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替罪羊
第八十二章 替罪羊
巴澤爾登上長長的階梯, 走出了陰暗的葯室, 厚重的大門在身後合上。他轉身在門上的屏幕點了幾下,左右看了看沒有人,這才綳著下巴,腳步匆匆的離開。
小小的跟蹤器扇動著無聲的羽翼, 飛回到了老人手上。
「總管,都錄上了嗎?能不能看得清楚?」年輕副手急切地湊上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
老人打開了追蹤器, 只見屏幕上從上面的角度, 清晰地錄下了巴澤爾的手勢。
「成功了!」副手興奮不已,原地蹦了起來!
老人也愉悅地咧開了嘴角。從前每次小皇帝來, 都十分謹慎, 密碼沒有被錄完整過。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原因, 竟然讓巴澤爾疏忽了。
看著小皇帝急切中帶著些許期待的腳步, 老人的笑容漸漸淡下, 轉為若有所思。
副手蹙眉問道:「總管, 您說陛下到底在裡面跟那個葯巫搞些什麼?也不見那個葯巫出來過, 整日就像待在地下道的老鼠, 神秘兮兮。」
「不管他們在做什麼,今天, 我們是時候給頭兒一個交代了。」老人緩緩道。
副手愣了愣, 接著忍住到了嘴邊的驚呼, 捂嘴道:「您是說, 我們今天要進去了嗎?終於進去了嗎!」
「嗯。」老人點點頭, 臉上神情嚴肅,「不要驚動別的軍隊,給艾利克斯中將傳訊,集結心腹,我們這就……進去瞧一瞧。」
……
葯巫剛將裝給巴澤爾的剩下的黑色藥劑清理乾淨。多年來困境求生的經驗教給他,要隨時給自己留個後手,不能將所有本事一次性全都交付過去。這種每次只交一次的貨量,就可以保證自己在下次還會被需要,讓自己更有價值。
直到軍隊粗魯地推開大門衝進來的前一刻,葯巫還在兀自做著美夢。
「就是他!先抓住!」
「檢查屋子裡的那些試劑都是什麼東西!」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葯巫發現自己的雙肩被控制住,驚恐地叫道。看見那些高大威猛的士兵隨手拿起自己的寶貝試管,那裡面還裝有不同步驟所需的藥水,更是慌亂緊張,叫喊道:「住手!哎你別動那個!」
「小心!別打了——」
兵隨主帥,索隆帶出來的自然都跟他一個德行。
「艾利克斯中將!您聞聞這個,咦~太噁心了!」一個紅鼻頭士兵笑嘻嘻地那手指夾著一支裝有綠色藥水的試管,正要推給中將,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啪」的一聲——
吸引來屋子裡每個人的視線,葯巫怔怔盯著灑了一地的,眼睛憋的通紅,嘴唇顫抖著喃喃道:「你們……你們……」
「哐!——」
更響的一聲,令他受到驚嚇,晃地抬起頭。
只見那位領隊的中年男人正一拳頭砸在紅鼻頭的腦袋上,把人都砸的懵圈了。
「好好做事,來玩的都給我滾出去!」聲音低沉道。
「……是!」紅鼻頭士兵瞬間板起來,站的筆直敬了個軍禮,再不敢張狂。
進來的所有人都收斂了許多,靜悄悄地收集著屋子裡的藥劑。
艾利克斯走到了葯巫面前。看到對方被手下禁錮住的不滿褶皺蒼老的雙手,不由皺起眉,冰冷地命令道:「抬起頭來。」
葯巫嚇的不敢動,被人強行掀掉斗篷帽子,摳著懟上去了下巴。
一張年輕的臉展露在眾人面前,令艾利克斯驚訝地揚起眉。
但驚訝只有一瞬,隨即他又板起了臉,一本正經道:「我等奉索隆元帥之命,保護陛下的安全。葯巫一族本已被嚴令禁止,為何你會多次受陛下召見?恐有迷惑之嫌。今日我等將屋內之物連同你一起帶走調查,勸你好好配合,勿做無望掙扎。」
葯巫奮力地想要掙脫死扣著自己肩膀的手,向男人沖近一分,哀求道:「長官,我是受到陛下的命令,為陛下做事的!陛下可以為我作證……」
艾利克斯看著這個年輕人,眼角劃過一絲悲憫,嘴上卻冷笑一聲,似乎他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身後滿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看著這個可憐蟲的眼神滿是嘲弄,彷彿在說他的不自量力。
紅鼻頭實在忍不住了,又輕蔑地對他道:「就你?也想讓陛下為你作證?陛下是什麼人,也是你能請的動的?」
「閉嘴。」
紅鼻頭頓時蔫了下來,縮回到人群中。
艾利克斯揚起下巴,低睨了小葯巫一眼,不含感情道:「此事的調查結果自會報給陛下,若陛下願意為你開口,元帥自會尊重陛下的決斷。」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手一揮,示意手下人都麻利點,帶著東西回到地上。
葯巫聽到他最後的話,似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自己剛剛已經毀滅掉了為陛下製作的這一批藥劑的底存,剩下的藥劑雖然珍貴,但分開來看卻都並不是什麼極烈性的。只要到時候陛下為自己開脫幾句,相信還是可以逃過這一劫的!
他們葯巫一族眼見就要可以重見天日,不能、決不能——再次在他這裡希望破滅!
***
「什麼事?」書房中,索隆心情並不太好,剛與塞萬提星系的皇帝建立起聯繫,羅貝塔星系並不富裕,為了能夠與之聯盟,他允諾了超出負擔能力量的資源,為了這件事本來就心裡煩躁,結果就在簽訂合約的節骨眼上,對方忽然傳來話說,歐翡的藍斯陛下要前來,他們的合約再往後放放!
放放?等那老頭子跟星域廣闊資源豐富的歐翡拉上關係,還能輪的上自己?
他索隆,又何曾淪落過成為別人挑選的對象?!
剛剛跟手下開完會,那些人七嘴八舌半天,一個也說不到點子上。就在這個時候,副官敲門進來彙報道:「頭兒,總管先生和艾利克斯中將請求見您。」
「他們有什麼事情?」索隆惡聲惡氣道。
「是……關於陛下私自與葯巫見面的事有結果了。」
索隆臉沉了下來,靜了片刻,開口道:「讓他們進來。」
「是。」副官剛想出去,又被叫住。
索隆木著臉:「去把巴澤爾陛下也請過來。」
副官吃驚,「頭、頭兒?!這事兒……要現在就讓陛下知道嗎?畢竟咱們是偷偷調查的,要不還會先聽聽總管先生和艾利克斯……」
「這就是關於他的事,讓他來聽有什麼問題?」索隆不為所動,臉上的表情不變,「滾,現在就去。」
「是、是……」副官無奈,只得猶猶豫豫出了門。迎面遇見等候著的老人和艾利克斯中將。
兩人對他露出疑問地眼神。他只得搖了搖頭,一副有苦說不出的神色,對兩人道了句,「頭兒讓你們進去。」
「那你?」艾利克斯問道。
「唉。」副官嘆口氣,拍了拍他的前胸,側開身走了。
老人和艾利克斯對視一眼,沒有從對方那裡找到答案,兩人走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巴澤爾被副官也帶著出現在了房間里。
直到這一刻,老人才率先發現了索隆的意圖。
元帥是想要他們當面對峙。
不論什麼結果,一方只要找理由,讓他相信,就能成功。
而這就說明,在目前的情況下,元帥的心裡還是想要給巴澤爾陛下一個機會的。哪怕只是——一個能過說服他的機會。
老人輕輕嘆了一聲氣。
元帥對巴澤爾陛下究竟如何,他作為銀河軍部的嫡繫心腹之一,一直都是再清楚不過的。
正是因此,他今日才更加氣憤。
那邊索隆已經淡淡晃了晃手,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老人硬下心腸,再次抬頭是胸有成竹,鷹隼般地目光與對面的小皇帝相對,看到對方瑟縮了一下。
但他毫不退讓,這一次,他們帶著如鐵般的證據。為了研究那批藥劑,他們尋來了整個星系最頂尖的生物和醫藥學科領域的專家,終於從那些看似簡單的藥劑單品的互相組合當中,嘗試出了上百種會具有危害性的藥劑配方。
這次的調查成果足以證明——葯巫,是這個時代的隱患。他們太過神秘,也太過危險。而巴澤爾,作為皇帝他不僅不阻止,反而肆意接近,這其中更深層次的目的,他們不便去查,但相信索隆元帥會有自己的答案。
老人一瞬不動地注視著巴澤爾,在艾利克斯彙報的過程當中,觀察著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等到艾利克斯說完,索隆的臉上已是隱忍的暴怒。他將頭轉向巴澤爾,嘶嘶問道:「陛下,對於這些,您又有什麼話說?」
老人注意到,巴澤爾被問到的一瞬間有些躲閃,怯懦地垂下了頭,似乎是被所索隆嚇到了。
就在老人以為他再無話可說之時,卻又驚愕地看到他仰起了頭,看向索隆時的眼中滿是害怕與惴惴不安,如同忙亂無措的小鹿,只望向自己唯一的依靠和全副信任之人——
他擰著衣袖,顫聲道:「這些都是真的嗎索隆哥?我、我不知道……我從不知道他竟然是那麼壞的一個人!」又低下頭,拚命搖著腦袋,可憐極了,「他騙了我,他說他會變戲法,他調試出的藥水可以在無氧環境下直接點燃,他還可以混合出最美的顏色,他……」
就連艾利克斯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陛下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巴澤爾還在繼續,他擦了擦眼淚,使的勁兒有些大,再抬頭時的眼睛紅通通的。
「索隆哥,我知道錯了,我就是……一個人太無聊,我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去見他了好嗎?」
「不見他?」索隆一字一句,嘶啞道,如蛇信的碧綠瞳孔涼涼看著他。
巴澤爾不禁打了個寒噤,但他努力維持住,彷彿孤注一擲般,沒有讓自己腿軟滑在地上。
「是!不見了!」
「不見還不夠。」
「什……么?」巴澤爾渾身僵住,從心底里湧出恐懼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最親近的索隆產生這種直觀的情緒。
索隆緩緩扯起嘴角,卻並不帶笑,對他陰冷道:「那個葯巫若是對你沒什麼用,我就弄死他,好不好,嗯?」
巴澤爾「撲騰」腿一軟,這回真的再也堅持不住,尖聲道:「殺、殺了他?」這一聲的嗓音變了調,索隆還在看著他,他深吸了兩大口氣,臉上這才緩緩擠出了一個扭曲的笑,「當然,沒問題的啊……只要是索隆哥的決定,我都贊成!不就是一個葯巫么,他騙了我,本就包藏禍心,而我也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會變戲法的,殺就殺了吧。」
這些話只要說了開頭,就一下子有底氣了許多。
巴澤爾穩了下來,臉上的厭惡表現的更加明顯,簡直深惡痛絕,「都怪他!那種十惡不赦之人,索隆哥快將他繩之以法!現在就動手嗎?像他那種人,死十個都不足為惜!」
「元帥……」老人深覺不好,剛想開口。
索隆卻擺了擺手,有些平淡道:「聽見沒有,既然陛下都說了,就把那人處理了吧。」
「頭兒,不查了嗎?!」艾利克斯瞪著眼插嘴質問道。
索隆臉上是漫不經心。
巴澤爾實則衣服裡面已經都被汗捂濕了,直到聽到索隆的這句話,才微微降下些汗。心裡有對葯巫一閃而過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慶幸已經把葯給他了。
雖然只有一支,但他還有一次機會不是嗎?
只要他好好把握,那個醜八怪就不算白死,死前還為他作出了貢獻,不是嗎?
巴澤爾垂下的頭陰影擋住的地方,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病態又脆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