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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惡意

  聶墨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生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見她眼睛裡頭有疑惑,他才說道,「真希望我老了的時候你也能這麼對我。」


  怎生忍不住一笑,「不會不管你的。」


  熱戀之中的人,不是沒有理智,而是美好的愛情給予了戀人無窮的力量,生老病死都無法阻隔他們相愛的願望。


  聶墨吸了吸鼻子,覺得屋中煙味不重滿意的點了下頭,上次他走了之後第二日就打發人來送了不少炭,自然是走的他的私賬。


  「到臘月二十五,莊子上交帳也不要去府里了,讓庄頭交到你這裡。」他再次囑咐道。


  怎生點了頭,雙手捧了茶放到他手邊,語氣甜軟,「你喝茶。」


  聶墨見她一直帶著笑意,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心酸,歡喜她生活的快活,心酸的是這快活中沒有他的參與,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一嘆,「要是太後娘娘過六十大壽就好了!」


  六十歲,天支地干一個輪迴,普通人家的老爺子老太太都要慶賀一番,可太後娘娘硬是這麼多年一場壽宴都沒有辦過,不知她當年跟皇帝有什麼摩擦……


  怎生尋思了一會兒,才有點明白聶墨說的事,她好奇的問道,「太後娘娘不過生辰么?為什麼呀?」皇族之間不是也重孝道?

  她自己腦補了一段,然後張大嘴自以為得知真相的說道,「難道陛下不是太後娘娘親生的?」


  聶墨噴笑,點著她的腦袋蹙眉道,「你這腦袋裡頭在想什麼呀,要是不是親生的,這壽辰早過上了。也就親母子肯鬧這樣的彆扭……」


  怎生一聽有皇家八卦,雙眼立即亮閃閃,「什麼彆扭呀?」


  聶墨忍不住捏了她的臉一下,嘴裡卻說道,「吃這麼多怎麼就不長肉?」


  怎生捂著腮幫子,其實她前段時間沒心沒肺好吃好喝的的確胖了不少,可後來一個勁的琢磨聶墨為何兩個月不來,想的多吃的少,很快就瘦了下去,最近也沒怎麼胖回來就是了。


  幸虧聶墨只是嘮叨了一句,轉頭說起太后的事情,「對外說自然是太后簡樸,為國為民祈福,所以每年的生辰都不辦,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小的時候,就是老爺子剛做了吏部尚書那會兒,我記得清清


  楚楚,那時候還隨著母親進宮給太后賀壽來著……後來突然就不過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對外說的那麼簡單。」


  他一臉的深思,怎生緊隨著腦補了一出宮廷大戲,雖然宮中風大波大,可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鯊魚都藏在平靜的海面下頭呢。


  兩個人相對無言各自默默腦補,過了片刻,怎生道,「那就沒有大臣們上個摺子什麼的?」


  她只是隨口一問,不料聶墨聽了卻緊緊的皺起眉來,「怎麼沒有,許多年前就有不少人上摺子,包括前內閣的閣老許江東……」


  說到許江東,他眉頭一皺,許老爺子是什麼時候退下來的呢?好像就是他家裡老爺子入閣那年……,那他當時那篇極其有名的文章是哪一年寫的?

  這種說話說一半,然後就一臉沉思的套路真的很想讓人發瘋,怎生直接從榻上轉到他那邊,伸手在他臉前來回晃動。


  聶墨回神就見怎生生氣的噘著嘴。


  他的臉是就露出一種近似寵溺的哂笑,拉住她的手道,「你怎麼這麼沒耐心?怪不得你學東西快呢!」求知慾 旺盛在學東西上算是一件好事吧。


  「有些事只是猜測,具體要怎樣,還需要仔細的探查一番。不過許閣老么,他當初名聲大盛並非是因為他是閣老,而是他當年致仕之後寫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天下人誦傳了好些年。


  裡頭提到他曾經跟許多人具名上折請陛下恩准給太后賀壽的事情,說是陛下恩准,不料太后卻親自出面阻止了……,許閣老一再的歌頌說太后與陛下實在是母慈子孝的典範……」


  「這也太諂媚了吧?」怎生摸了摸胳膊,上了摺子也就罷了,還把這事兒說了又說,明顯的是在拍皇上馬屁。


  聶墨讚賞的看了她一眼,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其實也夠得上諂媚的點頭道,「可不是么,只不過那時候他好像已經致仕,拍馬屁還算不上,只能算做拍馬腿,但總算拍上了,靠著這篇文章,他兩榜進


  士的文章也被人翻了出來,後來進了南暨書院做山長,一直到現在……」


  「哇,他致仕的時候就不年輕了吧,還又做了這麼多年山長,他今年得多大歲數?」


  「你又想錯了,他比我父親還年輕呢。」


  「那他為何致仕?能做到閣老,怎麼就那麼年輕的退下來呢?」


  聶墨默然,他還真不知道。


  「我雖然不知道,但父親應該知道一二,再就是寶章閣中的奏摺邸報中應該能看出點什麼來。」寶章閣是專門用來存儲朝廷政事奏對等的檔案處。


  怎生聽得半懂半糊塗,只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托著腮幫子說道,「你說是不是皇帝因為他上了那摺子,所以才把他給從內閣踢出去的?」


  聶墨驚訝,「你怎麼會這麼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再者他說起徐江東也只是隨口提及。


  怎生卻振振有詞,「本來么,我就覺得皇帝不怎麼大方。」俞尚書有罪就懲罰俞尚書好了,給弄了個九族,這以後要是哪位皇子謀反,他這個皇帝會不會下罪己詔退位啊?那肯定不會。


  她拿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後發揮自己的想象力開始胡說八道,

  「太後跟皇帝肯定有問題,太后不肯過生辰,未嘗不是一種消極的態度。


  或許是陛下做了什麼事惹了太後娘娘生氣,太后一直不肯原諒陛下。


  陛下搭梯子,太后不理會,如是三番,陛下也惱了,可這梯子他不想搭,有人替他搭啊,太后仍舊不給面子的話,你說陛下會惱誰?是替他搭梯子的人吧?」先生說過要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摩某些人的

  。


  聶墨一臉「震精」的看著她。


  怎生得意洋洋,編排皇帝的不是,令她心情爽透了!雖然沒見過皇帝,可他們之間也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沒法子對這樣的皇帝忠心不二。


  在這方面,聶墨跟她到底有點不同,主要是作為男人的胸襟,他在揣摩帝王的時候,總覺得帝王不應該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氣鬼,況且在之前的許多事情上,也沒看出皇帝這人小心眼兒啊……


  聶墨決定要找出許閣老致仕的真相,他已經不是為了證明皇帝不是個小氣鬼小心眼,而是作為男人,他想維護雄性群體的驕傲跟尊嚴……


  呵呵,皇帝因為許閣老上了請為太后賀壽的摺子,所以就把許閣老給踢出內閣?


  陛下是被驢子踢了么?

  不對,即便被驢子踢了,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作為男人,胸襟跟格局怎麼會跟內宅的婦人一樣?

  「我跟你打賭,此事絕不可能。」


  怎生倒是沒真正放到心上,只是附和著問道,「那賭注是什麼?」


  一說到賭注,聶墨頓時眼睛一亮。


  有個姿勢,他肖想了很久,只是沒尋到機會說(其實是不敢說),怎生這麼一問,他連想就沒想在她耳邊如此如此的說了。


  怎生滿臉通紅的推開他,又羞又氣,決定找個法子好生整治他一番,她已經不管賭注了,無論輸贏,反正到最後她都要賴贏了不可!天底下唯獨女人跟小人可以賴賬!也就是說話不算話!

  兩個人遂互相擊掌,一個一臉猥 瑣,一個一臉邪惡。


  堪稱地痞對上惡魔,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臭味相投,三百年前是冤家。


  二人定了賭局之後,聶墨就很積極的開展調查,他當然不會傻到直接去問父親(聶閣老極有可能會打斷他的腿),也不會去問聶潤(這傢伙說不定要先奚落他一頓),他決定自己去探索發現真相。


  反正,真相絕不可能是怎生說的那樣!


  說起來有些汗顏,甭看聶墨四五歲的時候進過宮,可他大了之後還真沒再有幾次機會,就是如今他一個解元公的身份,那也離進宮的標準還差那麼一截子。


  偏歸置了無數奏摺朝報的寶章閣落在皇宮裡頭。


  似乎,除了當太監,沒有什麼更快的途徑了呢……


  聶墨摸了摸下巴,他雖然沒留鬍子,可那是為了不至於跟怎生看上去像父女。


  但他絕對不是對當太監這一黃金職業感興趣!

  為何是黃金職業呢?都是因為割了之後此生就再也長不出來了!一旦太監,終生都是太監,想要跳槽除非重新投胎。


  聶墨決定回城去找余承安想想辦法。


  「寶章閣?你又問對了人了。嘿……這事兒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余承安這話一出口,聶墨沒鬆口氣,因為他預感到來自面前這笑得忒賊的傢伙的惡意。


  「把我妹子的賣身契拿來吧,我不要你後頭偽造的那張。」


  果然是赤 裸 裸的惡意呀!


  都不帶用個修辭手法的。


  聶墨突然就不想去查那什麼真相了。因為就算他贏了,到時候在怎生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否則那丫頭還不拍拍翅膀飛走了啊!


  聶墨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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