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進行館

  徐經年放下《治國論》,起身走出書房。


  陽光正明媚,即使有風吹來,也覺得暖洋洋的。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眉心似有憂愁。


  那日,那雙倔強的眼睛在腦海揮之不去,是怎樣的決絕,才會如此。


  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淺淺地嘆了口氣,繼續走著。


  眼前芭蕉的葉子蒼翠,似是剛澆過水,葉面上綴著點點水滴,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恍然間。


  「這位大哥,可否行個方便,讓我進去尋貓。」


  徐經年聞聲,心淺淺一怔,隨即又退了去。


  他眉心輕皺,心道:幾日不見,竟也幻化她的聲音出來。


  他自嘲地想,以她如此的性格,怎會來此地,想來躲都躲不及吧。


  侍衛:「小姐請回吧。」


  顧南笙見侍衛油鹽不進的樣子,貝齒輕咬著嘴唇。


  雪團闖進去已經有些時間了,她倒是不怕它受傷,是怕它抓傷了靠近它的人,那就有些麻煩了。


  加上陌生地方,雪團更加焦躁是難免的。


  顧南笙續道:「大哥,要不你幫我跟行館的主人通報一聲吧。」


  「該如何我親自說,絕不會為難大哥你。」


  徐經年這次確定不是幻聽了,真的是她的聲音。


  他嘴唇微微上揚,心道:她,來找我嗎?

  「我家的貓有點凶,生怕叨擾到行館里的人。」


  徐經年剛揚起的唇角瞬間繃緊,英挺的濃眉一皺,「找貓?」


  侍衛不為所動,立在門口,淡淡說道:「小姐請回吧,到時有發現,定然送還給小姐。」


  顧南笙緊皺著眉頭,對著這難以進入的行館,心情十分糟糕。


  陸浣紗卻是笑得十分歡樂。


  她進不去的地方,顧南笙怎麼能進得去,休想。


  「顧南笙,怎麼?還不死心嗎?」


  顧南笙嘆了口氣,她總不能硬闖,現下也只有先回去了。


  想必行館也不會可以藏起她的貓,只是,希望雪團不要搗亂也不要出事。


  「顧小姐,我們主子有請。」


  正欲離開,從行館內走出一名穿著軟甲腰間佩劍的侍衛。


  他越過守門的侍衛,徑直走到顧南笙面前,雙拳一抱,恭敬地說道。


  「……」陸浣紗聞言,那抹戲謔的笑還來不及散去,僵在臉上,沉聲道:「你說什麼?」


  佩劍的侍衛對著顧南笙再次恭敬道:「顧小姐,我們主子有請。」


  「不可能。」陸浣紗面容陰沉似欲發狂道:「他竟然要見她不見我,為什麼?」


  「顧南笙,你到底使了什麼狐媚手段?」


  顧南笙冷冷掃她一眼,道:「陸浣紗,你要見誰我沒攔著,你口中的那個他是誰,我也不知道。」


  她頓了一下,續道:「我此番只為了尋貓,請你最好記住了。」


  「哈哈哈。」陸浣紗怒極反笑:「顧南笙,你真以為你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嗎?」


  「找貓?真是好借口。」


  說著,她笑意一斂,面容更加冰冷,「別以為你能進去就比我強。」


  「別高興得太早了。」


  顧南笙只覺得好笑,道:「陸浣紗,你當真無可救藥。」


  見陸浣紗還要再說,佩劍侍衛先一步說道:「這位小姐,如若無事,我便帶顧小姐先進去,主子已經在等了。」


  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卻無端給人沉重的壓力。


  陸浣紗看了那侍衛一眼,那眼神,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伴著那人的關係,此刻的冷意也足以讓人心寒。


  她微微退了一步,只得冷哼道,「顧南笙,我們走著瞧。」


  一甩水袖,在在場等人的注視下,陸浣紗轉身離開。


  顧南笙心裡堵得慌。


  她去尋個貓,還能把陸浣紗給惹怒了,也是沒誰了。


  簡直比吃了口屎還覺得憋屈。


  不過幸好,行館的主人肯放行,也不知道雪團如何了?

  她心想著,帶著小梨在佩劍侍衛的引領下,朝行館內走去。


  這座名為「清風」的行館不小,單單進去的院子就比顧府還要大。


  院子中,花團錦簇,幾株芭蕉佇立花中,大大的葉子聳搭著垂下來,成了底下那些花朵擋風遮雨的芭蕉扇。


  再往裡面走,幾株青竹青蔥傲立。


  「雪團在裡面嗎?」顧南笙問道。


  侍衛不明白「雪團」是何物,但殿下相請,自然是兩人都知道的,於是恭敬道:「是的,在裡面。」


  一行人繞過了兩個栽滿鮮花的院子,走過一個沿湖而建的雕花長廊,終於到了一個相對小而偏僻的小院。


  小院里的花不多,相反地上種滿了軟軟的草。


  幾株青竹聳立,幾顆松柏傲然,便無其他植物。


  小院靠里處有一座亭子,紅磚鑄就,亭名:伴月。


  「小姐在此等候片刻,屬下先告退了。」佩劍侍衛再一次躬身抱拳,恭敬道。


  顧南笙淺淺一笑,「麻煩了。」


  待侍衛走後,顧南笙眉心皺了起來。


  她覺得越有越不對了。


  先是陸浣紗的態度,再來是她得以進來,侍衛恭敬的態度,都處處洋溢著詭譎。


  「喵嗚~」伴隨一聲貓叫,顧南笙不再多想,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團雪白的肉團,正在草地上打滾。


  應是聞到了她的味道,抬起頭沖著她叫了聲,又自顧玩去了。


  「雪團。」顧南笙走過去,緊張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


  只是對眼前這隻毫無緊張感和危機感的貓,恨鐵不成鋼。


  她彎下身,一把抱起肉呼呼的雪團。


  「你怎麼亂跑到別人家了。」她佯裝怒意,卻不敢大聲地質問道。


  「這裡是它家。」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小院的門口傳來。


  顧南笙聽那聲音,心猛然一跳,抬眼看去。


  只見一身深灰錦袍的徐經年臉上帶著十分淺淡的笑意,正朝他們走來。


  「它,怎麼成了你的貓了?」徐經年問道。


  顧南笙終於知道心裡一直存在的那種怪異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


  她秀眉緊蹙,看著眼前的男人,面色不霽。


  自然,此時,她的疑惑更多。


  《皇妃別跑》中,徐經年是入住在皇上之前下江南在杭州修葺的別院里,最後因為要追顧南笙,直接搬進了顧府。


  再來就是她懷裡的這隻貓。


  「徐經年的貓?」她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徐經年何許人,大名鼎鼎的冷血殿下,怎麼會養如此一隻,萌到不行的貓。


  人設崩塌也不是這麼個崩法,總感覺十分魔幻。


  「怎麼?」徐經年微微揚眉,走到顧南笙身邊。


  他低頭看了眼她懷裡的白貓,白貓此刻難得的溫順,安安靜靜地任由一雙玉脂般的小手輕撫,十分舒適。


  顧南笙微微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間過於靠近的距離,道:「你養的貓?」


  徐經年眼眸危險地眯起,他似是要把顧南笙看透一般,眼底是潛藏的剝皮拆骨。


  他咬牙,「顧小姐這是視我如虎了?」


  顧南笙不敢與此時的他直視,略低著腦袋,沉聲道:「南笙不敢。」


  「哼。」徐經年冷哼一聲,見她端得小心翼翼抱著貓的乖巧樣子,眼底一軟,柔聲道:「你來找元寶?」


  顧南笙點了點頭,「我不知道它是殿下的貓,不然……」


  「不然怎麼?」徐經年接過她的話。


  他看著顧南笙的神情,自嘲一笑道:「不然也不會來找,是吧?」


  「南笙不敢。」顧南笙淡淡道:「殿下身份尊貴,不是南笙能隨意叨擾的。」


  「你不是這樣想的。」徐經年沉聲道。


  顧南笙卻是輕笑,「殿下怎知我怎麼想?我說是便是了。」


  「你在氣我?」


  「南笙不敢。」


  徐經年卻是被這四個字再次激得怒火難壓,他道:「顧南笙,你故意的嗎?」


  「南笙不敢。」


  徐經年緊咬著牙,終究還是抵不過倔強起來的顧南笙,只得妥協。


  他在心底長吁了一口氣,抬眼看向顧南笙。


  後者神情淡定,騰出一手撫著懷裡的貓,似是不曾受到他怒火的影響般。


  「你喜歡元寶?」徐經年放緩了語氣問道。


  顧南笙再次點頭,不再言語。


  「為何不說話了?」徐經年眉心輕蹙。


  顧南笙擼著貓,微微嘟著嘴,臉上的不屑十分明顯。


  徐經年看著她的樣子不怒反笑,「前不久下人帶元寶出去,元寶自己跑掉了,沒想到去了你那裡。」


  他邊說邊看顧南笙,見她嘟著嘴隨著他說話平復下來,笑了笑,便繼續說道:「元寶不算我養的,但是是我撿來的。」


  「撿來的時候只有巴掌大小,便帶回了府里。」


  「沒想到就到這麼大了。」


  「為什麼叫元寶?」顧南笙淡淡道。


  徐經年看了她一眼,淺笑道:「隨便取的。」


  顧南笙無疑想一個白眼過去,卻又不行,只得作罷。


  她抱著貓,一遍一遍地順著它的貓,很有奴性。


  白貓慵懶地「喵嗚」一聲,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隨即抬起頭,看了一眼徐經年,沒有齜牙,沒有咧嘴,就淡淡地掃了一眼,又重新低下頭,腦袋往顧南笙的胸口蹭了蹭,才又安心閉上眼睛。


  徐經年看著那隻貓,他有種強烈的,想要將它從顧南笙懷裡拉出來再丟出去的衝動。


  或許是白貓感受到徐經年不善的視線吧,它又抬起頭,緊隨著的這聲「喵嗚」就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白貓一番動作完,有供著顧南笙的胸口,繼續享受大爺般的待遇。


  徐經年咬了咬牙,決定找個機會,一定要把這隻肥胖的公貓給宰了。


  顧南笙卻不知一人一貓暗地裡的洶湧交鋒,她不捨得貓,又不想欠徐經年人情,此刻心裡萬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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