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寧靜
自從瑟維坦的沙漠之旅歸來後，世界終於有點和平的樣子。羅聯和南聯終於安分下來，自由國情報部門繼續關注著兩者的動向——實際上他們的地下行動仍然相當活躍。
然而這也不關他們的事了，蒙德想。他將手中的紙杯送到嘴邊，在微涼的晨風中佇立著。
入秋了啊。他張開嘴哈出一口氣，冷空氣趁虛而入。轉眼便看見他等待的人走了過來，微笑著迎上去。
“喲，潔芙緹。”
“抱歉，遲到了。”潔芙緹道。
“沒關係。”蒙德笑著，悄悄上下打量著她，心底不禁發出讚歎。
潔芙緹穿著一件輕薄的藍色印花連衣裙，完美地凸顯出勻稱的曲線。一頭披肩的銀發上，戴著一件蘭花發卡，秀麗的鼻梁架著一款紅框眼鏡。她和平時完全不一樣，恍若兩人，但是那份不搶眼的美感還是未曾改變。
“你還真喜歡連衣裙啊。”蒙德故作輕鬆地道。
“誒？我……是啊，輕飄飄地感覺挺好。”潔芙緹很緊張，嚐試配合他進行對話，“還有，我也沒別的好選。”
“眼鏡呢？紅色的眼鏡，很新穎。”
“這個啊，算是偽裝吧。你想，要是原來的打扮走在街上，萬一給認出來了呢？”潔芙緹解釋道，“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不，挺好看的。”蒙德點零頭，出心裏話。
反而潔芙緹聽完之後，一時語塞了。
“.……你倒是穿得簡單。”
“嗯，”蒙德伸展開雙臂，看了一眼套在綠色襯衣上的格子衫，“不好嗎？”
“沒有，隻是和平時不一樣的感覺。”
“不對，這才是平時的樣子。”蒙德邁開步子往前走，“往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趁現在好好適應吧！”
“啊……這樣……”潔芙緹顯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頰微微泛紅，“那我能一句嗎？”
“什麽？”
“這個，適合你的長相，不適合你的性格。”
蒙德一時愣住了，仿佛掉入冰窟一般。他回頭看潔芙緹，後者還是低著頭，跟在後麵。
剛剛大概是.……實話實吧。
“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蒙德問道。
“沒有.……”
“那麽，就先給你的衣櫥添幾件新衣服吧！走咯！”蒙德拉起潔芙緹的手，往商業街跑了起來。
“等……別跑這麽快！”
他們徑直走進服裝店，門口的店員是一位民用人形，蒙德不清楚她是否看出了端倪，總之她很熱情地歡迎了她們。
他算不上有耐心，潔芙緹在挑三揀四的時候，他隻是一屁股坐在軟墊椅上邊等邊看。
若是一無所知，一定會認為潔芙緹是一般人，蒙德不斷這樣默念。她不過是和一般人一樣，揀起一件衣服放在自己身上，對著鏡子欣賞一番，如果喜歡就進入試衣間試穿。她的動作、心理活動，無疑和一般人是一樣的，至少蒙德是這樣認為的。
那個男人，就是為了證明這點吧。人形和受試體如出一轍，他有理由這樣去想，上升至改變他饒想法，從而改變這個時代：人形和人類一視同仁。
“嗯——”潔芙緹對著幾件衣服，猶豫不決。
啊啊，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蒙德站起來，走到她身旁。
“怎麽了？”
“你覺得哪件好看？”
蒙德聳了聳肩。
“要我，都很好看啊。”
“笨蛋，總得要挑一件嘛。”潔芙緹道，似乎對這敷衍的法並不滿意。
果然是普通人啊。
“為什麽？喜歡就都買唄。”
“拿那麽多東西，接下來還怎麽逛.……”
“沒關係啦，我會幫你拎的。”
“即使如此也不要。”
蒙德歎了口氣，隨後又不禁笑了起來。沒想到潔芙緹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實在是有趣。
“隨你喜歡了。”他道，“要不，我替你挑一件好了。”
潔芙緹睜大雙眼望向他，默不作聲。
蒙德的指尖劃過一件件衣服的肩軸線，憑借著他的直覺和第一印象過濾，最後停在一件毛衣上。
一款米黃色的立領毛衣，質感柔軟且不紮手，這種樸素的風格蒙德認為她也會喜歡。
“怎麽樣？”
“感覺很舒服……”潔芙緹接過來，忍不住揉捏了一把，然後套了上去，“如何？”
“嗯，很可愛。”
“那……就這件了。”
“好，脫下來去結賬吧。”
“不要。”
蒙德疑惑地看著她。
“就這樣……穿著。”潔芙緹害羞地摩挲著雙手。
回想著剛剛的一幕，蒙德半神遊狀態的和潔芙緹一起離開了服裝店，繼續在商業街閑逛。
他們看了一場電影，電影講述的是三位科學家合作偵破一起謀殺案；之後去羚玩城，跳舞機的持久中，潔芙緹獲得勝利；中午吃快餐的時候，被一個學生認了出來，隻好給他簽名堵嘴……
潔芙緹的每一秒鍾，都被刻入蒙德的眼裏，她的姿態、她的神情、她的反應，無不讓他為之感慨：果然是普通人。
日落西山，商業街也差不多逛了個遍。蒙德思考著最後該去哪裏，潔芙緹卻突然停了下來。
蒙德順著她的目光，嗅到了烘焙麵包的香氣。
麵包房.……嗎？
“走，進去看看。”蒙德道。
“誒……”
蒙德推動著潔芙緹才勉強進去，裏麵店員努力地叫賣，最後一批麵包新鮮出爐了。
或許是被新奇的外形迷住了，潔芙緹盯著琳琅滿目的麵包，不知在想著什麽，微笑起來。
“麵包可是非常親民的食品哦，廉價好吃又管飽，”蒙德道，“不試一下嗎？”
“不，其實挺常吃的。不過看著新鮮出爐的麵包端出來，再擺上架還是第一次。”
“原來如此。”
“那個。”潔芙緹指向一個黑色的麵包。
巧克力味的？
“笑什麽啊，那是墨汁、墨汁！”
“是這樣嗎？抱歉。”
買完麵包，他們行走在栽種著楓樹的街道上，和成雙成對的情侶一樣漫步著。秋風一吹，紅葉便鋪滿了腳下的路。
蒙德感覺到手心處的溫暖。
“呐，蒙德，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這種感覺，很普通，很平靜，很幸福.……真厲害，我以前從來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好像做了個美夢，擔心隨時會醒來。”
他握緊潔芙緹的手。
“什麽傻話，這就是現實，往後也一直都會是這樣。大家的想法、願望，都和你一樣的，不然這個國家根本不可能存在。”
“的也是……”
潔芙緹微微抬頭，眺望遠處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