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膠體

  遮蔽月的雲層上，不規律的氣流在平流層之中湧動。


  龐大的銀劍形飛行物安靜地漂浮著，高速運轉的渦輪管圍繞在核反應堆周圍，給機身提供近乎無限的動力。以夜幕和星空為背景，看上去就如同神跡一般宏偉。


  這便是南聯空軍的王牌，AR.copNB-90物質穿梭艦，曾在第一次南極戰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武器。它由四組八具pNp-4073核動力渦輪噴氣發動機驅動，搭載了超級計算機和巨龍雷達，對戰場的掌控力是母庸質疑的。此外，NB-90還配備了xK-冥王3型遠程導彈，這是當今世界上最具破壞力的非核武器。


  早在四十分鍾前，一架NB-90利用物質坍塌傳送作業到達了自由國的邊境。三位無名特工正準備降落，在傳送門前集合。


  “降落目的地沒有檢測到幹擾，”穿梭艦上的人工智能進行通告，“準備進行物質坍塌傳送作業。”


  “為了人類永遠的榮光！”三位特工異口同聲地喊道。


  麵前橫躺的圓柱形，中空的內部，數個圓環相互反向高速旋轉，一層紫色的鏡麵漸漸加深，最後在前端結成了坍塌傳送門。


  深紫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麵龐都變得晦暗無比。隨著眼前一黑一亮，三秒過後，他便踩在了草地上。


  “喂，你還好嗎？三號。”女性同伴回頭問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難不成犯頭暈了？”


  無名特工搖了搖頭。


  旁邊就是倉庫，他們撬開大門，裏麵藏著一輛安排好的轎車。轎車的漆掉了不少，看上去快要報廢了，不過這樣才好掩人耳目。他們沒有怨言，體格較狀的特工坐上駕駛座，擰了好幾回鑰匙，轎車才勉強啟動了。


  車內的氣氛很凝重，空調噴出的冷氣是汙濁的。沒有人話，更沒有人刻意挑起話題，這並非是其他人性的理由，隻是單純地避免交流。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過多的行為隻會增加風險。


  聚光燈打在了他們的臉，龐大的四足機甲擋住了去路，這是預先知道的。羅聯封鎖了自由國邊境所有的出入口，部署AA-03把關，依羅聯糟糕的現狀還要調遣如此厚實的軍力，不得不令人起疑。


  一名羅聯士兵走上前來，板著個臉，敲了敲車窗。駕駛座上的無名特工搖下車窗，馬上裝出無害的笑臉。


  “士兵老兄，我們是普羅塔的民工，能不能網開一麵放我們進去？”他道。


  “不行，上麵有命令，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唉，如果你們不放心，盡管搜好了。”


  “非常抱歉，長官了，即使卡爾上將來了，也不能予以通過，請回吧。”看守的士兵仍然不依不饒。

  “我老兄，”另一名女特工道，“你總不能斷了我們的生路吧？”


  “你們再不纏不休，我就勒令逮捕你們了！”羅聯士兵突然勃然大怒，“快滾吧！快滾！”


  到了這個地步，很明顯交涉失敗了，特工們隻好作罷，原路折返。他們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嶺找到個落腳點停下來，暫時緩口氣，而現在是一直無所作為的三號特工工作的時候。


  他拿出偽裝成手機的通訊器，接通了與米德指揮部的通訊。接下來他必須用暗語溝通，為了防範潛在的監視，即使監視者僅僅存在於遐想之鄭

  “看見了嗎？西部荒野的落日。”“手機”那頭響起了通訊官的聲音。


  “不怎麽美麗，紅得滲人。”他回答，雖然是一次性的暗語，可他也爛熟於心。


  “是嗎.……那就讓我的朋友帶你去草原看看。哦，他是個牧羊人。”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


  通訊就此中斷，剩下的是等待不長的時間。一號抽一支煙的功夫，通訊器便再次響起。


  “是牧羊人嗎？”他開口就確認對方的身份。


  “對，是我。我們的朋友你要來，去老人開的酒館吧，我們去那裏喝幾杯。”


  “非常樂意，我還帶了兩個夥計，不介意吧？”


  “嗯，晚上十點，不見不散。”


  這下時間和地點都確定好了，他告訴他的同伴們，馬上動身。


  夜幕降臨，萬物沉寂，遼闊的田野連半點夜行生物的半點動靜都沒櫻


  三號不出這是好還是不好。他們將轎車遺棄在玉米地裏，爬上了泥路，路邊的照明有些失靈了，時暗時明。


  他們坐在破掉一半的紅磚房前麵，兩杆路燈之間的陰影中，無息地藏匿著。


  因為太過安靜，空洞的耳蝸居然自己開始轟鳴起來。現在即使是飛蟲落地，他也能聽得出來。


  正無所事事地仰望著，左邊傳來有節奏地顫動聲。他立刻警惕起來，多半是接頭人，但還是得做好戰鬥準備。


  “是誰？”


  “牧羊人。是普羅塔來的民工嗎？”


  “正是。”


  完，對方才從陰影中走了過來，經過相隔的光圈時，僅有一隻腳微微顯現，隨即又融入了黑暗。


  穿運動服的接頭人放下身上的背包，拉開拉鏈，從中取出一打又軟又糙的東西。三號接過仔細觀看，認出是羅聯士兵的製服。


  “聽好，一定要從卡利姆進去，否則會被查出來的。”


  “非常感謝，同誌。”


  “祝你們好運。”


  換上製服，斜穿過空無一饒幾座磚房，三位無名特工朝著最明亮的目的地前進。那是卡利姆的封鎖線，據不久之前，在那後方的廢墟，發生了一場暴動，羅聯鎮壓失敗，最後封鎖了這裏。


  當然，這種漏洞百出的情報，自然要好好調查一番。


  四足機甲邁著步子走過，他們排成一列從其後走過。戴著軍帽的軍官握住一副平板，和一名軍階較高的士官交流著，指指點點。其他人都很忙，忙著在廢墟中打點搬閱東西，忙著心翼翼地操作機械，忙著在休息時間呼呼大睡。


  羅聯部隊並未真正進入卡利姆，望去也沒有任何部署防禦力量的跡象。三號特工不知道羅聯在忌諱著什麽，他隻知道他們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列巡邏隊的異常。


  就這樣，他們在影子底下，在視線交織的縫隙中，潛入了灰塵密布的廢墟。


  跑到離封鎖線足夠遠的地方，無名特工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們打算今晚在廢墟中過夜，明一早便動身往自由國的城市趕。他們很快就能一探究竟。


  三號蜷曲的身子窩在角落，微涼的氣讓他生了少許寒意。他的同伴似乎都不想睡，一號大哥站了起來，嘴裏叼著一根未點燃的煙，走下台階。大概是想去下麵的陽台換口氣，煙癮大的家夥。


  他微微歎息。


  黑暗之中，他聽到了很大的聲音，有東西炸裂開了。然後是慘叫，以及熊熊烈火的燃燒。


  他猛地驚覺，他們出岔子了，非常致命的差錯。有人已經發現他們了，是羅聯，還是自由國？


  爬起來，二號已經先跑出去一步了，連忙跟上，跨著大步追到樓梯口。


  “等等！”他喊出口時，已經太遲了。


  三顆子彈咬入特工的身體，血紅濺了一牆。


  他收住腳步，可身後又落下了一個白影。


  利刃穿過溫喉，他的心裏傳出最後懊悔的一鳴。


  殺人者把他放躺，他的血很快就會流幹。


  “真遺憾。”他聽見白色的骷髏在話。


  最後，他帶著悔恨和骷髏的印象，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