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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嬌柔

  一直鬱卒到進了寶章閣。


  誰也不知道寶章閣竟然有個小門是在宮外,只是整對著一條內城河,平日里大家都忽略了而已。


  「我旁的人都不認得,可偏偏就認得這看門的老太監……你說你運氣好不好?」余承安笑道。


  說實話,聶墨真沒覺得自己今天運氣好。


  賣身契他當然給了,只是沒給余承安,而是交到了俞嬸手上,交了之後他又追悔莫及,若是知道現在交出來,不如一早就交出來,這樣半路拿出來,他自己臉都臊得慌。


  「呵呵,簡直不敢相信……」


  真正見到了硃筆書寫的諭旨,以及在那奏摺上同樣硃筆批示的文字,聶墨有種晴天挨雷劈的感覺,這比被活剮了他還要令他難受。


  他可以體諒怎生受到牽累所以對皇帝的諸多抱怨,她是深閨中的小女子,又怎麼知道這天下大事,她不懂事的編排皇帝,他不與她計較。


  可皇帝所作所為簡直就像對號入座一樣,他接受不了,這比讓他反叛出家族還要難受,簡直要將他的信念給擊垮了。


  當然啦,皇帝也是個人,是人都有脾氣,可皇帝的脾氣不應該發泄在國家的政事上,內閣閣老不是無名小卒,怎麼能這樣兒戲呢?!只是因為一道摺子,便被趕出內閣,而且指使人對許閣老落井下石


  ,哼,他之前還在笑話許閣老拍皇帝馬屁,看來,許閣老也是被逼無奈,不拍會死,當然還是要拍……


  聶墨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臭水溝污水的沖刷,渾身難受。


  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什麼賭注了,他只想知道,被世人神化后坐在御座上的那個人,他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從寶章閣的小門出來,聶墨渾身的骨架似是被人扯爛重新組裝了一遍,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手從荷包裡頭拿出一隻更小的荷包,裡頭是五十兩一張的銀票,遞給了看門的老太監。


  老太監沒有客氣,直接當他的面就打開了,見了銀票上的數目,本來已經昏花到快要溢出淚水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公子改日還來的話,再打發人來跟我說。」


  聶墨點了點頭,他實在提不起精神跟人說話。


  這次是聶河駕車,聶墨上了馬車就撲到車廂裡頭,直到進了府,頭腦還一片昏沉。


  到了晚上的時候,給聶閣老請安的時候,神情是格外的恭順,不同於以往帶了表演色彩的那種,這次他是十分的真心實意,畢竟老爹伺候這樣的皇帝,一個不小心,聶家是很容易步入許家的後塵的……


  他這番做作,不說聶閣老,連聶潤都大為詫異,心中暗道莫不是鬼上身了,不是他當兄長的小心眼,實在是聶墨就是個十足的刺頭,還是沒法跟他好好說話的那種。


  看著聶墨藏怎生藏的跟眼珠子似的,聶潤偶爾都挺好奇,怎生這丫頭是怎麼跟聶墨溝通交流的。


  聶墨沒精打採的回了荔園,聶閣老對聶潤說道,「你弟弟今日這是怎麼了?」


  聶潤聽著這話有點指責他這個兄長不盡心的意思,雖然覺得自己無辜躺槍,可還是站起來一本正經的當大事道,「是兒子疏忽了,等一會兒就過去看看。」


  聶閣老點頭,「嗯,你弟弟房裡沒個人,你做兄長的要多看著他點兒。」


  聶潤點了頭,坐了一小會兒就主動告辭。


  他本來以為聶墨是在故弄玄虛,沒想到進了荔園,就見聶墨坐在薜荔樹下頭,袍子都弄髒了也不管,一個人在發獃。


  「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坐這裡?」作為兄長,他盡職盡責的問道。


  聶墨見了他,先投過來一個同情的眼神兒,聶潤渾身一凜,幾乎可以預料接下來他的毒舌病要發作。


  不想聶墨伸手拍了拍地面,哥倆好的招呼,「哥,來坐這兒!」一副「我跟你好兄弟,咱倆一起撒尿玩泥巴」的樣子。


  聶潤一撩袍子坐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算是個好兄弟,反正他絕對不這樣伺候他兒子。


  聶墨開口道,「哥,你跟我說說陛下在你心中是什麼樣子的……」


  陛下,是天子,龍章鳳目,姿儀不凡……


  聶潤還在肚子裡頭搜刮著詞語,就聽見旁邊聶墨發出了熟睡的呼嚕聲……


  聶潤起身就走。


  (寶寶心裡憋屈,寶寶不說,別叫你媽要二胎……)

  到了門口,壞心眼的對聶湖說,「你們二爺睡了,別叫人打擾他。」


  聶墨就這樣睡了一個時辰,第二天成功得了風寒,病怏怏的讓聶江送到了莊子上。


  風寒這種東西,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好,就是華佗在世,估計也得讓病人撐上七天。


  大夫還是莊子上的那個年輕大夫,聶墨一見他,就轉過身,「我沒事。」也就是不想看大夫的意思。


  怎生氣笑,先讓聶江領了大夫出去,然後坐在他身邊扒著他肩膀勸道,「開點葯喝了總能緩解一下,免得你頭痛。」


  「我看見他就頭痛。」聶墨強詞奪理。


  怎生深吸一口氣,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不跟他計較。


  「為什麼看見他就頭痛啊?」


  聶墨扁著嘴猶猶豫豫就是不肯爽快的說出來,怎生握了握拳頭,竭力忍住想教訓「小學生」的欲 望,面上更加溫柔,「說啊……」再不說我就忍不住啦!


  他一來就拿她的帕子擦鼻涕水,結果一會兒功夫所有的帕子都遭受了荼毒,她真的快忍不住想大喊大叫了!


  這帕子在古代可是比內衣還重要的東西!她的帕子一向是連洗曬都不假手他人的。


  聶墨的頭快縮到枕頭裡頭了,怎生眼見自己才裝的鴨絨枕頭也要遭難,立即溫柔的伸手從他脖子上頭撈過去,甜甜的哄道,「親愛的,你到底怎麼了?」


  聶墨眼睛帶水,鼻頭通紅,聽到那三個字,獃滯了半天才遲疑的說,「你,剛才叫我什麼,親……愛的……?」


  怎生立即挺直了腰,「你聽錯了。」


  聶墨不幹了,「我只是風寒,又不是糊塗。」


  「你還知道自己生病了啊,生病不看大夫,比小孩子還不如!」怎生立即抓住重點。


  「我不是不想看大夫,我是不想見那個大夫……,你不覺得他長得比聶河還好看么……」都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兒……


  怎生聽得想撞牆,「你都在想什麼呀?!我沒覺得他多麼好看,他連你腿上一根毛都比不上!」她又不是那種水性楊花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再說誰不曉得聶墨是個大醋瓮啊,莊子上的男人可都是


  自動的退避三舍的,她自從來了這兒,只見了庄頭跟那大夫!


  聶墨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像突然開了兩千五百瓦的燈泡一樣,閃著刺眼的光芒,「真……,你,說的是真心的嗎?」


  怎生其實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還是勇敢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疾病改變了聶墨的畫風,但這種驟然聽到意中人表白的場景還是令他突然失語,臉上顯出一種羞羞答答的粉紅。


  怎生情不自禁的伸手。


  「你發燒了!」


  到底脫不了被那個連自己「一根腿毛」都比不上的俊大夫給把脈開藥了!

  怎生不禁要親自煎藥喂葯,還要蹲地下洗被聶墨「玷 污」的帕子。


  一點兒都沒浪漫的感覺。


  一點兒都不像穿越小說應有的情節。


  聶墨喝了葯出了一身急汗,渾身輕鬆了些便扭扭捏捏的要洗澡。


  「才發了汗不能洗澡!」怎生剛把帕子晾上就聽他想折騰,她雙手掐腰,氣鼓鼓的說道。


  聶墨懷疑,「真的假的?」從前可都是出了汗就洗洗,否則多臟啊!


  「慶陽,你去問問肖大夫,看喝了葯出汗后能不能立即洗澡。」慶陽扳著帘子看了眼聶墨,見二爺沒有反應立即「哎」了一聲甩了帘子跑了。


  聶墨在心裡念叨了一句「沒規矩」,翻了個身撒嬌,「那你給我抓抓癢,我背上難受。」


  怎生見他鼻塞嚴重,聲音都帶了沙啞,無端的添了三分性感三分可憐,便伸手從他背後探進去,聽著他指揮著認命的做個痒痒撓兒。


  「怎麼好生生的就風寒了呢?」她皺著眉有點心疼的嘟嚕道。


  聶墨立即想到昨日的一番遭遇,想起小家子氣十足的皇帝以後那個他眼瞅著就輸慘了的賭局……


  怎生見他突然打了個寒顫,連忙伸出手把被子重新給他蓋了一層,然後就聽慶陽在外頭傳話,「回二爺,大夫說出了汗三個時辰之內最好不要洗澡……」


  聶墨覺得那大夫純粹是來為難他的,這還不算完,怎生在一旁接著自言自語道,「不是說昨兒去寶章閣么?查的怎麼樣呀?」


  問完沒聽到聶墨的回答,低頭一看,竟然閉著眼睛睡著了。


  這也睡的太快了!傳說中的秒睡啊!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就睡了過去。


  余承安約了聶墨賞梅,聽說聶墨病了,特意來探病,並且帶了家裡兩位老太太的問候。


  見聶墨躺在床上無精打採的跟病西施一樣,免不了又笑了一回,「你這是怎麼了?不過一場小風寒,也值得你嬌柔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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