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爆炸
藍斯抱著幺崽兒回去, 越往山上走, 幺崽兒漸漸把腦袋抬了起來,輕輕的,在四周輕嗅著。
藍斯也放慢了腳步,眉宇漸鎖, 把幺崽兒放了下來。
「不太對。」豐富的作戰經驗讓他微微壓低身形,示意幺崽兒不要動。快速點開手腕通訊器,對面外出巡邏的格巴頓卻很久沒有接聽。
他的臉色這才真正地沉了下來。難道是索隆察覺到他現在離開營地, 趁機偷襲?
不該啊, 索隆元氣大傷,就算他的作戰風格再難捉摸, 也不會忙於在今晚進攻。況且, 他更不相信索隆能夠在格巴頓給他傳訊前一秒奪走晶元, 留守山洞的士兵那邊也毫無消息。
「阿波羅, 你留……算了, 跟緊我身邊。」藍斯回頭對身後的白糰子說道。一人一狗敏捷又輕聲地從另一條路線往山洞處攀爬。藍斯幾次回頭查看阿波羅的情況, 卻發現小崽子跟的很緊, 一點也沒有掉隊。
想到剛來家中時的模樣, 不由心中柔軟下來,阿波羅, 真的進步很大……
他們一路悄無聲息地來到山洞後方, 隱隱約約的, 還能看見在洞口值夜的士兵。藍斯眉頭一皺, 將他喚了過來, 士兵一臉疑惑,「報告元帥,沒有任何異常!」
藍斯再次呼叫了格巴頓,仍然杳無音訊。
他大步帶領著值夜士兵往洞口走去,肅聲道:「通知全隊,立即撤離!」
「是!」士兵快速跑了進去,藍斯也走進山洞。
可就在這時,洞外的阿波羅忽然爆發出一聲凜冽的低吼,向來溫馴柔和的白糰子爪子扒地,又吼了一聲——
與選拔賽時的失控不同,這次它的杏眼中滿是清醒,聲音中卻顯得格外慌張與急切。
藍斯倏地回頭,同時,洞里的魂契犬們彷彿應聲而起,一隻又一隻地沖向了洞外。
「砰!」——「轟轟!!——」
共鳴的爆炸聲響起的時刻,藍斯見到與所有犬類逆行的白影,在發瘋似的向他奔跑而來。煙霧轟濃騰起,巨大的衝力將他向後撲去,碎石岩壁掉落,再一次爆破聲響起時,他眼睜睜地看著白影被推到,隨著亂石頭滾落,滾入了崖壁。
那一瞬間,他彷彿又看到了父親墜崖落入蟲潮的那一幕。
「……!!」藍斯雙目睜猙獰,來不及發出聲音,面前一暗,洞口被全部堵住,再不見一絲光亮。
「元帥!」
「元帥您沒事吧?!」
身後還在洞里的士兵衝過來,只見藍斯已經開始動手搬移堵住洞口的石頭。他的背影強壯而緊繃,像是蓄勢暴怒的雄獸,使出全力將威勢壓下,干啞簡短道:「救人。」
方才還在洞口的值夜士兵和其他幾位已經準備離開的士兵隨著爆破,正被壓在了石頭底下。
所有人都沒再言語,專心迅速將碎石挪開,很快,有人的胳膊出現,他們齊力將他運了出來。
藍斯俯下身施救,片刻,他停住了手,輕輕搖了搖頭。
接下來又挖出了三人,只有一人還殘存著一口氣,但他的右腿已是被砸的稀爛,痛苦地無聲乾嚎。
洞口的碎石都被搬開,但還有巨石崖壁堵在外面,嚴嚴實實,眾人嘗試了幾次,均移動不了分毫。崖壁山洞本就已被破壞,臨臨可危,不敢再使用彈藥進行二次炸毀,在不清楚外面現今地形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將整座山崖炸毀,他們也徹底埋葬在這裡。
星球上的氧氣本就稀薄,藍斯將自己的頭罩戴在了傷員頭上,命令所有人也都戴好頭罩。
「保存體力,待命。」
藍斯說完,重新呼叫格巴頓,無果后,接通了莫莉。
「老大?」莫莉顯然十分的驚訝,在實戰過程中,規定是不允許聯絡已經「死去」的人員的。
「彙報星艦周邊的情況。」
「星艦周圍……一切,正常?所有傷員已經在星艦上接受了治療,魂契犬那邊也有雅文照顧,恢復良好。」她聽出了藍斯語氣的異樣,追問道,「老大,發生什麼事了?」
「下令駕駛室準備,立即將星艦上升。」
「上升?!」莫莉頓住,緊張道,「老大,你們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突然上升?你們在回來的路上了嗎?」
「格巴頓聯絡不上,我們剛經歷二級爆炸,被堵在山洞中無法出去。」
「……二級爆炸?!」莫莉尖叫道,「是誰幹的!這是實戰演練!索隆他真瘋了?!……老大你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這就過去!」
「不一定是索隆。」藍斯的聲音更加沉穩,「我需要你現在將星艦升上去,報告整顆星球的狀況。」
「老大!……」莫莉的聲音快急出哭音,卻聽對面低沉的嗓音不容置疑地打斷她。
「莫莉中校,這是命令,請執行。」
莫莉回望著星艦上的傷兵和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生,胸口湧上的無力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絕望。
——「執行命令,星艦上全體玄鐵軍成員,不允許靠近馬塞洛星。重複一遍,無論發生何事,不允許靠近馬塞洛星。」老元帥的聲音縈繞在每一位年輕士兵耳中,教了他們最為慘痛的生死一課。
「是……藍斯元帥。」莫莉咬牙,用盡了渾身力氣,忍回眼中的淚水,低聲道。
三秒過後,走進指揮室的纖細中校,神色冷峻而堅定,沉靜的聲音傳遞到星艦的每一處:
「駕駛室準備。」
頭頂聲麥傳來駕駛員詢問的聲音,「駕駛室收到,莫莉中校?」
「接到藍斯元帥指令,星艦即刻上升。重複一遍,立即上升!」
「……是!」
「駕駛室收到上升指令,一號艙——完備。二號艙——完備……」
隨著大地的震動,巨大漆黑的星艦緩緩升空。
莫莉望著指揮室中的星幕信號屏,沉著冷靜地繼續下令:「星艦開啟一級警備模式,全方位監控馬塞洛星。」
現在,她不再是那一個剛剛從預備役轉正的實習兵,這一次,她一定可以為藍斯元帥和……那個傻大個,做些什麼。
……
幺崽兒被衝擊力推到,絆了個跟頭咕嚕嚕打了幾個滾,在滾落懸崖的半路,死命叼住了一根樹藤,堪堪懸住身子。
幺崽兒沒有功夫去想自己的嘴角有多疼,也來不及嬌氣,它用最快的速度,一點點重新爬了上來。周圍很快有七八條因為剛剛跑的及時,沒有受傷的魂契犬重聚了過來,在洞口細細聞著,尋找自家主人的氣味。
而廢墟之下,還有低低的幾聲哀嚎,幺崽兒拿爪子扒了扒,從裡面拖出了幾條受了傷的狗。
「汪……」突然,一聲熟悉的叫聲讓它一激靈,快速往十幾米外的一處坍塌地跑去,其他健全的狗也跟在它的後面,聽話地一起扒刨起來。不多時,一個血淋淋黑色的腦袋露了出來……是黑子!
它被壓的很重,幺崽兒它們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它完全暴露出來,但腿和腰背多出骨折,不敢輕易拖動。
黑子的氣息已經很弱了,好像想對幺崽兒說些什麼,比如它為什麼會自己跑了回來……但已經沒有了力氣,呼吸聲一下比一下低。溫和的眼神望向這個小傢伙,漸漸的,也耷落了下來。
它沒有看見的,對面的白糰子周身散出一團朦朧的白霧,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雪膚雪發的少年。其他魂契犬嚇了一跳,紛紛向後退縮幾步,但又因為他身上的氣息,忍不住悄悄靠近,好奇地看著他。
只見少年溫柔地俯下身來,將額頭抵在黑子的頭頂上。他在地上找了找,拿過一個尖利的碎石片,毫不猶豫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白膩瑩潤的皮膚上頓時出現一道十分醒目的傷口,鮮血湧出,他小心地將傷口對準黑子的嘴巴,將血擠了進去。
他一直記得,妖修在化形后,心頭血有著起死回生的療效,但那也會大大損毀自身的修為,尤其對於剛化形不久的年輕妖,很可能就這麼昏迷過去,不會死,卻也再也醒不過來。
幺崽兒小時候,有一次大姐姐帶它在山裡玩,遇見了一隻普通未開靈智的小兔子,被狼咬過奄奄一息地躺在樹下面,大姐姐沒有用心頭血,只滴了幾滴手腕上的血,它很快就活了過來。
幺崽兒用力擠按著手腕,源源不斷的血液流入黑子口中,好些滴落到了地上。但他並不可惜,心想著若是這樣不行,他就在等把藍斯救出來后,用心頭血去救它。
可是沒等多久,已經只剩呼吸的大黑狗忽地抽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有神。一看到陌生的少年,它警惕發出低嗚聲,但很快頓住,疑惑地望著他,輕輕嗅了嗅,接著眼神中又露出了熟悉的溫和與驚喜。
幺崽兒微笑著收回手腕,拿額頭親昵在大狗頭頂蹭了蹭,很快轉過身,看向被巨石堵住的洞口。藍斯在裡面。
他張了張嘴,想去叫他的名字,卻乾涸地,不知怎麼發出聲來。手腕上還掛著藍斯又為他戴上的項圈,低頭看過去,不熟練地拿手指,試探地將兩個按鈕都按了一下,期盼那紅光還能亮起。
洞中的男人正在拿激槍一點點精確地進行著破孔。這是一項極有難度的動作,考驗的是精準度與耐心,無法使用大功率爆破設備,只能靠這種近距離攻擊的激槍,一點點地破出小孔,讓外面也不怎麼有用的空氣透進來。
那位重傷員雖然戴著自己的頭罩,但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其他士兵也有的出現了身體機能急速下降的情況。
洞中幽黑憋悶,藍斯讓他們保持靜坐,將洞中剩餘的營養液均分,每半小時補充一次。
頭頂,莫莉的星艦已經升到了星球上空。實戰演練時兩方是都不允許以上帝視角進行監控的,只有帝國官方才能這麼做。
莫莉按照藍斯給的坐標,很快鎖定了損毀的崖壁,因要檢測全顆星球必須升的足夠高,只能通過雷達檢測出生物移動的方位,向藍斯隨時彙報周圍的動向。
「老大,在你洞外出現生命移動的跡象,數量大概有七八個……」莫莉還在彙報,卻聽藍斯忽然出聲打斷,「稍等。」
男人停住了破孔的動作,有些驚喜又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裡的紅光在明亮又有節奏地閃動著。
這是主人與魂契犬之間獨有的連接設備,可以快速尋找到對方。
向來這個功能只有主人使用的,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這邊的紅光也會主動閃亮起來。
那個小傢伙沒事……它也是在,尋找著他,向他跑來嗎?
身後士兵們眼見著,元帥身上一直緊繃的怒火漸漸放了下來,高大的背影更顯示出一種冷靜的從容與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