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傳遞
許太監搭了一句,「嗯,若是沒有,煩請早說,雜家好去別家看看。」
自從余記出了鴨絨,別的人家也開始仿照製作,可惜水準不夠,出來的絨總有怪味,要麼就香死個人——這是想用香味蓋住怪味,結果物極必反了,這麼香,能睡得著才怪呢。
少掌柜卻沒有反駁說什麼俺們家才正宗,而是點頭應著退了出去。
他一直表現的溫文爾雅,像個讀書人的樣子,許太監也沒敢太拿大。
少掌柜出去約么半刻鐘,老掌柜就匆匆趕到了。
少掌柜一見他手裡的包袱,眼睛一亮,老掌柜立即瞪眼,「一邊去!」又問,「人呢?」
許太監看著老掌柜手裡的包袱,眼睛比少掌柜剛才還亮。
說實在的今日這個活乾爹也說了,不是個容易活,就沒見過又厚又暖還輕飄飄的被子,還道,「天上的仙女兒估計也就蓋這樣的,雲朵兒一般的吧!」
沒人敢接,他又是新上任不久的,想要立功就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本想著若是實在得不到,買床最輕不過的,再多消磨些時光就把這事兒混過去,沒想到今日竟然出門大吉。
老掌柜連連擺手,「都別動,先拿稱來,我只用手掂量了,可說不精準。」
打開包袱,雪白雪白的蠶絲紗綳得鼓鼓的,縫成許多個一模一樣的長方形,邊角又用了紅色絲線,竟然無人敢於下手去摸了。
許太監激動的都要飄了起來。
老掌柜拿著稱,看著上頭的數目,眯著眼睛計算,「……嗯,連包袱一起是二斤一兩,刨除包袱的重量六兩三錢,這床被子統共一斤四兩七錢!」
又朝左朝右扭頭問,「沒錯吧?沒錯吧?」
許太監跟少掌柜的一起點頭。
許太監伸手就想去拿被子。老掌柜連忙攔住,「這位爺且慢,這被子乃是我們東家妹子的陪嫁,世上僅此一件,這裡裡外外,就沒經過男人的手,從這鴨子的餵養到採集絨,再到加工縫製,為何這麼輕,那都是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女們
用心做出來的!」
說著話就手忙腳亂的將包袱蓋嚴實了,又照著原來的樣子重新打包好,少東家本想派了個侍婢跟過來的,還是她妹子傷心欲絕,侍婢們走不開,這才沒來的。
許太監的眼睛就沒離開那被子,恨不能立即的提著走了,送到貴人面前。
老掌柜攔著他道,「且莫著急,這東西我既然拿來了,那就是肯定會賣,可咱們有話且要說到前頭。」
又扭頭吩咐少掌柜,「你去前頭,開一張五千兩的出貨票,咱們不多收錢,可這東西也確實再沒有了,連賣個稀罕都算不上!」
少掌柜依依不捨的出了門去開出貨票去了。
老掌柜這才對著許太監道,「若不是宮裡貴人,這東西在外頭真的是千金不換。您也看到了,也心頭有數了吧?」
許太監一心想著把東西拿回去,自然是點頭認下。老掌柜又道,「這東西吧,在外頭,給了哪位也不好,我們東家本也不願意的,還是我勸著,小姐嫁了人,上有公婆,下有弟妹,誰見了這東西不稀罕,不想要,人人想要而不得,小姐又是個做人家媳婦兒
的,這東西就是個惹禍的根,還不如送進宮裡!」
許太監忙點頭,「您老說的不錯!」「我還沒說完,」老掌柜抿了下嘴,「可這事兒我回頭一琢磨,在民間是給小姐惹禍,可進了宮,若是有哪位貴人又看中了,可就是給咱們余記惹事兒了,這東西實在是再沒有了,到時候宮裡頭治我們一個對
上不恭敬,我們可是有冤無處訴了!」
許太監這才琢磨出來,老掌柜這是怕他的後台不夠硬。仔細想想也有道理,若是一個小小的答應都能買到這麼好的東西,沒道理一個嬪或者妃子買不了啊!
不過這事兒在他卻算不上個事。
單是宋太后近日賜給貴人的那些東西,件件都比這個精貴!闔宮上下就算都知道了、眼紅了也沒有用!這被子,就是買了個稀罕。
想到這裡,他底氣更添了幾分,抬頭朝著宮裡的方向拱了拱手,爽快的說道,「雜家在壽安宮太後跟前伺候,這東西雖不是太後用,卻是太後娘娘底下的一個貴人姑娘用的。」
老掌柜眨巴了下眼睛,猴精的問,「是陛下的……?」
許太監噎了一下,揮手拍了一下,身體顯出了一點妖嬈,「才不是,你放心吧,咱們貴人,就是皇後娘娘也不敢問的。」
「您這越說,我越糊塗了,難不成是哪位公主?」
許太監見他看上去跟老糊塗了似得,又一時託大,便忘了大太監的囑咐,「咱們貴人比公主也不差什麼的,太後娘娘愛得很呢!說句實話,黎王爺自己都說這怎……貴人進宮,太后都不稀罕他了呢!」
老掌柜表示放了心,小心的把包袱往許太監那邊推了推。
許太監張開手,到底忍住沒抓到手裡,這才沒有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老掌柜讓著許太監喝茶,狀似隨意的開口,「這貴人是哪位重臣家的千金還是太後娘娘她老人家娘家的姑娘?我猜,是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些吧?」
許太監臉上就顯出一絲淡淡的哂笑來,「都不是,這來歷么,恕我不能告知,不過論精貴,她們可都沒有咱們貴人精貴!雜家只知道,貴人若是要天上的月亮,太後娘娘也絕不說一個不字!」老掌柜一聽許太監這麼多,頓時精神頭更足,臉上顯出一種想迫不及待卻又苦苦壓抑著的諂媚,手指輕快的點著桌面,「不是老朽誇口,咱們余記還是很有些個奇巧的玩意兒供貴人們賞玩的,若是貴人們有
需要,到時候還要勞煩許公公從中多多周旋吶……」
許太監這時候就有點處之泰然的高度了,學著師傅的樣子微微含笑點了點頭,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老掌柜也不以為意,對著門外說了一句,「這少掌柜也該回來了!」
話沒落地就聽到敲門聲,少掌柜手裡拿著貨票推開門進了來。
老掌柜瞪了他一眼,他就知道這壞東西在外頭偷師,接了東西,把蓋著余記大戳的出貨票輕輕撂到包袱上。
許太監則爽快的從懷裡摸出荷包,數了五張千兩的銀票放到桌上往老掌柜那邊鏗鏘一推。
少掌柜:銀票摩擦桌面發出了動人的樂聲!
老掌柜使了個眼色,少掌柜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了。
許太監仔細核對出貨票,贊道,「怪道師傅叫我先來余記問呢,就余記這出貨票,也是京裡頭一份兒吧!」老掌柜謙虛,「這都是東家們的主意,再說這東西也就是佔個先,只要有買賣人覺得它好,用不了多久,大家也就都用上了!」桌上的銀票卻是只收了兩張,剩下的三張又推了回去,沒有看許太監,而是看
著正前方,淡淡道,「這是往後勞煩您老的謝禮。」
許太監這才變了臉色,他臉上顯出一種稍顯稚嫩的掙扎,可老掌柜沒等他猶豫推拒,就站起來朝外走,許太監一時都忘了挽留。
許太監拿著壽安宮腰牌,一路暢行無阻的回了宮。
怎生看見那包袱皮,就有點激動。
當初余承安說是給她做嫁妝,有七八成是玩笑,可聶墨順水推舟黑了下來,她心裡還是挺高興的,背著余承安跟聶墨說,「我要找塊好布做個包袱皮包它!」
雖然聶墨嘮叨著,與其做個破包袱皮,不如多給他做件衣裳,她還是很認真的裁布縫邊繡花做了一隻包袱皮。
打開包袱,看見裡頭的東西,她提著的心才有一點放下。
連王嬤嬤都不住的讚歎,「這是織女采了雲彩做成的罷!」
許太監更是諂媚,「余記老掌柜再三保證,天底下僅此一件,再要是沒有的了。」更是誇張的把那什麼從沒經過男人的手的說法說了一遍又一遍。
怎生得了被子,滿心歡喜,央求著王嬤嬤給找了一匹象牙色的細棉布,上下綉了兩道寸把寬的綠邊,從裁剪到縫製都是自己親自動手,花了一天的功夫做成了一件被罩。
宋太后命人找了她幾次,都是回報說正忙著,還以為她得了什麼新奇好玩的只顧了玩,就放她玩去。
聶府裡頭,余承安道,「禮部的人快被放出來了吧?」雖然皇帝捂的嚴實,可還是憋不住有人透露出消息。
聶墨點了點頭,「兩位親王停棺不發太久要生事端,這喪禮的事總不能讓欽天監或者太學博士來主持吧?」
余承安皺眉,「你說皇帝會不會讓他們主持完了喪禮,然後再給關回去吧?」這個皇帝的行事已經不能用尋常的思路來考慮了。
聶墨嘴角上挑,譏笑道,「都能讓大兒子給二兒子跟三兒子當兒子使了,放出來用完了再關回去好像還蠻說的過去!」
自從知道聶潤在牢中過的還算愉快,聶墨就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一心一意的擔心怎生。
宮裡除了皇帝真的沒有男人?當然不是。有侍衛以及時不時進宮請安的大臣,還有不少年輕貌美面白無須的太監……他本來對自己的容貌挺有信心的,可怎生那口味——喜歡聶河一類的娘娘腔兒(貌美如花小鮮肉)……真是沒法子,只好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