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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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個瞬間, 蘇慕晴便抓住了牢牢的沈蘭的手腕, 一雙寒星的眸子望向了她。
「夫人要打也打在其他地方,這臉上的傷最容易察覺。就像方才, 夫人想抓爛我阿娘的臉。旁人看了, 止不得要議論夫人。」
沈蘭根本無法動彈,對方就緊緊箍著她的手。
「放肆!」
「蘇慕不敢,只希望夫人可以三思。」
沈蘭咬緊了牙,兒子都去了,她還要這名聲做什麼?
可對方抓住她的手腕, 令她無法動彈。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竟拐著彎的罵我了。」
蘇慕晴鬆開了沈蘭,倒退了一步:「我這條命的確是二公子換來的, 二公子自然想讓我活。倘若夫人讓我殉了二公子,不是違背了二公子的意願?」
沈蘭啞然, 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眼裡滲出水霧,心口泛著疼。
「夫人為慈母,事事為二公子考慮, 自然會考慮二公子的心情。可二公子發現他拚死救的人很快就去了泉下同他相會, 二公子又會如何想夫人?」
蘇慕晴拿捏了她最痛的地方,一針見血的刺到了她的軟肉。
明明無論她說什麼, 自己都不會動搖的, 偏生……是拿了兒子來說事。
沈蘭深吸了一口氣, 眼底的恨意徹底沉靜了下去。
「好, 我不動你。」
蘇慕晴鬆開了沈蘭的手,朝她一拜,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霞光盡褪,桑榆暮影。遠方逐漸暗淡下來,她回到禹香苑,外面的梨花吹了她滿肩滿袖。
等蘇慕晴走到裡面的時候,便看到含淚的謝瑜君,她哭腫了眼,眉眼間多了些許楚楚可憐。
饒是蘇慕晴,也覺得她娘真的太妖孽了,連同她這張臉也遺傳到了謝瑜君的美。
不好。
「這將軍府是待不下去了。」
「可不在這裡,又能去哪兒呢?」
蘇慕晴抓住謝瑜君的手,朝她笑道:「娘,你願意信我嗎?」
謝瑜君誰也不信,唯獨全心全意信著女兒。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長發:「傻孩子,你是娘的心肝兒,娘怎會不信你?」
蘇慕晴露出一抹笑容,恰似清風略過芙蕖,頓時生出萬千光景。
謝瑜君看得微愣,心裡又不免生出幾分擔心。
夫人現在已經知道慕兒是女兒身了!
冥婚……看那樣子,倒像是真的。
她越發心急,恨不得去求求章將軍,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然而蘇慕晴卻一點兒都不慌亂,而是扶著謝瑜君:「娘心裡煩悶,不如去外面走走?我方才回來的時候看見梨花都開了。」
謝瑜君為安撫女兒,表面強作笑意:「好。」
此時至傍晚,暮光染透了雲層,天邊呈現一片絢麗的橙藍色,暮色下的梨花,宛如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蘇慕晴正扶著謝瑜君走到梨花林,才剛走了沒幾步,卻聽到一陣爭吵的聲音。
她詫異的和謝瑜君回望,兩人眼裡都露出震驚。
「那不是……」章將軍和夫人嗎?
謝瑜君後半的話尚未說出口,便被蘇慕晴制止:「噓!」
蘇慕晴連忙拉著謝瑜君,躲入了假山之中。
章將軍的臉顯得尤其可怖,臉上那道傷疤就更顯得他兇悍極了,彷彿一頭雪地遊走的孤狼:「沈蘭,你還要胡鬧到何時?」
「明明是你要延遲發喪!章鴻,那可是你兒子啊,你想讓他死了都不安寧嗎?」
「我自有我的打算。」
沈蘭哭鬧了起來:「你聽聽哪家死了人是不發喪的,你今日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把事情鬧大!」
章鴻臉色越發冷硬,可沈蘭這麼哭鬧,他也沒了辦法:「士傑不過是咱們收養的孩子,你何以如此?」
「我養了他十七年,早已經將他視作骨肉,你怎麼如此絕情?」
章鴻語塞,被噎得臉色漲紅。
他咬緊了牙關,不知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沈蘭。
不成,還是不能說!
沈蘭見他沒了反應,心口的位置越來越冷:「那好,你讓蘇慕給咱們兒子陪葬,我看他們二人結為冥婚是最好不過了。」
章鴻瞪大了眼:「你瘋了,慕兒可是男孩!」
「男孩兒?」沈蘭嗤笑起來,「看來你娶回謝瑜君這五年,她並未對你交心。蘇慕是女兒身,今日許多丫環婆子都看在眼裡。」
章鴻震驚極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沈蘭諷刺道:「怎麼?不相信?」
章鴻頭疼的扶額,緊抿著薄唇:「慕兒不能死。」
要護住蘇慕,可是七殿下親口說出的。
當時安排七殿下墜馬假死之前,他還奇怪為何七殿下會這麼說。
原來,七殿下竟然是對慕兒生了情。
「那就發喪!」
「不可!」
沈蘭冷眼看他:「發喪也不行,對蘇慕下手也不行,你必須得選一個。」
章鴻這才明白,沈蘭的目的不是殺了蘇慕,而是要讓他發喪。
兩者取其輕,在沈蘭眼裡就是這麼看的。
可她不明白,他們養了十七年的人是皇上的兒子!
那個時候皇上尚未親政,德妃一族支持皇上,卻被人誣陷通敵賣國,遭到朝堂圍剿。
皇上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在春狩時遇到刺客,德妃為救皇上身亡,連他們之間唯一的兒子都下落不明時,皇上都不能吭聲。
章鴻接回了七皇子,將他充作章府的二公子。
那段時間,沈蘭正好因生育二子的時候難產,二子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這孩子也算是給了她寄託。
自然,這些秘辛都不可能對沈蘭說的。
若是皇上沒能力為德妃家族平反,士傑或許一輩子都是他們的兒子。
然而現在,儼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此時天徹底暗淡下來了,月色穿過了梨花的花瓣,斑駁的照到了章鴻的臉上。這等柔情的景色,反倒沒給他多添幾分柔和,他臉上隱約望到的刀疤,看著更加唬人了。
「我說了,這兩個都不成。」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沈蘭作勢便要離開,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眼看著沈蘭就要急匆匆的走到這邊,蘇慕晴心口一跳,拉著謝瑜君躲得更深。
若是此時被沈蘭和章鴻發現,她和阿娘就大難臨頭了!
謝瑜君臉上滿是害怕,身體都在發顫,她性子極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我走不動。」
蘇慕晴眉頭緊皺,眼看著沈蘭快要走過來了,她直接把謝瑜君被抱起,走到了假山背面。
謝瑜君嚇得魂飛魄散,忘記了叫出聲,直直的看向蘇慕晴。
蘇慕晴朝她尷尬的說:「娘,情況緊急,抱歉。」
此時蘇慕晴還做一身男裝打扮,有時謝瑜君會覺得自己女兒若真是個男兒身,定是芝蘭玉樹,驚才絕艷的人物!
絕不會比將軍府的二公子差!
夜色漸深,月光灑下一地銀霜,花園便籠罩在一層薄薄的輕紗之下。寒風也吹拂了起來,帶著幾分尚未褪去的冷意。
沈蘭走得急,還是被章鴻給拉住了手臂:「你究竟想怎樣?」
沈蘭方才也在算計和試探章鴻。
她並不是無腦之人,看樣子夫君兩件事情都不會同意了。
沈蘭眼神微閃,終於停下了腳步,朝著章鴻說道:「你若不願告訴我理由,我便不問了。只是有一件事,你須得答應我。」
「你說。」
「把謝瑜君和蘇慕發賣出去!」
一時之間,蘇慕晴睜大了眼,只聽得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她的眼底寫滿了驚喜,沒想到沈蘭竟會出這一招!就算是被發賣出去,到了外面也一定有辦法!
章鴻的臉上露出痛苦,十分不舍。
可沈蘭咄咄逼人,若是不應,她定會把不發喪的事情鬧大。
章鴻咬緊了牙關:「可。」
蘇慕晴還沒來得及驚喜,沈蘭就笑著說:「就等將軍這句話了,謝瑜君被發賣后,以後就不是我將軍府的妾了。」
「……是。」
「那好,便將謝瑜君賣入裴府!」
一聽裴府兩字,章鴻睜大了眼:「裴府……裴公公?你當真那麼恨瑜君?竟然……」
沈蘭恨極了好色的章鴻和謝瑜君那張臉:「將軍方才才答應,莫不是想反悔?」
章鴻頭疼欲裂:「可裴公公……他近來想找個對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瑜君長得美,我怕……」
「呵,那便讓她去做太監對食。」沈蘭說著風涼話。
等等,對食?
蘇慕晴回過頭去,剛想寬慰謝瑜君,卻見謝瑜君臉色泛白,直接軟軟的倒在了她懷裡。
「娘!」
「便是裴清硯下的手吧?他要幫他繼妹討回公道?」
四處奴僕議論紛紛,喻老爺越發用怨毒的眼神放到了裴清硯身上:「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少爺的棺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