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商議
聶閣老聽了勉強哼了一聲:「還算有點子見識。」
「這不是我想出來的,多看看書,書上寫著呢……」
一番話又把聶閣老給氣了個半死,結果硬生生比平常早了半個時辰起床。
聶閣老不睡,也不讓聶墨睡,喊了聶江給聶墨灌了一大杯濃茶,提溜著去了外院。
本就睡的晚,還起的這麼早,聶墨頭暈腦脹,聶江弄了一塊熱帕子,他蓋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過來。
進了外書房,聶閣老叫人去喊幕僚,聶墨添了一句,「也把大爺叫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么,憑什麼他受苦,他大哥就能抱著媳婦睡覺覺?
方先生就住在外院,是故來的最早,聶墨上前行禮,方先生見了聶墨還有些詫異,聶閣老覺得老臉一紅,「這孽障今年春闈,老夫且教導著些……」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這兔崽子以後要自己打獵找食吃了,作為父親要教給他一些捕獵技巧以及躲避獵人挖的陷阱的經驗……
方先生一點即透,不用聶閣老多講一個字,便主動對聶墨道,「二公子請。」
聶墨是來學習的,自然沒有座位,而是站在書桌旁研磨,聶潤不一會兒也到了,端的是瀟洒倜儻,一點也沒有剛從被窩裡頭被挖出來的怨氣。
聶墨壞心的想,也許他正盼著有人把他從大夫人身邊救走呢,又見聶潤看見他半分訝異都沒有,便篤定他這是路上問了去喊他的人,端得是狡詐姦猾,起碼聶潤的態度很得聶閣老好感……
聶閣老縱橫朝堂多年,深諳為官之道,御下是極其嚴肅端正的。
幕僚們陸續到達,屋裡人並沒有什麼眉來眼去的,聶墨雖然皮實卻也不敢輕浮半分。
可聶潤跟隨聶閣老處事多年,卻是對幕僚們都熟悉,他來了之後,屋裡氣氛又較先前輕鬆一些。
聶墨看了一眼兄長,偷念叨了一句道貌岸然,然後想著自己既然要以德服人,就不要計較聶潤這等做作的姿態了……,於是恭敬的上前行禮。
聶閣老開口,說的並不是旱情的事情,而是從消減兵權軍餉開始。
內閣雖然並不屬於二皇子堂也不屬於三皇子黨,可朝廷也不是沒有黨派紛爭,聶閣老忠於陛下,行事更是小心謹慎,不肯給人留下把柄。
軍費要削減,已經是必然,陛下身體不好,防止在外的將軍們弄權,定要給予掣肘,從軍餉上裁減,算是比較溫和的一種方式了。
軍費不給,得有個充足的理由。
幕僚們紛紛開動腦筋,好不容易有個幕僚說道去歲雨水少的事,聶閣老嘴角微動,聶潤便抓住了時機,趁聶閣老詢問的時候,建議道,「田地是根本,水利又是田地的根本,不如建議陛下興修水利,開
墾農田……」等陛下百年交接,也不會有民亂。大家都吃飽了,自然沒有想造 反的心思。
聶閣老滿意的頷首,幕僚們沒有傻瓜,知道大公子這是說到了閣老心裡,仔細一想,這建議也著實可行,兵權固然重要,可老百姓吃飽了才知道什麼叫盡忠,周國現在沒什麼外患,自然發展國內農業
是極好的治國方向。
大家開發思維,很快出了不少建議,聶閣老的聲音越來越清朗,也越來越溫和,指點了幾處,「……上摺子的時候可以提幾句,陛下心中有數,自然會想到……」
聶墨佩服,做人臣子跟做人下屬其實也沒什麼分別,事情只能點出了,要讓陛下自己想到,才能顯出陛下的宏才偉略來……
他這裡還沒想完,就聽聶閣老聲音變了,「孽子,你有何看法?」
聶墨反應了一陣,才明白聶閣老這是問他,喊他孽子,怎麼不喊他小畜生呢?!
默念了兩遍以德服人,才沒使得自己臉色變得猙獰嚇人。
「大哥跟眾位先生思慮的面面俱到,兒子只有心服口服……」
好不容易被放回荔園,天都已經接近卯時,聶湖來問早飯,聶墨擺了擺手,他這會兒還噁心呢,自己怎麼就在老爺子面前那麼諂媚……還有聶潤這廝可惡的笑容……
噁心,真噁心。
「今兒去的時候,怎生姑娘叫奴才帶了些小青菜過來,不如給爺熬點稀粥?」不吃飯可是不行,聶湖建議道。
怎生走了之後,聶墨就將許嬤嬤送回致公堂,表面是孝敬母親,可聶湖私底下覺得二爺這是怪許嬤嬤滑不留手不肯多關照怎生的緣故。他這樣想,自然也是有依據的,怎生讓給許嬤嬤捎的東西,二爺
都私下昧下還不叫人說。
可許嬤嬤走了,二爺的食量明顯的下降,聶湖是近身伺候的,自然著急他的身子。
聶墨想到怎生,心情才好了許多。
他自來是個不喜歡奉承人的,但那時候也是心中無欲無求所以才有底氣,可現在既然要成家立業,自然不可能再做往日那般高傲不近人情的舉態。
說白了,清高也要有能清高的起來的本錢才是。
可是撇開家族支持,即便他有狀元之才,到了地方上也不過是個七八品的小官,屆時仍舊需要奉承上官才行。
就當今日之舉是實習了。看幾位先生的臉色,對他的言辭應該還是比較滿意的。
「那便弄些菜粥,只要清湯即可。」
「還有莊子上自己養的雞子……」聶河接著道。
聶墨乾脆擺了擺手,「你看著辦吧,對了以後這些小事你交給聶泊,讓他帶著慶利,聶江跟聶河成親后,我打算放他們出去替我辦事,你還跟我去前頭。」
聶湖心中一喜,忙道,「是。」二爺逐漸得閣老看中,他們做下人的自然是看在眼中,只有高興的份。
吃過了早飯,聶墨這才去了前頭,他的睡眠時間被聶閣老打亂,腦子裡嗡嗡嗡的,跟一千隻蜜蜂在吵架一樣。
聶江來回話,「年前有人試圖進莊子,被王莊頭帶人趕走了……後來又有幾戶佃戶家裡有親戚投奔,人雖然留下了卻沒什麼大動作,莊子裡頭的人都得了交待,看的嚴實,只昨兒趁著上元節,莊子上不
少人進城看燈,奴才使人跟了,發現有幾個人去了黎王爺一個手下參事的外宅……」
聶墨的臉黑了個徹底,他以為黎王爺已經死心了,誰知道他竟然還在這兒埋伏著呢。
不敢想象昨日若是怎生也跟著進城是什麼後果。
黎王爺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不成親。
「這些人你都看好了,給你一個月的功夫,一個個收拾了,也不用害了他們性命,只割了舌頭賣到南方煤場裡頭,注意做的隱秘些,不要在莊子裡頭動手,也不要留下痕迹。」他陰森森的說道。
聶江臉色未變,沉著的應了。
聶墨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找了余承安,「再給我找個身手厲害些的,三十來歲有了年紀的婦人,要忠心事主的,身手越狠辣越好。」一想到暗處有人對怎生虎視眈眈,他滿肚子的惡意簡直無處發泄,恨
不能把那些人的狗眼都挖出來。
余承安雖然覺得他有點魔怔,可仍舊點頭。
過了不久送了一個十分幹練的婦人過來,「姓杜,人稱杜九,一年六百兩銀子,沒有家小,身手狠辣,十個壯漢也不是對手。」
聶墨考察了一番,這才著人把杜九娘送到莊子上。
杜九娘一來,藍葡跟紫葡很是高興了一陣,結果自然被調 教成了兩盤料理,從此就跟耗子見了貓似得老實了。
怎生倒是沒什麼感覺,杜九娘雖然厲害,卻不是那種渾身帶刺的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已經會收斂鋒芒,教訓藍葡紫葡,也手下留情了。
怎生便把她當做大學裡頭的教導主任——處處恭敬著不說,什麼活計也不分給她。杜九娘也淡定,從不上趕著要活做,只要事不關怎生,她連眼皮都不肯掀一掀。
倒是怎生後來得知人家一年就賺六百兩,羨慕嫉妒了一陣子。她這是要在現代,也大學畢業能夠工作了……
聶墨從前不大關心朝堂,現下卻多不同與往日,他即便不靠著聶閣老跟聶潤,當天的朝事也很容易知道。
一年之計在於春,各地州府陸續有摺子抵京。聶墨就算沒親眼見,也知道這裡頭有不少是聶閣老授意,鬧哄哄的到了正月底,東突使臣到來,天子為了顯示德政,終於下定決心,將去年三分之一的軍
費數目作地方發展水利農耕之用。
聶墨得了這消息,便安心的閉門讀書,他放了聶江跟聶河在外頭往來,自己索性帶著聶湖幾個小廝住到了外院書房,荔園那邊的紅葡青葡也送到了莊子上頭,只留了聶泊帶著慶利看門。
正月三十晚上,聶閣老從外頭回府,主動來了聶墨的書房,從袖子裡頭拿了一隻錦盒出來。
聶閣老只覺得次子看到這盒子的那一瞬間眼睛比燭火還亮,頓時心中一塞,這也太俗不可耐了。
可轉念一想,次子知道愛財也好,若是個萬事不走心的,將來他們老故,分了家說不得就要落個被人接濟的下場。
嗯,還是給兒子找個得力的岳家,將來也好有個幫襯。
聶墨直接當著聶閣老的面打開錦盒,裡頭厚厚的一摞銀票,他充分發揮過目不忘的本事,維持著姿態略略一掃,便發現有近萬兩之數——若是帶著怎生私奔,這些錢也夠他們花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