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勸諫
不過他賴也賴不了多一會兒, 這邊剛和蘇阮拉著手說了幾句話,蘇耀卿就派人同羅海回來請付彥之, 說已備下宴席,就等他過去了。
「自作聰明。」蘇阮笑得直不起腰。
付彥之無奈, 對傳話的侍女說:「你跟他們說,我這就出去。」等侍女退下, 廳中沒別人了,才攬過蘇阮, 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口。
「我明日再來。」付彥之抱緊蘇阮,貼著她耳邊說, 「自己來。」
蘇阮耳根泛紅, 輕輕點了點頭。
付彥之心中火熱,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 才依依不捨地放開。
蘇阮跟著他站起來, 檢查過付彥之臉上沒有異狀, 目送他離開, 正準備回房, 下人來報:「華郎君求見。」
她這幾日沒怎麼在家,也沒和華維鈞照過面, 但蘇阮今日實在有些累了,就說:「我累了, 問他有沒有急事, 不急的話, 明早再來吧。」
侍女應聲出去問話, 不一會兒回來稟告:「華郎君說不急,請夫人先歇息,他明早再來。」
蘇阮就回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起來,疲憊雖解,身上卻懶懶的,腰也有些酸痛,她覺著怕是要來月事,就換了一套家常穿的襖裙,準備今日就呆在家裡,哪也不去。
吃過早飯,華維鈞如約求見。
蘇阮惦記著付彥之一會兒可能會來,為免他多想,就叫華維鈞去前面廳中等著,自己加了條帔子,才去見他。
華維鈞這次求見,卻不是為了修園子的事,「我有幾個好友準備應考進士科,聽說我正給夫人修園子,托我將這幾篇文章呈送給您。」
「……」
昨日才問付彥之幾時帶薛諒薛諳兄弟去行卷,今天就有人往她這裡行卷了?
華維鈞看徐國夫人似乎很驚訝,就問:「是我冒昧了?還是,夫人有什麼顧慮?」他問完不等蘇阮回答,又解釋,「這幾個士子都是今年才進京的,家世清白,人品也靠得住……」
「沒有,我是沒想到還會有人往我這裡行卷。」蘇阮笑了笑,「你也不算外人,不怕與你實說,我們姐妹都從小不愛讀書,更不愛寫文章,有空寧可練琴。所以這文章好壞,我實在不敢評判。」
華維鈞道:「夫人想找人幫著評判文章,還怕找不到?只看您願不願邁出這一步罷了。」
「就算有人幫我看了,評判出好壞,我與禮部侍郎又無交情,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夫人還是進京時日短。」華維鈞今日來見蘇阮,神色一直很嚴肅,直到這會兒才笑了笑,「夫人可知,何為造勢?」
蘇阮隱約察覺到他要說什麼,便坐直了說:「願聞其詳。」
「商鞅為變法,徙木為信;呂不韋為揚《呂氏春秋》之名,將全文謄抄張貼於城門處,但改一字,許以千金。這兩件,都是造勢典範。」
華維鈞侃侃而談,「以您如今的權勢,根本無須特意同誰交好,因為『勢』在您這裡,您只要稍微動動手腕,滿京權貴自會爭相矚目。」
蘇阮明白了:「你是讓我效仿永嘉公主,宴請權貴,給士子們嶄露頭角的機會?」
華維鈞道:「不,永嘉公主其實沒有造勢,她行為雖略有出格,卻仍守著方外之人的線,並不曾插手朝官事務。」
哦,對,永嘉公主身邊圍繞的那些人,基本上已經是名士了,不需要她再為他們造勢。而且永嘉公主一般也不會薦誰入朝做官,像華維鈞,她就只想推薦他去做個宮廷樂師而已。
「可我也不能插手啊!」蘇阮終於明白華維鈞真正所指,「你膽子倒不小,公主都不敢插手的事,你竟敢來攛掇我!」
華維鈞欠身道:「維鈞受夫人知遇之恩,總想還報夫人一二,可是夫人什麼都有,維鈞怎麼想,都想不到如何報答夫人。直到這幾位好友找上維鈞,我才想到,其實夫人最缺的,是可用之人。」
「我能有什麼事,還缺可用之人?」蘇阮問。
「維鈞斗膽,以我這些時日對夫人的了解,夫人最掛心的,其實是蘇氏一門的榮耀。然否?」
蘇阮不答。
華維鈞接著說:「若我猜得不對,您當我後面說的都是廢話;若我猜對了,夫人不妨一聽。」
「如今夫人只有一位親兄長和一個隔房堂兄在朝為官,就像蓋房子,只得了兩根樑柱,雖然上面有貴妃娘娘遮風擋雨,但地基總得加固,圍牆也得壘起來,房屋才能長久穩固。」
「您是鴻臚卿的親妹,貴妃娘娘的親姐,又有膽識有見識,這築基修牆的大事,舍夫人其誰?」
他這是叫他們蘇家培植自己的勢力,結成朋黨。蘇阮心跳得有點快,遲疑道:「可是,房子若蓋得太大太引人注目,難道不會惹禍上身?」
「房子不可能一日完工,您盡可慢慢來,只別等到變天那日還沒落成就好。」華維鈞點到為止,「維鈞斗膽胡言亂語,不過是想替夫人居安思危、未雨綢繆,若有僭越失言之處,請夫人勿怪。」
蘇阮沒怪他,但也沒應下來,只說:「文章留下吧,我拿去給鴻臚卿瞧瞧。」
華維鈞道過謝,告退出去,往府中花園走了。
付彥之進來,恰好看見他的背影,見到蘇阮就問:「園子修得怎樣了?」
蘇阮愣了愣:「啊?哦,他不是為那事來的。」伸手點點案上東西,「是來幫人行卷的。正好,我們探花郎來了,也幫我掌掌眼。」
付彥之笑了笑,伸手拿起來瞧了瞧,點評道:「辭藻華麗,內涵空洞。格律工整,卻失之呆板。這篇還有點意思……」
「行了行了,別同我說了。」蘇阮見他還認真看起來,連忙擺手,「勞煩你,一會兒帶去跟我阿兄講評吧。」
「怎麼?你想讓鴻臚卿……」
「你們先看著,若覺著有文章不錯的,叫過去見見又不礙什麼。我還有一件事想煩你……」
付彥之笑道:「你我之間,還提什麼煩不煩?」
蘇阮也笑:「好吧,是有一件事要交給你——現下我阿兄府中那幾個幕僚,實在不成樣子,我阿兄就夠沒主意了,他們還要等我阿兄的主意。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薦一兩個過來。」
「不瞞你說,我早有此意。但我總覺著,鴻臚卿看著隨和,其實心中自有主意,不願為他人左右,就一直沒提。」
蘇阮笑道:「這個也分事分人,他從小被我大姐壓制,所以份外反感旁人沒問過他,便替他拿主意。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同他說的。他今日去衙門了是嗎?」
付彥之昨夜宿在鴻臚卿府,早上起來還是回了一趟光福坊,所以來得晚了些。
「嗯,還給我留話,說他午前就能回來,叫我過去,同他喝茶。」
「行,那你一會兒帶著這些去。幕僚的事,你先去辦,我晚些就跟他說。」
付彥之答應下來,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蘇耀卿回府,打發人來請付彥之,他就帶著華維鈞送來的那些文章過去了。
蘇阮在前面坐了半日,也有些累,起身回房睡了個午覺。
睡醒起來,她吃了點心,懶怠干別的,便想做點針線活。
蘇鈴聽說她在家,過來尋她說話,見她竟然拿著剪子要裁布,不由嘖嘖稱奇:「不得了,我們二娘居然還要做衣裳!」
「……阿姐當我不會做么?」蘇阮話是這麼說,比量了幾下,還是不敢動手,索□□給朱蕾,「你照著拿回來的尺寸幫我裁了,剩下的我自己做。」
「怎麼?這是給妹夫做的?」蘇鈴問。
「不是,給翁姑做。」
新嫁娘進門,總是要給翁姑做點衣服鞋子什麼的,蘇鈴點點頭,又笑:「可見是不一樣,我記得當年,你可沒自己動手給張家人做衣服。」
蘇阮那時是真的不太會做針線活,又對張敏中有些怨恨,索性全交給侍女做了。
但她懶得解釋這些,另問道:「姐夫到家了吧?來信了嗎?」
「前兩日送了封信回來,說已把珍娘接回家了,等珍娘身子好一些,就啟程北上。」蘇鈴提起長女,眉心微蹙,「我真怕她受不了這路上顛簸。」
「早些啟程,走水路還好。珍娘不暈船吧?」
「以前是沒暈過,但如此長途跋涉,也不知……唉!總是兒行千里母擔憂。」
蘇阮拍拍姐姐的手:「來了就好了。」
姐妹兩個談了一會兒家常,不知不覺說到蘇耀卿身上,蘇鈴偷笑著告訴蘇阮:「上次你嫂嫂,不是說你阿兄不喜歡外人送的美人么?」
蘇阮點點頭,蘇鈴接著說:「於是她自己挑了兩個良家女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我聽說那兩個都只有中人之姿,於是你阿兄轉頭就把其中一個送了堂兄。」
蘇阮:「……」堂嫂招誰惹誰了?
「這個崔氏,盡動這些歪心腸,她也不想想,你阿兄如今是什麼人。聖上最近誰都不愛見,只找你阿兄說話,不知多少人想討好他,給他送金銀財寶香車美人呢!」
蘇阮聽著話音不對,忙問:「是不是有人找阿姐了?你可千萬別摻合這事,阿兄雖然不聲不響,卻自有主意的!」
「我稀罕管他!」蘇鈴嗤一聲,「你放心吧,我同人說了,想討好他蘇耀卿,千萬別沾我的邊,不然,他想要的都不要了。」
姐弟兩個年齡相近,從小恩怨也多,蘇阮偷笑一聲,沒插嘴。
哪知蘇鈴話鋒一轉:「不過我不小心把這事當笑話說給聖上聽了,聖上前日賜了四個美人給他。」
蘇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