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幼稚的衝突
此次前往鬆陽潘寶山很高調,他想看看嚴景標的態度。嚴景標是很意外的,他鐵定認為潘寶山無論什麽時候、不管為什麽事來鬆陽,都不會跟他打招呼,而且前兩次他來鬆陽調研已經印證,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大轉彎,竟然兩辦都通知到了。
嚴景標問姚鋼是否參加陪同,因為以潘寶山的級別,如果沒有私下的要好關係或深厚背景,按正常接待規格不需要黨政兩把手都出麵,出來一個就行。
姚鋼的態度比較強硬,他說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陪潘寶山,有事忙抽不開身或者是出差在外,隨便找個理由就打發了。這一點,其實嚴景標開始也這麽想,但他覺得潘寶山方麵主動招呼了,總不能裝聾作啞,那樣是可以顯示出一定的高姿態,但同時也有點退縮躲避不敢正視的嫌疑。
“不出麵就是不應招,是無視還是膽怯?”嚴景標道,“事情到了潘寶山嘴裏,還不知道會怎麽說呢,沒準還給他拿來奚落取笑一番。”
“所以就找個借口嘛。”姚鋼道,“索性就說出差未回,省得囉嗦。”
“也行。”嚴景標道,“但總得安排人陪一下,對潘寶山不給禮,但也不能失理。”
“讓馮德錦去就是,怎麽說也是自己人,有事也能照顧著點。”姚鋼道,“這次不知道潘寶山又要整什麽騷幺蛾子,通知裏也不說清楚,隻說是就廣電工作進行視察,弄不好早已瞄準了靶子,揪住一點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大方向是不用猜的,肯定是不懷好意。”嚴景標說這話心裏是透亮的,無非是一來一往的事,他剛找萬少泉要給潘寶山點顏色看看,馬上潘寶山就過來釋壓了。不過嚴景標覺得無所謂,再怎麽著也就是批丁方芳一通,說到底也就是小打小鬧而已,無足輕重。
可讓嚴景標沒想到的是,出麵陪同的馮德錦竟然一時不知道天高地厚,跟潘寶山擺譜叫板起來,惹禍上身。
潘寶山來鬆陽肯定是有準備的,事前他已經讓魷魚做足了前期工作,對鬆陽有線電視收費所涉及的情況進行了摸底,尤其是針對特殊人群的費用優惠問題,作了重點了解。可以說,沒到鬆陽,情況已經了然於胸,所以,潘寶山到鬆陽也不提出搞什麽實地察看,直接以座談匯報的方式聽取工作匯報。
座談會上,丁方芳一點都不謙虛,逮著工作成效一頓猛吹,一個人捧著匯報材料讀了足足有四十分鍾。潘寶山沒有打斷她,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來,因為通知視察的由頭就是聽取工作情況匯報,讓她唱夠高調。
不過輪到潘寶山說話時,就有小插曲了。
“剛才丁局長講了很多,但非常片麵,一句話概括就是報喜不報憂。”潘寶山出口驚人,語氣雖平和,但態度之強硬陡然顯現,“工作有成績,也有不足,我們在階段性回顧的時候,除了對所取得的成績進行經驗性總結外,更要對存在的不足進行剖析、思考,尋求整改的方法,隻有這樣,才能更好地促進工作的全麵進步。僅僅是我知道的,也是接到反映比較多的,就是鬆陽廣電方麵存在截取特殊人群使用有線電視費用優惠的問題。”
丁方芳聽了一怔,心裏直打鼓,但麵上卻非常鎮靜,而且還急於申辯,“省物價局和廣電局聯合發出通知,在有線電視基本收視維護費征收標準上,由地方總工會認定的特困戶、民政局認定的農村五保戶、農村家庭年人均收入低於國家確定的絕對貧困線以下的貧困戶、低保戶,還有城市中領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居民以及領取國家定期撫恤補助金的優撫對象等低收入用戶,要實行收費減免,每月收費不高於六塊錢。還有在有線電視初裝費費上,由統一收費三百七十元降到一百元,這些我們鬆陽都執行了。”
“執行是執行了,但有沒有到位?”潘寶山緊接著說道,“據我所知,針對特殊群體每月收費不高於六塊錢的減免你們是做到了,但在初裝費上卻還存在很嚴重的問題。”
丁方芳聽到這裏氣勢一弱,聲音降了一個調子,道:“個別情況可能存在,在具體的操作中難免有疏漏,畢竟特殊群體的人數還是不少的。”
“我說的情況不是個別,而是比較普遍存在的。”潘寶山不留一點情麵,“如果現在把鬆陽市總工會、民政局提供的特困戶、貧困戶、低保戶等名單拿過來,你丁方芳敢不敢和我挨家挨戶搞個調查核實?”
丁方芳知道不能再硬頂下去了,挪晃了身子,道:“如果不是個別情況,可能是監管不夠,造成具體負責實施的部門自由裁量度過大,進而導致失職、瀆職的行為發生,對此,下一步我們會高度重視,會針對存在的問題進行徹底整改。”
“先前為什麽不重視?是不知情還是有意為之?”潘寶山步步緊逼。
“不知情。”丁方芳很肯定地回答。
“不知情?”潘寶山顯然不認同丁方芳的說法,“如果說是個別情況,不知情也倒有情可原,可現在是普遍存在,這種情況還不知情,真不知道你們廣電局的工作是如何開展的。”
丁方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羞惱得很,卻也發作不得。
此時,一直陪坐在會議桌上的馮德錦開口了,他搓了搓鼻子咳嗽了一聲,不陰不陽地對潘寶山說道:“潘局長,很多工作,包括廣電工作,都是繁雜的,有時很難做到麵麵俱到,有點疏忽也算正常。我們黨的偉大的事業,不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嘛,也難免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總的來說瑕不掩瑜,看問題要看本職,看本質要看主流,就拿我市廣電工作大局來說,成績還是很突出的。”
“馮秘書長,要說廣電方麵的工作,雖然我到廣電係統不久,但我相信,在業務上還是要比你更清楚一些。”潘寶山聽了馮德錦的話露出不屑的一笑,“就鬆陽的廣電工作,我還真看不出什麽突出的成績來。”
對話進行到這裏,會議室裏的人都很詫異,不管是省、市陪同的人員,還是前來采訪的媒體記者,他們都沒見過如此場麵,眼前的衝突有些幼稚和極端情緒化,全然不像是如此規格的座談。然而事情就這麽發生了,而且雙方似乎還樂此不疲。
馮德錦在聽到潘寶山帶有譏笑的否定後,一時變得稍有些失控,他點著桌子說,“就鬆陽的廣電工作,萬副省長曾調研過,給出了很高的評價,說工作有新思路,落實有新舉措,成果有新成效,而且還特地點出了在扶持項目和惠民項目上取得了值得肯定的成績。”
潘寶山聽了嘴一歪,他本想說那是領導體察不嚴,被下麵報喜不報憂的不負責任的工作方式給迷惑了,但稍一琢磨不妥,於是便換了個話題方向,“那截留特殊人群優惠費用是怎麽回事,不在考察範圍之內?”
“短期的、個別的非正常現象,有不可預見性,很現實地說,並不是絕對不允許,關鍵是態度要擺正。”馮德錦的回答有點躲閃。
潘寶山馬上接話,“截留特殊人群優惠費用一事,絕不是短期的、個別的現象,而且,鬆陽廣電局在此事上的態度也並未擺正。”
“剛才丁局長說了,會以高度負責的態度,針對存在的問題進行徹底整改,難道這還不算擺正態度?”前一半問話馮德錦不好回答,他抓住後半句就態度說事,並且引申開來,“態度問題,一定程度上說也可以歸結到情感問題上,人都是有感情的,故土情結便是其中之一,任何人,從鬆陽走出去,怎麽能把鬆陽給忘了?忘了也可以,但總不能忘恩負義,返過頭來削減腦袋故意找事添麻煩。這不活脫脫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就罵娘嘛?”
潘寶山一聽連連搖頭,道:“馮秘書長,你這幾句話思維有點混亂,但大概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你是說我對鬆陽無情無義、太苛刻,有意要來找茬添亂子,給鬆陽臉上抹灰?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相反,正因為我對鬆陽始終懷有一顆熱忱的心,總期盼著她的各行各業能興興盛盛、紅紅火火、健健康康地發展著,所以才時刻不忘從本職工作入手,盡自己所能,來對鬆陽產生哪怕是一點點的幫助。可是沒想到,這在你眼裏竟然成了找茬添亂子。馮秘書長,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當然,也更不知道該怎麽理解你。”
座談會進行到如此程度,馮德錦實在是無話可說了,他推開椅子,起身離去,“這樣的座談我沒時間奉陪。”
馮德錦離去,潘寶山自然也不會再坐下去,簡單說了幾句也拂袖而去,隻留下丁方芳張大嘴巴愣在那裏。稍後,丁方芳才回過神來,忙追了出去,但潘寶山已不見了身影。
丁方芳又慌亂了,忙打電話給馮德錦,說他不該那麽憤然離去,現在事情不好辦了。馮德錦全然不在乎,說他潘寶山還能怎麽著你?
馮德錦話講得也對,現在,潘寶山已經不打算把注意力繼續放到丁方芳身上了,馮德錦的出現,勾起了他對過往的太多回憶,這個人,是需要好好對付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