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年前
顧落落正摸著被拍痛的腦袋瓜，見著組長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身後，顧落落下意識想要轉頭，就見身後一條長臂忽的穿過自己肩前，拿起電腦旁的一盆小仙人球，手指在盆栽上輕輕撫摸，沉冷卻熟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總是放這麼多仙人球在桌上，也不怕扎了自己的手。」
顧落落一雙眼直直瞪著面前那隻撫摸盆栽的手，顧落落感覺到頭頂上那異樣強烈的目光，半晌，頭頂忽的被一隻大掌覆上，裴均禮略帶著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喚——
「落落。」
顧落落腦海里莫名冒出了一個聲音——Gameover。
另一邊，費時銘搭電梯下樓，手上還拽著莫婭特意一早給他送來的雜誌樣刊。
莫婭說，這是M雜誌最新挖到的新照片，你之前讓我幫忙留意，我一拿到樣刊就先拿過來給你看了。
她說，難怪那晚的顧落落給她感覺那麼熟悉，六年前，她曾經跟父親去參加裴家公子裴均禮的生日宴會，她就在那個生日宴會上見過顧落落。
ami說，大堂前台說裴總裁上來了，可是到現在還不見人。
琥珀色的瞳泛著絲絲冷沉，看著電梯顯示的數字在十二樓停下，手上抓著那本雜誌樣刊，剛踏出電梯，就見那頭，裴均禮跨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顧落落。
費時銘就站在電梯前，冷眼看著迎面而來的某人，只問，「不知道裴總準備帶我的員工去哪？」
裴均禮只看一眼費時銘，「如果費總不介意我想暫時借用一下你的員工。」
說罷，拉著顧落落便要繞過去，沒想到，費時銘突然拉住顧落落的手，臉上明顯的分毫不讓，望著裴均禮，一字一字道，「我-介-意。」
前台小晴看著電梯前的這一幕，忍不住抓出抽屜里的那本雜誌，看看封面上的三人，再看看面前的三人，心下沸騰著——
一模一樣！！這就是傳說中的現場版頭條啊！！
這麼說，這個三分之一側臉……真的是顧落落！！！
unbelievable！！
那可是兩大集團的總裁啊，中間那個人怎麼會是那個顧落落？！
要是換成她該有多好哇。
小晴不見，這邊戰火蕭蕭，顧落落被夾在兩人的波濤暗涌之間，只覺氣氛異樣的凝重，忍不住抬頭，望向boss，剛開口喚了一聲，「boss……」
「安靜。」boss大人眸光一掃直接命令道。
顧落落得令，立馬「哦」的一聲。
費時銘冷沉的眸光望過裴均禮，臉上勾了不易見的皮笑，直言，「不曉得裴總現在是以什麼身份想要借用我的員工？」
裴均禮聞言，眸光中有一瞬的寒光深凝，眼角望過，顧落落也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答案。
沉凝了的眸光漸斂，匆匆望一眼顧落落，而後對著費時銘，半晌，沉聲而道，「以哥哥的身份。」
六個字，一個標點，讓顧落落差點鼻頭一酸，眼眶頓時便熱了。
卻聽，boss冷聲輕哧，「是我聽錯了還是裴總搞錯了？難道五年前將顧落落趕出家門並對外宣稱她不再是裴家人的那個裴總是另有其人？」
費時銘說著，手上的雜誌驀地在裴均禮眼前放大。
顧落落看見雜誌上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前晚在商慶晚會上的三分之一側臉照，而另一張，同樣是三分之一的側臉，角度難得的一致，區別只是，前者一身光鮮目光似柔，後者一身喪服，臉頰一行清淚盡顯哀慟。
那一瞬，顧落落覺得自己的心臟劇烈地收縮。
胸前有種十分久違的痛感。
五年前的那段報導曾經轟動一時。
老裴總與妻子屍骨未寒，裴家長子便將繼母的女兒趕出家門，並宣稱裴家與此人再無任何關係。
那一年，顧落落幾乎對世界絕望。
她拖著殘破不堪的心，在大雨磅礴中擠上火車，孤身來到H市投靠母親多年的好姐妹，丟掉過去的身份，重新生活。
現在，曾經那段最不願提及的陰暗冷不及防地擺在她的眼前，叫她幾乎軟了雙腳。
費時銘在看到顧落落那瞬間紅起的眼眶時便下意識地傾身貼上她的背部，哪怕胸口的溫暖只有一點點，他也想要傳達給她。
牧時少年說，他第一次見顧落落的那年，顧落落失去了世界的光彩，因為她失去了她的母親，但對她而言，她失去的不止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整個家。
莫婭說，她的名字叫裴落落。
費時銘說，她叫顧落落，不管過去五年還是未來的五十年五百年，她都只叫顧落落。
費時銘很生氣，至少在過去從未試過像現在這種感覺，心底涌動著一股名為憤怒的情緒，照片上的那淚濕頰的哀慟側臉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心有惻痛的感覺，
像被扯住的那種痛……
那年不過剛剛高中畢業的顧落落，在遭逢巨變之時卻被自己的哥哥趕出家，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九年，他卻選擇在那樣的時候將她毫不留情地趕出家門，任由她一人自生自滅，這樣的事，在上流社會其實並非沒有聽說過，如果換做是其他與他毫無相干的人，費時銘或許也只是哂笑裴均禮此人的無情和冷漠，但是現在，那個被拋棄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顧落落。
因為是顧落落，所以他懶得再對裴均禮此人繼續擺著生意麵孔虛以委蛇。
費時銘決定，從今天就將此人直接列入費家拒絕往來客戶的黑名單之內！
就進你的小黑屋去吧！
兩人在電梯前僵持著，顧落落看著辦公室里探頭的人越來越多，感覺一下子又形成了晚會那晚的詭異三角形式。
突然，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來，門內的一遲到員工怔愣愣地望著電梯前兩大boss，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搭錯了樓層上了天堂。
顧落落便從那叮的一聲猛地回過神來，腳下的動作瞬間利索了起來，將那位傻愣的姐妹拉出電梯，然後轉身，不由分說就直接將兩大boss塞進電梯里，不管怎麼說，先離開圍觀人群總是對的。
電梯一路往二十三樓升上去，期間電梯門打開過，本來想上樓的員工在見到電梯里那兩尊大佛黑沉沉的臉色以及滿電梯散布的低氣壓時，下意識地一個挺胸抬腿，只道，
「我突然想起我爸爸昨晚說，多爬樓梯對身體有好處，總裁，您請。」
說著，只朝兩大boss一個躬身，抬腿便往樓梯口的方向跑，一口氣跑了五層樓，這才想起，剛剛電梯里除了兩位boss似乎還有一個女的。
想剛剛，電梯門剛開啟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一股超強冷低壓撲面而來，那個女員工居然能在那樣的超強冷低壓中毫不動搖地站著，想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那個了不起的顧落落這會兒正低著腦袋站在兩大boss身後，暗暗用勁讓自己恢復狀態。
電梯在二十三樓停下，三人進了總裁辦公室，顧落落這才張了張嘴，發現喉口不似方才的發堵，於是開口，聲音略帶著點低啞地問，「boss……你手上的那本雜誌……」
「只是樣刊。」費時銘隨手將那本樣刊丟到桌上，又瞥一眼裴均禮，只冷聲道，「但是明天早上就不只是樣刊了。」
「費總什麼意思？」裴均禮臉色如沉，如果說先前還保持著合作夥伴的和氣態度，在見到費時銘剛才那清楚的態度后也無需再作偽裝了。
「這樣的事，我不覺得有什麼光彩，這件事如果被重新挖出，想必席天總裁的名聲不會好聽。」費時銘直言不諱，作為一個生意場上的人，裴均禮應該比他更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裴均禮只望一眼桌上的樣刊名字，心裡暗暗有了打算。
而顧落落在聽到boss方才的話時，心下便下意識地一突，「不行，如果現在把這件事重新挖出來說，哥哥這幾年建立起的聲譽一定會受損的！」
這話一出，邊上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
裴均禮轉頭，輕聲問，「落落，你剛剛叫我什麼？」
費時銘則是猛地擰了眉心一臉好像幻聽了的表情。
誰來告訴他，顧落落這白痴勁到底是從哪裡躥出來的？
說什麼「哥哥這幾年建立起的聲譽會受損」，就算他聲譽受損也是活該！
難道她忘了當年是誰把她趕出家門的嗎？！
這-只-豬！！
顧落落顯然也覺得自己的那聲「哥哥」說得過於遛口，只是話到嘴邊，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跳了出來。
從小她就不敢奢要幸福，只是後來跟著媽媽進了那個漂亮的家，她才有了那麼奢侈的九年的幸運生活，當時裴均禮當著所有裴家人的面把她趕出裴家，她真的沒有恨過。
她有的，只是幸福在瞬間被抽離，生活瞬間迷失的顛亂感。
會離開，也是她自願的選擇。
只是到今天，再叫哥哥確實是不合適的……
於是訕訕改口，「那件事過去那麼久，裴總這幾年這麼地努力發展席天，不應該因為這種事而壞了聲譽。」
裴均禮聽著她那聲裴總，方才稍釋的心瞬間一凝，才要開口，卻被費時銘冷聲打斷。
「這種事？」費時銘盯著她的臉，半晌，只問，「顧落落，你覺得自己被趕出家門，是微不足道的事？」