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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面聖

  宋敞以他做監察御史特有的敏感, 一下就聽出其中關鍵:「難道真的有什麼風聲?」


  付彥之不讓他追問, 插話道:「這並非重點。徐國夫人托你的事, 你能打聽到嗎?」


  「我試試吧。」宋敞答應一句,頓了頓, 又說, 「聽說最近代國夫人常出門宴飲,在某些場合見到林家的人, 也不稀奇。」


  蘇阮道:「那就辛苦你了。」


  宋敞還沒回答,付彥之先說:「不用和他客氣,他還欠你一次賠罪呢。」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宋敞瞪大眼睛。


  蘇阮本來心裡正沉悶著,看他一臉誇張神態,忍不住笑了笑, 說:「他把罪名賴給你的。」


  宋敞瞪付彥之,付彥之一臉無愧於心:「不是賴, 總跑來和我說流言的,除了你宋子高, 還有旁人么?」


  宋敞無法反駁。


  他兩個一打岔,蘇阮心裡緩過勁來, 把話題拉回去問:「他們攻訐寧王, 可有實據?」


  「能有什麼實據?最多不過是新安長公主設宴, 寧王去了, 在那兒碰見誰誰, 寒暄幾句而已。」


  蘇阮:「……新安長公主設宴, 我也去了呢。還有別的么?」


  「好像還說寧王妃同哪個女冠往來, 密謀煉製秘葯。」


  「……她年紀輕輕,煉製什麼秘葯?」蘇阮簡直要笑了,「要只是這些,你大可不必焦急氣憤,聖上怎麼可能會信?」


  「真的不會?」宋敞有點懷疑,畢竟厭勝一案那麼明顯,聖上都信了不是么?


  蘇阮道:「我不敢打包票,但在我看來,聖上不會信的。林相這麼做,說不定……適得其反。」


  付彥之趕緊加了一句:「這話你聽過就算,千萬別同旁人說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麼沒分寸的人么?我也就同你什麼都說罷!」


  付彥之嗤笑:「別了,我敬謝不敏。」


  宋敞咬牙,礙於蘇阮在場,沒敢造次。


  蘇阮看著他們兩個一來一往,發覺付彥之同宋敞在一起時,才是真的自在到毫無顧忌,想什麼說什麼,一掃平日謹慎沉穩的樣子。


  就好奇:「宋御史同他認識多久了?是他一進京就認識了么?」


  「差不多吧?」宋敞看向付彥之。


  付彥之卻道:「要晚一些。我改回原姓后,叔祖父帶我去拜訪宋公……」


  「對對對!」宋敞插嘴,「我認識他時,他就叫付彥之了。其實我第一次見這人,覺得他挺討厭的。」


  付彥之:「……」


  蘇阮更好奇了,「為何?」


  「因為他長得太俊美了,又綳著個臉,好像誰欠他錢一樣!」


  蘇阮聽了前面半句還想笑,到後半句就笑不出了。


  付彥之看得清楚,接回話來:「你又好到哪裡去了?整日笑嘻嘻的,一看就是個輕薄兒。」


  宋敞:「……」


  「但你們還是成為好友了。」蘇阮再次被逗笑,「可見這些只是表象。」


  宋敞剛剛也不過隨口一說,並非存心和付彥之互曝短處,就說:「是啊,後來熟了,發覺子美這人其實外冷內熱,待人是極真極誠的。瞧我,又多嘴了,徐國夫人該比我了解才對。」


  蘇阮聽這話有前因,就看付彥之一眼,付彥之解釋:「之前鴻臚卿就是找的他六叔。」


  這麼一說,蘇阮也想起來了,兄長不知怎麼和光祿少卿宋談有了交情,當初竟托他跟付彥之說合婚事——既是通過的宋家人,也難怪宋敞是這個語氣了。


  「對呀!不說我都忘了,子美你是不是欠我六叔一份謝媒禮?」


  付彥之還沒回答,有下人走到門邊回報:「郎君,徐國夫人府來人求見。」


  「帶進來吧。」


  蘇阮回頭一看,來的是麗娘,「怎麼了?」


  「夫人,貴妃娘娘召見,邵公公親自來的,就在府中等著您呢!」


  蘇阮先是一愣,轉念再想,估計是與寧王的事有關,就和付彥之說了一聲,登車回府與邵嶼匯合。


  見到邵嶼后,她還沒等問,邵嶼先說:「其實是聖上命娘娘召見夫人的。」


  蘇阮驚訝:「聖上所為何事?」


  「今日聖上見了付常侍,聽說夫人和付郎君的婚期定在十月末,似乎有點吃驚。」邵嶼說完,壓低聲音,「聖上本就心緒不佳。」


  「因為林相攻訐寧王?」蘇阮也壓低聲音,問。


  邵嶼點頭,卻沒多說,另問道:「夫人要不要更衣?」


  蘇阮看了一眼自己衣裙,鵝黃桃紅,都是艷麗顏色,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穿上身的,忙進去換了一套顏色深些的衣裙,才和邵嶼一同進宮。


  這次她直接被請去了東內蓬萊宮,聖上和蘇貴妃正在那裡欣賞樂舞。


  聖上一見蘇阮就打趣:「新嫁娘來了?」


  蘇阮行了個禮,反問道:「聖上說誰?」


  蘇貴妃叫蘇阮去她旁邊坐,撇撇嘴說:「你別管他,他從聽說你們十月底就要成親后,便是這麼一副不捨得女兒出嫁的阿爹臉。」


  「……」蘇阮實在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聖上佯怒:「我看你真是恃寵生嬌,什麼都敢說了!」


  蘇貴妃揚起臉,露出纖細的脖頸,「那也是你寵的。」


  現在蘇阮不用忍了,抬手掩著半邊臉,明目張胆笑起來。


  聖上只好嘆息:「看來我是自作自受。」又自嘲,「不過我嫁女兒時,還真沒這麼不是滋味過。」


  他這麼明目張胆地說,蘇阮可不知怎麼接,好在有蘇貴妃。


  「那怎麼一樣?你的女兒都是公主,誰敢欺負公主不成?」


  「有什麼不同?難道付彥之敢欺負你姐姐?」


  蘇貴妃道:「那倒不會,別說他現在無官無職的,就算聖上重新重用他,他也不捨得的。」


  聖上斜了一眼話裡有話的寵妃,不應聲。


  蘇貴妃又說:「而且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公主下降多大的排場?我阿姐就算是國夫人,也比不了呀?」


  要官職沒要來,就開始要排場了,聖上沖蘇阮說:「你瞧瞧三娘,拐彎抹角地給你們討好處。你沒來之前,她剛跟我討了債。」


  「什麼債?」蘇阮笑問。


  蘇貴妃喊冤:「這我可真冤枉,明明是阿姐先同我討債的!」


  「你說薛伯母么?」蘇阮反應過來,「但這確實是聖上欠的債呀!」


  聖上:「……」


  蘇貴妃嘻嘻哈哈笑起來,「不錯,這是聖上自己許諾的,怪不得我們。」


  聖上沒話好說,擺擺手,叫停了樂舞,只留親信服侍。


  然後問:「付彥之做什麼呢?」


  「收拾新房呢。」蘇阮答。


  聖上點點頭,又問:「三娘說,你上次來,見到寧王妃和兩個小郎君了?」


  「是。兩個孩子都很惹人疼,啊喲,我忘了還娘娘替我給的見面禮了。」


  聖上這麼問,很可能與林思裕污衊寧王妃有關,蘇阮就故意提起兩個孩子,希望聖上能愛屋及烏。


  「行啦行啦,說了不用還了。」蘇貴妃說完換了一副譏誚神色,「阿姐還不知道吧?有諫官上書,說寧王妃結交女冠。我真要笑死了,照他們那麼說,你往千秋觀去,也結交女冠了呢!」


  「……什麼意思?說玉清公主嗎?」


  玉清是聖上賜給永嘉公主的道號,蘇貴妃聽了就冷笑:「他們倒是敢。」


  聖上沒做聲,蘇阮從他面上沒看出什麼,便忖度著說:「那怎麼好端端地,諫官竟指摘起寧王妃來?她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值得諫官當成個事,上書給聖上?」


  「就是!多管閑事!」蘇貴妃幫腔,「寧王妃平素最小心多禮的一個,見了我阿姐,都非要持晚輩禮,你說她這樣一個人,有什麼膽子去煉製秘葯?」


  「秘葯?什麼秘葯?寧王妃不是兒女雙全么?」蘇阮故作詫異。


  「就是說呢!聖上為了這個,也氣得夠嗆。」蘇貴妃說著伸手給聖上撫了撫背。


  「這樣莫名其妙的諫官,也不知是怎麼當官的?」蘇阮嘆口氣,勸聖上,「聖上別同他們生氣,自家人,自家知道。」


  聖上本來對煉製秘葯一說,頗有些膈應,寧王妃又出身名門,他難免懷疑是寧王妃娘家搞了什麼鬼,但聽蘇阮姐妹這麼對談,他又打消了顧慮。


  是啊,寧王妃雖出身名門,但她父祖都已去世,幾個兄弟才幹平平,不至於膽子大到這個地步。


  就說:「罷了,不提了。二姨定了婚期,是喜事,程思義,去把鴻臚卿和蘇耀學都請來,我要設宴慶賀。」


  程思義答應一聲,還沒等出去傳旨,聖上又說:「叫寧王、寧王妃帶著他們家六郎七郎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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