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喜
蓓藍指揮了宮人們將飯菜都撤了下去,又開窗散氣,怎生喘息了一下,漸漸平靜了下來。
宋太后剛鬆一口氣,就聽到外頭一陣喧嘩,立即皺眉,臉上已經帶了惱怒。
只是沒等她發作,就見路平挾了鬍子花白的王太醫進了殿,路平大概也知道自己這行為於禮不合,是以進了殿也沒敢亂看,立即跪下請罪,「屬下擅闖壽安宮,請太後娘娘降罪。」
路平嘴裡請罪,手下卻討好的往前推了推王太醫。
王太醫一肚子怨氣。
這個路平,一聽壽安宮傳他,就二話不說把他提溜了來,身為太醫的面子這一路上把宮道都掃乾淨了!
路平一身甲胄,怎生聽到聲音才分辨出是他來,她對他的印象不好,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立即往太後身后一縮。
剛才路平不經通報進來,宋太后也受了一驚,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你怎麼過來了?」
「回太后的話,屬下右手受了小傷,正在太醫院包紮,聽聞郡主……太後娘娘宣召太醫,屬下便自作主張帶了王太醫過來……」路平趴伏在地上,大聲的道,「屬下擅自逾禮,請太後娘娘降罪!」傳聞,公孔雀到了發情期,會大聲的鳴叫,遇到喜歡的母孔雀就會將尾羽高高的豎起,展開自己華麗的尾屏,以表示自己很「吊」。路平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將王太醫叼到壽安宮,可見功夫是很強悍高
超的。
宋太后見路平的右手果然裹著一層白布且微微滲出一絲血跡,臉色微霽,點頭道,「念你一片忠心為主,這次就算了。」
路平再次大聲謝恩。
怎生抓著太后的胳膊又往裡縮了一寸,宋太后輕輕按住她的手,對王太醫道,「是郡主有些不舒服,你過來看看。」
路平見太后不曾降罪,忍不住心花怒放。他本是受了點小傷,在來的路上才想出這一招故意將傷口震出血來博取可憐……
覺得太后可能不關注他了,於是他迅速的抬頭掃了一眼,就見小美人俏生生的靠在太后側後方,穿了一身淺碧色廣袖羅衫,系著一條大紅色宮鍛長裙,顯得細腰不盈一握,正瞪大了眼瞅著他……
他咧嘴一笑。
惜乎平日里的路平一貫高冷慣了,因此這會兒他的笑容並不十分美好,就像老虎呲牙一樣。
怎生一下子將腦袋都縮了太後身后了。
王太醫挽起袖子剛伸出手……
宋太后一目了然,見怎生明顯的畏懼路平,便道,「路統領退下吧。」
路平忙應道,「屬下遵命。」垂首退了出去。
怎生這才小小的出了一口氣。
她就是一小百姓,看見官兵總是畏懼多過崇敬。
就像開車上路的人碰見交 警一樣,即便沒違 法,可緊張是絕大多數時候都會有的情緒。
路平這一嚇,怎生倒是把懷孕的事兒忘了,任由宋太后拉了她的手腕出來,她自己倒是還怔忪著,心道,路平是戚國公世子,今兒上午戚國公夫人又是那個態度,難不成……?
雖然冊封郡主的旨意是今天早上就下的,但王太醫也有點兒小道消息,知道這太後娘娘對這位永寧郡主寵愛非常。
原本以為只是女兒家的嬌生慣養,不料這脈一把,老太醫這心啊就皺了起來。
即便如此,面上倒是還淡淡的,恭敬的對宋太后道,「郡主無事,想是疲累導致,多歇息些也就好了,倒不用開藥。」
他淡然,宋太后比他還淡然一百倍,「嗯,無事就好,哀家也放心了,是葯三分毒,不吃藥也還罷了。」說著就伸出手,「哀家這心口窩也有些不爽快,正好你來了,也給哀家看看。」
王太醫恭聲道「是」。
宋太后一面伸出手,一面看了王嬤嬤一眼,眼中的鋒利一閃而逝,王嬤嬤卻陡然間出了一身冷汗,略定了一息神,才安步上前,溫聲對了怎生道,「奴婢伺候郡主去歇著。」像哄小孩子一樣。
怎生見了這場不動聲色的眉眼官司,腦子一下子機靈了起來,歇著可以,可是別歇著歇著把孩子歇沒了啊!
她知道有些人通過把脈就能知曉有沒有懷孕,更篤定太后支開她就要跟王太醫說這件事,想到一直以來戰戰兢兢隱藏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她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
這眼淚流出來,倒是叫她瞬間拿定了主意(腦子裡頭水多是不太聰明,所以哭一哭,出點水有助於提高IE)。
說實話這樣揭破是不行的,所以她就裝傻充愣,能裝就裝,能拖就拖。
她抖著唇道,「您別瞞我,是不是我有什麼不好?沒救了對嗎?」眼淚嘩啦就淌了下來。
王太醫倒抽一口冷氣——估計這輩子他都沒見過怎生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
宋太后估計也挺無語,但還是溫聲道,「你胡思亂想什麼呢,天底下敢在哀家面前說謊的還沒有幾個呢。」
王太醫使勁點了點頭,不巧他是其中之一。
怎生眼淚流的更厲害,不巧她是其中之二。
宋太后無奈的笑道,「好了,你留下。」再抬頭看了王嬤嬤,眼光雖然不似前般鋒利,卻透出果決,「剛才的午膳也沒吃好,你帶了人親自去小廚房做幾個菜,我們娘倆嘗嘗你的手藝。」
王嬤嬤等人走了個乾淨,怎生才漸漸止了哭泣。
懷著對宋太后隱瞞實情的愧疚,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主動對王太醫道,「老爺爺,我是不是中毒了?」您老人家快快說了實話吧,我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沒帶彈簧,來回伸縮也是很痛苦的。
王太醫,「咳咳咳……」
宋太后見沒了外人,也不再端著,對了王太醫道,「行了,你就說吧,她有沒有事?」
王太醫:俺不想當她的面說……
「臣想問下郡主,郡主之前的這個嗯……上次的小日子是何時結束的?」
此話一出,饒是太后淡然,也蹙了眉頭。能叫太醫問道小日子,八成就跟月事有關。
「是……上個月月底。」
王太醫瞪眼,鬍子都翹了起來。
怎生汗顏的垂下頭。
她現在徹底明白,為何說撒一個謊要用一百個謊話來圓了。
「……可,有異常?」王太醫險些滑到,定了定神方才接著問道。
怎生的手忍不住又要揪耳朵,她知道自己這些小動作不雅觀,教規矩的嬤嬤也說過了,可她總是手抬了起來快到了耳邊才訕訕的放下。
「沒什麼……就,就是少了些,兩,兩日就沒了……」雞血不多,她在宮裡也不敢用,唯恐被人發現拖出去砍了。
「我怎麼不知道?」宋太后吃驚的問。怎生沒敢看她,低頭捏著衣襟道,「我從永縣被……被路統領抓住……,先走了水路還好,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又改成了在馬車上……路上馬不停蹄,道路顛簸,小日子晚了幾日,進了京城才來,也……也
不多,後來進宮一日就沒有了……」懷著羞愧的心情默默給路平點了一根蠟燭,叫你說要敲暈我!
王太醫的臉色跟敷了粉一樣,腳下虛浮,險些站立不穩,他抖著手從袖袋裡掏出帕子,沾了沾額頭上的汗,宋太后的耐心業已告罄,直言道,「有話你就說。這是哀家的閨女,十七年前你不是也見過!」
王太醫再次受到雷霆一擊!
他學怎生的樣子瞪圓了眼,可惜他年紀大了,眼睛顯小,便有些似小松鼠,哦,不,老松鼠。
可惜有怎生裝傻充愣在前,這一招到了王太醫這裡便有些不大好使。
宋太后是再等不得了,索性道,「她可是有了身孕?」
王太醫此時仍舊不敢說,只擦了擦手道,「容老臣再給郡主把脈。」
怎生咬了唇伸過手去,卻被宋太后一下子按住,沖著王太醫道,「你老了,這膽子怎麼也變小了,當年哀家懷了她,你可是一上手就說出來了!」
王太醫內牛:娘娘,不是有句好漢不提當年勇么!老臣就是那好漢啊!
閉了閉眼,「是,郡主有了身孕,從脈象上看似是約么有兩個月了!」
怎生沒底氣的反駁,「那我怎麼還來那個!?」
「想是當日奔波勞累……,郡主那個來的時候有沒有腹痛?」
怎生,「啊?」應該是「有」還是「沒有」啊?
她遲疑的點了點頭,有總比沒有好吧?她也沒有懷孕經驗,反正已經抹黑了路平一次,再繼續抹一次也沒多大關係了。
「是怎麼個痛法?」
「就是……就是絞著痛,我想躺下休息,路統領不同意,我還衝他發了一頓脾氣,後來他就找了一家客棧,我躺下睡了一覺,第二日就覺得好多了……」
王太醫是怎麼也沒料到怎生撒謊的,關鍵是這小姑娘一臉誠懇,連宋太后都信以為真了。
宋太後手握成拳,捶了一下桌子,嚇得怎生立即流淚了,她說了這麼多謊話,會不會鼻子變長?抹黑了路平那麼多次,內心充滿了愧疚!
「哀家不是氣你。哀家叫路平伺候你進京,可不是這樣一路風餐露宿的顛簸著回來的!」小產傷身,萬一一個不好甚至會送命。
怎生見宋太后的怒火轉移到了路平身上,眼瞅著路平就能被烤熟,心中的愧疚又添了一層,「其實也沒事,他們都挺照顧我的,只是我喜歡走水路多些……就是在馬車上,也,也還好。」
說完,又小心翼翼的問王太醫,「那個,我真的有了么?」
王太醫誠實的點了點頭。怎生卻扭頭看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