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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直麵解決

  潘寶山要麵見上訪司機,這讓姚鋼高興得不得了,因為按照他的計劃,司機們可要當場發飆製造衝突且之後繼續到省裏上訪的。而潘寶山這麽一出來,剛好處在焦點位置上,既能讓他出醜,又能讓效果凸顯。


  不過姚鋼隻想到了事情的執行,卻沒想到執行力。那些被鼓動的司機大多隻是頭腦一時發熱,真正要鬧出點事情來,他們的心裏還七上八下,畢竟都為公家開過車,有些還是服務領導的,眼界並不狹隘,很多事情多多少少還是了解的,萬一被抓個出頭鳥打一下,那可就倒黴透了。隻是,他們的幻想也還存在,希望通過鬧騰一番,能再得些收益。


  現在的事不就這樣麽,人多勢眾,叫一叫、跳一跳,政府就重視了,就會想方設法解決問題平息事態。能哭的孩子有奶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不管是小家庭還是工作單位大家庭乃至整個社會,都一樣,就看能不能糾成一夥把事情鬧大。


  可是,問題往往也會出在這裏,人多勢眾是不假,但如果哪怕隻有一小部分人僅是有堅決的態度和表現,卻沒有堅決的意誌和決心,那麽就會有惡性連鎖反應,導致人再多往往也隻就是個紙老虎,一戳就破。


  司機上訪的情況,大抵如此。潘寶山能猜得到,來上訪的司機不外乎三類:臨時工、合同工、正式工。


  零時工最沒有定性,一來他們沒理由鬧事,辭退的事都按正常程序走了,沒有虧欠;二來他們之所以能開公車,多少都是有點關係門路的,能舍得撕破臉麵做無謂的爭取?


  合同工也沒有多少站得住腳的東西,同零時工一樣,解聘都是按程序和規定來的,即將到聘任期的雖然離了崗,但工資還照發,直到聘期結束。離聘期還有長時間的,根據勞動合同規定,也都進行了違約金補償。


  無疑,正式工的情緒最大,也最堅決。從道理上說,隻要有崗位,大家幾乎都願意轉崗,可實際上沒有那麽多地方容納,又不能留著吃空響,所以沒法子,隻有買斷工齡或提前退休。這當中,買斷工齡的做法站不住腳,因為從法律層麵上說,它並不符合規範,但是,這種在改革開放初期出現並延續下來的特殊做法,似乎也還通用。


  潘寶山覺得,隻要把正式工性質的上訪司機給壓住,再把那些合同工、臨時工的思想做通,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就這樣,潘寶山滿懷信心地走出了會議室。


  彭自來立刻跟上,說他已經通知了下去,防爆大隊的特警馬上就過來。潘寶山一聽忙擺手,說來可以,但要在遠處待命,絕對不可以進入現場,否則事情的性質就變了,會更難解決。


  其實從安全角度上講,特警不來也沒關係,潘寶山作為市委書記帶頭下去接訪,其他人能不去?參加座談會的就有幾大十口子,另外再加上一般的工作人員,也有不小的實力,司機們也不敢輕易作亂。


  不過在出行政大樓的時候,潘寶山還是回身勸住了跟隨的眾人,他說想來想去這麽多人過去不合適,跟打仗一樣,那隻會激化矛盾,現在要做的是疏通心理,去幾個人就行。


  就這樣,潘寶山帶著彭自來、石白海還有曹建興,就四個人,來到了上訪司機隊伍前。


  司機們一看就安靜了下來,他們沒想到潘寶山會來,而且還這麽不設防。


  潘寶山站定後先開口,說大家是要推舉代表到裏麵坐下來談,還是就在這裏議一議、論一論。個別情緒比較激動的司機高喊就在這裏,把問題拿出來當著大家的麵說。


  彭自來看得準,當即就指著其中一個發話的胖司機讓他先說,到底有什麽問題要反映。


  胖司機不含糊,說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能開個車有份穩定收入,對家庭來說是一種保障,而現在保障沒了,讓他們怎麽能安心、怎麽能給家人一個滿意的交待?


  彭自來聽了立刻反駁,說一個人能否活得安心、能否給家庭保障、能否給家人滿意的交待,不是靠一份穩定的工作就能達到的,最關鍵的是靠一種成熟、健康的心理,或者直接一點說,就是看你們還是不是個男人!男人有承受、有擔當,腳下無路心中有路,自己摸索著邁開腳,一樣能大步流星向前走。


  胖司機一聽顯得極不耐煩,說不要講那些虛的,沒有用。


  這時,潘寶山開始對著人群講話,說車改導致絕一大批司機下崗,這是個沒法回避的現實。在這件事上,政府不是想把他們掃地出門不負責任,而是本著負責的態度慎之又慎的,製訂了詳細的實施方案,可以說,從事理上能講得過去。


  胖司機既已挑起了頭,隻好接下話講,反正不能讓場氣弱下來。他說事理能講過去還是虛的,實際一點講,工作沒了是擺在眼前的困難。


  說到工作,潘寶山反問這年頭什麽叫工作?胖司機一時語塞,潘寶山便接著說謀生就是工作,所以出於現實的需要,有些人的工作不一定就是一成不變的。現在,作為曾經的公車司機,公車是開不了了,但可以嚐試另一種謀生的方式。


  話講到這裏就被胖司機打斷了,他鼓噪著說當官的就會唬弄人,說些看似有道理卻不著邊際的話來敷衍大家。如今的問題是,大家的好日子給弄沒了,該怎麽辦?

  胖司機的話引來一陣陣讚成聲,司機們趁機齊口響應,一時間氣勢高漲起來。


  潘寶山沒急著說話,等了一會才抬起兩手做下壓的姿勢,讓司機安靜下來,說既然這樣那就講點現實的,什麽叫好日子給弄沒了?開公車、開領導的車就叫好日子?

  這麽一問,司機們不支聲了,這是他們敏感而脆弱的地方。


  潘寶山一看立刻趁勢追擊,說沒錯,開公車尤其是開領導的車,看上去是很風光,很多人都另眼相看,甚至主動獻笑臉伸熱手,直接講就是好處多多,然而,那就是你們所謂的好日子?

  司機們聽到這話臉色都變得不自然起來,相互看看張不開嘴。


  胖司機一看情形不對,如果自己再不開口那可就徹底沒了戲,但又能說什麽呢?確實也講不出什麽有力的話來,於是隻好又皺眉又搖頭又擺手,有理沒理逮著講一通就是,說他們認為的好日子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潘寶山不想給胖司機胡攪蠻纏的機會,立即又說不開公車難道就沒了出路?起碼大家都有駕駛的一技之長,完全可以自謀職業,開貨車跑出租都可以。如果開了出租,歡迎到行政中心門前來趴窩拉客跑生意,畢竟現在中心的車是少之又少,而處在目前這個適應過渡期,應該有不少用車的機會。


  一席話,講得司機們更是無話可說。潘寶山也適時把語氣放得柔和了起來,說車改是一項惠民的好事,必須得實打實地推行下去,現在到大樓後麵的停車場去看看,有多少摩托車、電動車還有自行車,領導幹部和普通公務員都能自覺脫離為人們所病詬的公車,且一分錢車補也不拿,這是不是個好現象?


  至此,場麵算是穩住了。彭自來忙不失時機地說,工作出現變動,給生活帶來影響是客觀存在的,一時想不通有情緒也可以理解,但千萬不能昏了頭瞎胡鬧,像這樣圍堵行政中心算什麽?如果較起真來找幾個領頭的,怕是落到誰頭上都不好。


  圍聚的司機們開始鬆動,有些立場不穩早已萌生退意的人開始挪著腳步,轉動著身子,用眼神傳遞著撤散的信息。


  彭自來密切注意到了這一情況,忙走到人群邊上,做起了欲走還留的司機們的工作。


  這也是個台階,幾名去意已定的司機聽了彭自來的話,小聲嘀咕了幾句,搖要頭無奈地笑了笑,走了。


  萬事開了頭就不難。其他穩不住的司機一看有人帶頭走了,也紛紛跟了上去。到最後,隻剩下十來個好像還要堅持,包括那名胖司機。


  彭自來一看,該到唱白臉的時候了,而且擒賊要先擒王。於是便陰著臉走到胖司機麵前,說該講的都講了,難道還不明白道理?如果實在不明白就公事公辦,到公安局去再聽一遍。說完這些,他拿出手機要附近待命的特警過來。


  沒多會,幾輛特警車呼嘯而來。


  胖司機一看要動真格的就變了臉,他當然明白所謂公事公辦的意思,忙哈哈起來,帶頭溜溜地走了。


  到這個時候,問題算是得到圓滿解決,潘寶山很高興,轉身回去要大家繼續座談,就司機上訪被和勸一事說開,談談車改的意義以及下一步該如何完善。


  這一下,姚鋼徹底沒了脾氣,也不講話,隻坐那兒傻聽。當然,潘寶山也沒有忘乎所以,他頭腦很清醒,知道很有一部分領導幹部對車改有意見,從平常的點滴接觸和察言觀色就可以看得出。對此,潘寶山很理解,畢竟利益受到損害,誰能沒個情緒?不過潘寶山也相信,這隻是個時間問題,習慣成自然,以後大家就會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姚鋼也有類似想法,但他不甘心,而且更擔心,他擔心如果等到潘寶山失勢時大家都習以為常了,那麽他上台後還怎麽折騰,行政中心就那麽幾輛車子,玩不轉啊。所以,他覺得還是要積極主動地搞點破壞,不能讓車改順利地進行下去。


  造謠,是姚鋼慣用的招子,他讓手下的人到處放風,說車改之初根本就不是要玩真的,隻不過是個別領導想出風頭、撈政績而已。而且還舉了個例子,說之前市裏不是要求推行村級零招待嘛,一時間也搞得轟轟烈烈,媒體吹噓得天花亂墜,但現在看怎樣,還不是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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