晴卻幾步擋在了裴清硯的面前。


  去他媽的名聲!


  裴清硯都舍了自己的名聲要保全她了,這玩意兒,比得過良心嗎?

  「別打了!」


  裴德勝皺緊了眉頭,儼然還在氣頭上:「雜家這可是在用家法,你若不躲開,別怪雜家一起打。」


  蘇慕晴望著他:「那日在將軍府被章夫人刁難,都是兄長救出了我和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當初的救命之恩呢?」


  裴德勝一怔,想起那天晚上裴清硯的晚歸,不由瞪圓了眼:「你那日竟然是去了將軍府?」


  裴清硯緊抿著薄唇,默不作聲。


  只是他額頭都滲滿了細密的冷汗,看著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好啊,原來你竟然從那一日就對你妹妹生出了非分之想!」


  裴德勝看了眼蘇慕晴,走到她面前,把鞭子遞交在她手中,「慕兒,你還太小,不知道什麼叫做手段和規矩,某些人,打一頓他就順從了。」


  掌心裡的鞭子猶如燙手山芋,冷汗從背後滲出,蘇慕晴還能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她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眼前是裴德勝那張咄咄逼人的嘴臉,眼底帶著幾分陰狠。


  「打吧。」


  裴清硯看了她一眼,瞬間又低下眉:「是我錯了,願意受這一鞭。」


  裴德勝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惡趣味,蘇慕晴手裡逐漸捏緊了鞭子。


  她低下了頭,壓低了聲音,飛快的在裴清硯面前說了句——


  「你想挨打,可我不想打你。」


  裴清硯微怔,而那邊蘇慕晴已經走到了裴德勝和謝瑜君身邊,裝乖賣巧的撒著嬌:「公公,娘,今日是你們的新婚,若是出了血,可就不吉利了。」


  女兒家撒嬌賣乖的樣子,讓裴德勝消了不少的氣。


  「雜家在宮裡看了不知多少這些,可不興這個。」


  蘇慕晴露出一個笑容:「公公說得極是,那我教訓兄長的時候,能否連同外面的登徒子一起教訓了?」


  喻元平?

  裴德勝喜上眉梢:「瞧見沒,這脾性像雜家,比雜家養在身邊多年的清硯都像!喻崽子敢今日上門來鬧,便賞他一鞭子吧。」


  謝瑜君聽得心驚不已,擔心的朝蘇慕晴望去。


  哪知蘇慕晴得了裴德勝的話,走到外面去,叫來了小順子:「喻元平可有離開?」


  「還沒呢,被打了幾下。」


  「那好,把他帶到這裡來。」


  小順子有些詫異,還是遵照了蘇慕晴的命令。


  等喻元平被押過來的時候,他哎喲的叫了老半天,小順子看不過眼:「都沒打得多重,喻公子可真會演。」


  喻元平瞪了他一眼,氣得吐血。


  什麼叫做演?


  他往日在家千嬌百寵,哪裡受得這些打啊!


  蘇慕晴手裡捏著鞭子:「喻元平,今日你上門來鬧,可是你惹事再先,就別怪我了。」


  喻元平睜大了眼:「你想幹什麼?」


  蘇慕晴心一橫,拿起鞭子便抽了他一下。


  喻元平嘶的大叫起來,疼得他臉色都泛白了。他雖然出身商賈之家,但從小也是受盡家裡寵愛的,被這麼打還是頭一回。


  「你可知道錯了?」


  喻元平哪裡想得到蘇慕晴看著柔弱,竟也會使鞭子的。


  喻元平被打乖了,連忙大喊:「是我錯了!我……小的不該誣陷蘇小姐清白,哎喲,蘇小姐饒了小的吧。」


  「那你以後還敢不敢?」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蘇慕晴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朝小順子使了個眼色,對方就帶著喻元平下去了。


  蘇慕晴拿著鞭子的手在微微發顫,陽光照在她身上,蘇慕晴只感受到了一片冰冷。


  她回到屋子裡,又裝作嬌蠻的模樣:「公公這鞭子可真重,打得我手都疼了。」


  裴德勝看得樂呵:「慕兒乖。」


  蘇慕晴瞥了底下的裴清硯一眼:「那一鞭子抽得我也累了,兄長這邊……」


  她悄悄注意著裴德勝的表情,眼見他又沉了下去,立馬改了口:「兄長這邊隨便打罵幾下便是,用得著費公公的鞭子么?」


  裴德勝頓時消了氣,他瞥了眼裴清硯:「行了,起吧。你妹妹拐彎抹角的求情,別以為雜家聽不出來。」


  蘇慕晴笑得乖巧:「我這點小把戲,怎麼瞞得過公公的眼睛?」


  裴德勝被她捋直了老虎鬚,那點兒小性子也徹底收了回去。


  謝瑜君看得幾乎嗓子發啞,生怕蘇慕晴受了連累。


  這事兒總算是過去,她才長長的舒緩了一口氣。


  上午的鬧劇,就這麼收了場。


  裴清硯一步步的離開了此地,背影看著格外凄慘。


  她今日所做之事下人都看在眼裡,只怕往日嬌蠻的名聲,是跑不掉了。


  但總好過看著裴清硯被打?而喻元平逃過一劫吧?


  —


  夜晚已至,月光似水。


  蘇慕晴小心翼翼的拿起了傷葯,朝裴清硯所在的定安苑走去。


  梨花被清風吹拂,枝條微微搖曳,花瓣在空中被風吹得兩邊縈迴,月色之下極為動人。


  等她走到了院落里,才聽到兩人交談的聲音。


  「公子發燒了,你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啊。」


  「要去你去,誰願意操這門子心。況且三月晚上可是冷著呢,萬一我染上了風寒,這也說不準。」


  「我可不去,你沒聽說公子是因什麼受罰的嗎?裴府的臉都給丟光了!夫人和小姐會怎麼想咱們裴府?哎喲,難怪公公發這麼大的火!」


  他們互相推脫,彷彿裴清硯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蘇慕晴在暗處,聽得火冒三丈。


  就算裴清硯不受待見,他們身為下人,連半夜去找個大夫都不肯了嗎?


  簡直是惡奴欺主!

  而那邊更過分的話驟然響起:「等我攢夠了銀子,就朝管家說說調出定安苑。跟在公子身邊,嘖嘖,咱前途可就全毀了。」


  蘇慕晴終於忍不住了,這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完全沒把裴清硯當主子。


  裴清硯現在是睡下了,那他平日是不是把這些話全都聽在耳朵里?

  「就是有你們這幫怠慢主子的奴才,裴府的聲譽才會這樣。」


  「找死呢你?竟然敢罵……」他一抬頭,便看到了蘇慕晴,立馬就訕訕的說不出話來了,「小……小姐?」


  蘇慕晴當眾拿鞭子打了喻元平的事,他們可全都看在眼裡。


  這位主兒,可是個不好惹的對象。


  且不提那飛揚跋扈又嬌蠻的性子,公公可是對她十分寵愛啊!


  「今日你們膽敢怠慢公公養子,明日是不是就敢怠慢我,反正我也只是個繼女?」


  「小姐饒命、饒命。」那兩人煞白了臉,公公多次吩咐,切不能讓小姐和夫人有這等生分的想法。


  若是被公公知道了,只怕處罰得更嚴重。


  「哼,你們自去罰半個月銀錢,下次若敢再讓這些話入了我的耳,我決不輕饒。」


  那兩人癱坐在地上,沒想到躲過了一劫,倒是以後再也生不出要怠慢公子的想法了。


  蘇慕晴幾步走到了屋外,屋內燭火早已經熄滅,想必裴清硯熟睡了吧?


  她手裡捏著瓷瓶,放在了門口。


  「不行不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還是放在窗口吧。」


  思來想去,蘇慕晴最後把傷葯放到了窗檯,這才心滿意足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梨花似雪一般紛飛,屋子裡的溫度近乎孤寒。


  裴清硯身靠在牆邊,身上的傷口疼到他無法安眠。


  他臉色尤為蒼白,然而心底早已冷卻的位置卻逐漸熨燙起來。


  這一牆之隔,反倒讓裴清硯把她教訓奴才的話都聽到了耳朵里。


  她在外面,而他在裡面。


  平生第一次,有人為了他而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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