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碼字不易, 頭髮掉光啦!請支持正版, 如訂閱比例不足, 請耐心等待 一貫穩重的朝臣們個個捋須而笑——小皇帝, 長!大!了!
霍睿言暗暗稱奇, 卻覺掌心的小手陡然加重了力度,使得他不由自主回握。
「陛下?」
宋鳴珂僵立在車頭, 臉上歡悅如凝。
另一側的元禮顯然也覺察她的異常,「陛下暈車了?臣這兒有葯……」
「沒……沒事。」
宋鳴珂喉底艱澀, 由二人牽下馬車,改乘軟轎,進入雅緻清幽的保翠山行宮。
霍睿言緊跟在側, 憂心之餘免不了好奇。
她究竟在看誰?何以神情如此不尋常?似是幽怨、哀傷、憤懣摻雜其中, 教人琢磨不透。
見她倦意深濃, 他心下糾結, 想陪她,又怕打擾她休息。
待她將元禮、劉盛、余桐等人全數屏退,他才揪著一顆心,慢吞吞回院落。
少府監靈活機變, 知霍家兄弟與小皇帝感情深厚,特意將二人居所安排在親王殿院附近。
霍睿言安頓好諸物沒多久,晉王寧王同時遣人來請,他便沐浴更衣, 與兩位親王相伴迎候聖駕, 準備參加酉時的筵席。
素來低調簡樸的他, 換了件天青色雲紋瀾袍,配以銀灰色髮帶,腰懸羊脂玉扣,整個人看上去雅正疏淡,又不失精緻華貴。
沿途人人皆有眼前一亮之感,就連宋鳴珂從殿內緩步行出,驟然見到他一身俊逸儒雅,禁不住多看了幾眼,腳下玉階差點踩空。
霍睿言捕捉到她戲謔的笑意,半點摸不著頭腦,又為她心情好轉而欣慰。
一行人簇擁宋鳴珂前往依山而建的拂雲殿,宗親重臣們早已於殿前恭候,紛紛禮迎。
而女眷們不便與男賓同席,另設宴席於後殿。因太后謝氏、太妃趙氏和「熙明長公主」未隨行,均由安王妃主持。
此際,女賓們羞於公然露面,僅由安王妃帶領數位誥命夫人作為代表,朝宋鳴珂行禮。
「既是出遊玩賞,無需多禮。」
宋鳴珂經過整整一年的鍛煉,舉手投足間儘是丰神俊朗的王者章姿。
縱然眉眼猶存秀美之色,但孿生兄長宋顯琛本是唇紅齒白的清秀絕俗少年,因而未曾有人生疑。
寒暄聲中,眾人踏上白玉石橋,步入殿閣。
殿中燈火輝煌,兩側分立九根雕龍金柱,樑上懸有飄逸紗羅飄逸,流彩華美。
宋鳴珂高坐於九層高階上的主位,免去繁瑣跪拜,命大伙兒依次入席。
席間觥籌交錯,雖無歌舞助興,但瞭望殿外山色澄明,花林絢然,主賓盡歡,一派融融景象。
安王起身舉酒,躬身道:「我朝聖德,有此勤政愛民、勵精圖治的少年英主!臣借薄酒敬陛下,願陛下福澤延綿,聖壽萬年!」
「安王叔辛苦了!」宋鳴珂端起銅爵,以示回敬,又笑道,「這次王妃嬸嬸也為行宮出遊勞心勞力,待回宮后,朕定要多加獎賞。」
「謝陛下隆恩,此乃臣之本份,豈敢領受?」安王意欲推辭。
「安王世子久未進京,今年何不帶他同來?」
安王歉然道:「犬子紈絝無能,胸無大志,非可造之材,勞陛下掛懷,臣惶恐。」
「安王叔過謙了!既明堂兄為性情中人,不拘禮俗。下次務必叫上他。咱們哥兒多年不見,很是挂念。」
宋鳴珂含笑叮囑,安王隱有錯愕,尷尬應允。
朝野內外人人皆知,安王宋博衍容姿不凡,氣宇軒昂,才華橫溢,無奈膝下僅有一子。
其子文不成武不就,終日吃喝玩樂,遊手好閒,不好功名,不問正事,是出了名的膏粱子弟。
前世,宋鳴珂去安王蕃地小住數月,與這位堂兄有過接觸,知他為人不壞,只是被王妃寵得過分閑散,而安王在京攝政期間未免疏於教導,才導致他一發不可收拾。
今生,她自問對庶弟的鼓勵與提拔極有成效,便決定引導紈絝堂兄,助其成材,不辱安王威名。
旁人全當小皇帝其愛屋及烏,好生附和了一陣。
唯有宋顯揚,一聲不吭,埋頭喝悶酒。
先帝尚在時,二皇子提前開府,風頭無兩,堪可將和順謙恭的宋顯琛比下去。
時隔一年多,他遭削權后,非趙氏一系的朝臣均怕跟他扯上干係,僅剩應分客套。
此一時,彼一時。
酒過三巡,他借洗手避席,領了一名親隨,往殿後踱步。
朗月當空,清暉影影綽綽,困住連綿山色與亭台樓閣,也困住了他忿懣的心。
殿中的歡聲笑語似乎與他無關,行宮內的輝煌陳設也與他無關,他明明是天之驕子,自詡才貌雙全,卻落得孑然一身,遊走於寂靜廊下。
「殿下!戌時將至,聖上說要登閣賞月……要不先回拂雲殿?」親隨小聲相勸。
「煩死了!滾遠點!」
親隨伺候他多年,知他喜怒無常,又見迴廊上有守衛巡邏,遂放心離他稍遠,予以足夠的空間。
宋顯揚出了廊子,走向石燈照耀的台階,忽聞數人腳步匆匆,他回頭一瞥,厭煩神色略減,語氣則火氣沖沖。
「有酒有肉你不享受,跟著我做什麼!」
來者為樂平郡王。
自宋顯揚離席,樂平郡王已猜出他反感小皇帝對安王的拉攏,如今遭他當僕從之面,劈頭蓋臉一吼,倒也沒多生氣,擺手命僕役退開,苦笑跟在其後。
宋顯揚目視對方談不上英俊的面容,一肚子氣無處可撒,悶聲道:「也就只有你,還把我當個人。」
「殿下說的什麼話!我把你當哥們呢!」樂平郡王嘆了口氣。
「你說宋顯琛這毛頭小子是在故意羞辱我嗎?他和安王家那爛泥堂兄何時有交情?起碼五六年前的事了!他那時才屁點大小!挂念個鬼!」
「哎呀我的殿下!您發牢騷也得看場合……這行宮,誰知藏了多少雙耳朵?」
宋顯揚沉浸在憤怒中,毫不理會:「他捧完蹩腳四弟,又捧沒人疼沒人愛的六弟,不就為了多兩個援手么?可他去扶持遠在東海之濱的宋既明,卻讓我閑在府上種花?不怕天下人笑話?」
「依我看,那番話是哄著安王爺的,您莫要多想了。」
「我留在京城無所事事,若去定州就蕃,母妃和外公又割捨不得,兩頭不是人!」
宋顯揚發了頓脾氣,依稀聽拂雲殿方向人聲喧鬧,料想筵席已散。
躊躇片刻,平定心氣,他不耐煩地一甩袖子,與樂平郡王原路返回。
月移花影動,後殿的近百名女眷們迤迤然自階前行出。
清朗月色下,美人如玉,衣香鬢影,鶯鶯燕燕,瞬息間攫取了二人的目光。
出人意料的是,除去年長的夫人們,妙齡女子大多穿了翠綠緞裳,其餘的則穿竹青色羅裙,一個個跟約好了似的,遠望如愁雲慘綠。
獨獨一名少女身著淺紫色織金褙子,配以蜜色百蝶戲花羅裙,素雅中不失奢華。
她在人群中尤為奪目,兼之其身形苗條,螺黛描眉,香脂點唇,瓜子臉,杏仁眼,美不可方物。
眉心貼了蘭花鈿,點染一抹嬌態,更是道不盡的風情。
她持團扇而立,儀態端莊,卻又處處撩人。
宋顯揚平素佳人繚繞,今夜也不知是月色惑人,還是心頭沉鬱之故,只與她矜嬌的眸子遠遠一對上,莫名喉頭髮緊,口乾舌燥,離奇的躁動從心底最深處湧向周身。
恰恰此刻,以小皇帝為首的大隊男賓們也朝山邊信步而近。
女眷們退至一旁,盈盈福禮,各自低頭,眼神複雜,偷偷瞪視那紫衫少女。
少女螓首低垂,眼波柔柔,覷向意氣飛揚的小皇帝。
不料,對方忙於與身邊的霍二公子談天說地,竟連個正眼也沒往她身上瞧,只隨意抬了抬手,示意免禮。
被無視了?
少女輕咬下唇,眉目嬌色未變,可手上的團扇墜穗,已擰成了麻花狀。
宋顯揚看在眼裡,沒來由錐心難言,過後嘴角一歪,冷冷哂笑。
——宋顯琛這小子,果然不解風情!
…………
事實上,宋鳴珂花了一下午,勉強適應必將面對的現實。
宴席散后,瞧年輕少女們一片綠油油的,假裝羞澀,卻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她大致猜測,這齣戲沖的是遲遲未定的皇后之位。
饒相千金又使出什麼奇怪手段?能讓其他同齡女子跟風換同色衣裳,以彰顯她的一枝獨秀?
估摸著,無非是找人散布她這小皇帝偏愛某種顏色的謠言吧?
鬼才喜歡這慘綠慘綠!小姐姐們,少費點心吧!朕也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宋鳴珂刻意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拉著霍睿言唧唧喳喳,從天上的雲兒扯到了定遠侯府的胖貓。
霍睿言也出奇地配合,談起他撿來的三花貓已圓成了球,笑容和眼神軟柔如棉。
霍銳承戴襆頭、穿長衫,加以護腰,緊隨在後。
察覺無數視線集中在二人身上,二人卻扯著極其無聊的對話,還分外投入……霍銳承笑得無可奈何。
新的一年起,他擔任皇城司所轄的環衛官,已列入皇帝貼身侍衛,因而與弟弟常伴君王側。
命餘人自由活動,宋鳴珂只帶了霍家兄弟及數名親隨,看似興高采烈步往半山亭閣,實則心裡發虛。
六角亭位於半山,寬敞雅緻,竹木掩映,她暗鬆了口氣,幸好,並非可怖記憶中的那座。
零星燈火下,亭內一窈窕身影,似在悵然嘆息,驟覺有人行近,羞澀避讓,細看居然是小皇帝,急忙與丫鬟上前行禮。
「臣女見過陛下。」
皎潔月光下,她杏黃裙裳簡潔得體,滿身書卷氣,容姿姣好,水眸生霧,眸底幽怨未褪。
宋鳴珂覺此女眼熟,隱約想起,她隨徐懷仁同行,五官與氣質相類,應是徐懷仁的妹妹。
徐懷仁得宋鳴珂重用,因改革一事得罪了不少人。
權貴們表面尊重,私下定會對家眷諸多抱怨。
因此徐小妹此番同來,十之八|九遭其他女眷排斥,是以提前退席,躲到無人的半山亭子。
宋鳴珂心存憐惜,柔聲道:「徐家小娘子,免禮。」
徐小妹萬萬沒想到小皇帝叫得出她的姓氏,震驚之下,腿腳發軟,身子輕晃,便要摔倒御前!
這一下防不勝防,霍睿言手疾眼快,想伸手托住她,又覺於禮不合,遂迅速運勁,改以右手袍袖柔力帶了她一把。
徐小妹站穩后,感激眼光如山澗醴泉,悄悄落在霍睿言挺拔如蒼松翠柏的身姿上,軟嗓細細:「謝霍二公子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