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夜色漸深,月色猶如一地銀霜,從窗欞間透入。
薄汗染透了蘇慕晴的裡衣,一時間,噩夢連連。
夢境里,她所有的記憶都被勾起。
原書中,裴清硯得到權勢后,便上報皇上裴德勝染上了惡疾,以求皇上放裴德勝出宮頤養天年。隨後,他便這樣長年累月的將裴德勝囚禁於地下室內,日日折磨。
裴德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被拔去了舌頭,挑斷了手筋腳筋。
裴清硯還用上好的葯吊著他的命,危險而溫柔的笑著:「父親萬不能就這麼死了,是你告訴清硯的,人生在世,總得苟延殘喘的活著。」
裴德勝罵也罵不出來,瞪大著眼,呲目欲裂的看著他。
裴清硯雖然笑著,卻陰森可怖。
久而久之,他的手段越發殘忍,性子也逐漸孤僻乖戾。
若非主角使了計策,誘使蘇家小姐,令他和蕭奕謹互相爭鬥,弄得兩敗俱傷,他的權勢不知會擴張到何處。
蘇慕晴瞬間從夢中驚醒,心臟仍狂跳不止。
書里那個蘇家小姐,可不就是說的她?
蘇慕晴想起自己的結局,她因為背叛了裴清硯,下場極慘。別的白月光是身體羸弱死的,原書里是被裴清硯折磨死的!
她蜷縮著身子,最好遠離裴清硯和主角!
她可不想成為他們爭鬥的棋子,也不想那麼早死。
到第二天的時候,流玉為她打扮了一番:「今日小姐可得穿得素淡一些。」
「可有什麼事嗎?」
「小姐這幾日噩夢連連,人也過得恍惚,自然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流玉壓低了聲音,「聽說,喻老爺的幺子得了惡疾暴斃身亡了。」
蘇慕晴整個人一抖:「暴斃?」
「喻老爺和咱們公公也算有些往來,今日請了公公,得去給喻元平弔唁。」
蘇慕晴牙關打顫:「我不去!」
流玉露出為難:「可這是公公特意吩咐了的……」
那日喻元平上了裴家,不曾想還被打出去了,這件事鬧得極大。喻元平的死頗為奇怪,不少人在揣測是公公下的手。喻元平曾上裴家鬧事,也難怪公公為了保住顏面,勒令小姐也得去了。
就是苦了小姐。
流玉好說歹說,勸了蘇慕晴許久。
蘇慕晴一聽是喻元平,就是不肯:「流玉,你去告訴公公,我生了寒,此時正虛著呢……」
此話剛一落下,裴清硯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流玉,別去稟告父親。」
蘇慕晴一見著是他,臉色便為之一變。
「父親已經下定了決心,你現在忤逆他,怕要吃不少的苦頭。」裴清硯微微俯身,「乖,熬過今日便好了。」
蘇慕晴咬著唇:「兄長,你也要去么?」
「自然得去,包括你的母親也一樣。」
蘇慕晴躊躇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了兩個字:「我去。」
裴清硯悶笑了起來,果然她的母親就是她的軟肋。
一聽說謝瑜君要去,她就害怕謝瑜君會受欺負了。
「你臉上的病容,怕是會惹來父親不喜。」裴清硯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又吩咐流玉準備胭脂,用手指輕輕的沾在她的唇上,輕輕暈染開。
蘇慕晴原本楚楚的氣質,瞬間便多了幾分艷麗。
裴清硯勾起唇角,笑容漸深:「如此,才好。」
蘇慕晴的心臟跳動了起來,裴清硯這張臉的確太過好看,低眉淺笑帶著溫柔的樣子,全然不復當初她看到的兇殘。
蘇慕晴的心變得又癢又難受,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唇,竟還嘗到了桂花糕的甜味。
奇怪……她的口脂也不是這味道啊?
裴清硯見她茫然的模樣,輕聲說道:「你還嘗到味道了?見你這幾日卧病在床,又聽聞謝姨說你愛吃桂花糕,我便去做了些。」
做了些?
蘇慕晴睜大了眼,君子遠庖廚……裴清硯倒是不忌諱?
裴清硯走到了桌前,拿出了上面的食盒,取出晶瑩的糕點:「吃一口嗎?」
他微微撩起袖袍,朝她伸出了手來,露出新雪一般的肌膚。
蘇慕晴抿著唇:「會……會讓口脂花掉的。」
「屆時再上過便是,此去喻府,怕是要許久才能吃東西,現在不食一些,怕是熬不住。」
蘇慕晴小眉頭緊皺,似被裴清硯勸服,一口就咬了上去。
桂花糕上沾了些口脂的紅,她吃得細里細氣,像只倉鼠那般。
「兄長不吃嗎?」
裴清硯笑道:「不必,餓習慣了。」
嘴裡香甜的味道,彷彿藏了針,猶如刀尖舔蜜一般,就連吃下去的東西,也生出了鈍鈍的痛感。
說起來,若非裴德勝自小折磨他,裴清硯也不會成了那副模樣。
她害怕他,卻對他生了憐。
多麼可笑?
—
五月街道兩邊的紫藤開得極好,裹著最後的春意,在微風中搖曳起來。
蘇慕晴下了馬車,強行振作了精神,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別露出了什麼馬腳。
她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已經終歸於平靜。
她膽子小,但關鍵時刻就是逼自己,也不會掉鏈子的。
喻府白幡飄揚,紙錢四飛。
下了馬車,雖然周圍春光明媚,可蘇慕晴卻感受了幾分寒意。
喻老爺穿著一身喪袍,臉上多了些憔悴:「多謝公公大駕光臨,為小兒弔唁。」
「喻少爺怎會突然身亡?」
喻老爺飛快的看了蘇慕晴一眼,裡面閃爍著晦澀難懂的光:「小兒是突發了惡疾。」
「你也別太傷心了。」
喻老爺彎著腰,讓人看不出他的神情來:「公公,請裡面坐。」
裴德勝便帶著幾人,一同走了進去。
可不知為何,蘇慕晴卻覺得自己被盯上了那般。
屋子十分冷清,下人比之前少了太多,幾人坐到了裡面,也不見來往賓客,還暗暗稱奇。
正當此時,喻老爺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門一點點的被關死。
最後的亮光也被完全遮蓋,喻老爺走了過去,點燃了屋內的蠟燭,神色有幾分恍惚。
裴德勝不由怒火中燒:「喻老爺,你這是何意?不是你千方百計的讓雜家來此弔唁的嗎?」
燭光跳動在他的臉上,喻老爺沉悶不語,印堂發青,配著喻家掛滿白幡的樣子,倒處處顯得陰森可怖。
謝瑜君嚇得臉色泛白,只作強撐罷了。
裴德勝一見此,便加重了語氣:「喻老爺!」
聽到他的話,喻老爺這才緩緩開了口:「裴公公別急,今日……我倒有一事想請裴公公為我做主。」
他面容微沉的朝那邊喊:「帶他上來。」
護院很快就把小廝帶了過來,這是喻元平的貼身隨侍,在喻家人人都認得他。
小廝一見到蘇慕晴,便頓時臉色泛白:「老爺,饒命啊老爺!」
蘇慕晴被他這一眼看得莫名,可心卻懸吊了起來。
……大約,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廝磕著頭:「奴不敢,老爺你饒了奴吧。」
裴德勝可在這裡呢,他說出來,不也一樣找死嗎?
喻老爺卻不怒反笑:「那我現在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小廝身體都抖了起來,將頭埋得更低,這才緩緩道出:「少爺在裴家和沈家挨了打,一直心有不平。奴想為少爺分憂,便……」
他認命似的,將頭低得更下去:「出了個計策!」
「什麼計策,你說!」
「少爺失了面子,覺得這一切的責任都怪蘇小姐,我便買通了馬夫,讓那馬夫拉著蘇小姐會一會少爺。」
蘇慕晴這才想起,那日在栗山別苑時流玉多嘴的那一句,讓當時的馬夫臉色都變了。
她緊咬著牙關,一陣后怕的指著小廝罵道:「會一會?我看你是想讓喻元平對我行苟且之事!」
小廝身體微顫:「……興許真是如此,蘇小姐才失手殺了我家少爺的。」
喻老爺吐出一口濁氣,發狠的看著小廝:「出這樣的餿主意,我兒都是被你害死的!但是……」
他話鋒一轉,把目光放到了蘇慕晴身上:「蘇小姐,也逃不脫!」
「我根本就沒去。」
「呵,誰能作證?」
蘇慕晴正準備要開口,一旁的裴清硯卻說:「喻老爺這是糊塗了吧,只聽信了這小廝一人之言。」
他的確是氣糊塗了,喻元平死的這幾日,他都在恍惚之中。
審問出一些事情后,喻老爺就記恨上了蘇慕晴,彷彿把恨意放在她的身上,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她脫不了干係!你也別為她辯解!」
「那日栗山詩會這麼多人,喻老爺怎麼蠢得不找其他人打探打探?當初我察覺到馬夫有問題,便讓妹妹坐了我的馬車。」
喻老爺睜大了眼:「那是誰……」
「這小廝出了餿主意,知曉自己一定躲不過去了,便到處誤導喻老爺。倘若喻老爺不信,我已經尋到了當日的馬夫,不若請他進來問問?」
喻老爺不答,裴清硯此時已經讓人把他帶了進來。
那馬夫一看這麼多人,立馬白了臉,便知道自己今天躲不過去了。
「說說吧。」
「那日原是打算將蘇小姐拉去同喻公子想見,誰知裴公子不讓我趕車了,還隨意點了個馬夫。」
喻老爺臉色鐵青了起來,看向跪著的小廝,一腳踢到了他的身上:「……混賬!」
一切真相大白,蘇慕晴的冤屈也洗刷乾淨了。
可誰知,那車夫竟又說:「雖然是換了車夫,但裴公子隨意點的那人,也是喻公子事先安排!」
也就是說……
原本該蘇慕晴和喻元平相見的,到最後……竟然是裴清硯最後見的他?
在場之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把目光放到了裴清硯身上。
蘇慕晴心臟咚咚的亂跳了起來,他怎可為了救她,又一次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
面對那車夫的指責,裴清硯仍舊風輕雲淡,不為所動。
裴德勝臉色越發難看:「清硯,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