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烈酒1
第一百三十五章烈酒1
送走了三個躊躇滿志的大小男士,林大小姐準備拎著竹筐繼續去採集野花,冷郎中進了家門。
「鍋里給你留著飯呢,」林蔥兒往外走,嘴裡嘟念,「知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野花最香啊?最好是一兩個品種在一塊兒的……」。
野花雜了,香氣必定也雜亂,做花露有個主原料,就不會出現雜亂的情況。
本來是無心說的話,冷郎中一個採藥的老頭子,哪裡會注意到什麼野花香的小問題?
沒料到冷郎中還真就知道,張口就接了話:「山裡有一大片刺玫,香味兒把附近的蜜蜂蝴蝶都引過去了,能用不能用?」
「刺玫?」林大小姐當即眼睛一亮,轉回身熱切的問道:「長什麼樣子?」
「渾身凈是刺唄!花倒是開得挺多,長得跟灌木叢似的,有的人家用那個當籬笆,尋常人根本不敢穿過去。」
「那您吃了飯帶我去看看吧?」林大小姐來了興趣,沒準兒這「刺玫」就是前世里風光無限的「玫瑰花」呢!
冷郎中搖頭:「小閨女你還是在家養著吧,你這腳禁不起上山那麼折騰,你要是心急,老夫今兒個就不採葯了,給你摘一簍子刺玫花兒來。」
多麼善良的老頭子啊!
林大小姐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從自家後院兒翻找出兩個大竹簍來,在水井處沖刷一番,才算滿意。
「冷爺您辛苦些,多摘點兒半開未開的花骨朵兒,等摘回來了,我給你們做鮮花餅吃。」
還要利用這段時間把冷郎中的衣服做出來,林大小姐愉快的決定了。
「啥子鮮花餅啊?一聽就女氣,老夫不稀罕那個,只要有酒就行。」冷郎中對於林大小姐推薦的食物表示不感興趣。
「那也行!」林大小姐點頭答應,「我給你搗鼓出點兒燒酒來。」
「燒酒?是不是好東西……」,冷郎中端飯碗的動作便有些迫切了,林大小姐繼續渲染。
「燒酒燒酒,還有個名字可以取,燒刀子酒,就是說呢,喝一口,宛如燒熱的刀子流過喉嚨,四肢百骸瞬間熱氣騰騰無一處不舒展,那叫一個剛烈,那叫一個過癮!」
冷郎中生氣了,皺起橘子皮一般枯皺的老臉斥道:「你這個壞心眼兒的小閨女!還能不能讓老夫好好吃飯了?你等著,老夫現在就去山上摘野花兒,回來了,見不到這樣剛烈過癮的酒,老夫跟你沒完!」
果然是性情中人啊!冷郎中直接沒吃飽飯就離開了,兩個竹簍子身前一個身後一個,都顧不上追究是不是還濕著。
「得嘞!」林大小姐認命的拾掇灶房,清洗蒸餾器,再次嘗試蒸餾酒液。
只要有耐心,跟滴眼淚疙瘩一樣的速度就沒那麼煎熬人,林蔥兒乾脆取了冷郎中的衣服料子在灶房裡面縫製,一邊抽出心神去觀察火候,填補乾柴。
昨天蒸餾出來的一小碗酒液林大小姐不滿意,隨手放在灶房的窗檯外面了,碗口上蓋了兩片碩大的絲瓜葉子,這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絲瓜葉子被風吹落了。
今天蒸餾的結果,比之昨日要好一些,最起碼,異味兒沒有了,經歷過野花花露的洗禮,銅製蒸餾器溫和多了。
林大小姐不貪多,就按照最後能滴出一碗烈酒的量來蒸餾,發酵酒第一次蒸餾可以得到45—55度左右的酒,第二次蒸餾可以得到70-80度的酒,第三次蒸餾可以得到90度以上的酒,她打算在冷郎中回來之前,爭取做到第三次蒸餾。
她這邊倒是安閑的很,聞著空氣中瀰漫的酒香,縫著一件細棉布衣裳……
殊不知冷郎中此刻正著忙的三孫子似的,刺玫叢連成了片,無數花朵兒盛開半開著無比妖艷,但是,每一朵都不容易被採摘,需要經歷過根根尖刺的觸手觸腳禮。
沒摘夠半簍子刺玫花兒,冷郎中就改主意了,再這麼下去,渾身都能被紮成老刺蝟。
所謂辣手摧花,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冷郎中直接用藥鋤去削刺玫的根部,削斷後摘花兒,再划拉到一邊兒。
就這樣硬生生開出一條血路來,兩側的花朵兒也都能被摘了,兩個竹簍子終於被裝滿。
原本已經可以回到村東頭把花交給林大小姐,並且仔細感受那種又剛烈又過癮的「燒刀子酒」的妙處,結果,計劃不如變化快,冷郎中還沒出山,就被人叫住了。
林大小姐懵然不知出現了什麼變故,她擔心的只是冷郎中回來的時候,酒液還在蒸餾的半道上。
結果,跟滴眼淚疙瘩一樣的速度,都能滴過第三遍了,多半碗酒液玉露瓊漿般靜默在白瓷碗中……
嗜酒如命的冷郎中,還是沒有回來。
怎麼回事呢?林大小姐心裡疑問著,忍不住,用湯匙舀了一勺兒酒液,送入口中。
一股辛辣之感,從喉間直竄上鼻腔兒頭頂,向下又滾入五臟六腑,就是滾入的,打著旋兒,肆無忌憚的翻滾著,一直到十根腳趾頭,都被點燃了似的……
珠淚也滾滾。
林蔥兒,或者說是林森森,林大小姐,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舉著空無一滴的湯匙,站在灶房的空地上,淚如雨下。
從古至今,從莽荒到文明,人類對酒的形容可謂多矣。
有的說酒是穿腸毒藥,害人不淺,甚至害家害國;《三國》中又說「青梅煮酒論英雄」,曹操作詩「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有多少文人雅士在「酒文化」中樂陶陶,就有多少販夫走卒於「酒迷途」中醉醺醺……
好也罷壞也罷,穿腸毒藥英雄情懷也罷,都不得不承認,酒這種東西,最能讓人放下心防,放下以往畏懼的膽寒的東西,放下過去和將來總要佩戴的面具和虛假,慢慢兒的,任由靈魂舒展開來。
即便是猥瑣的卑賤的渴望,在酒精的作用下,都可以得到釋放。
哭,與笑;悲,與喜;暢快與憋屈,都回歸了本真,又脫離了本真。
只是一湯匙的烈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